说话?
开什么玩笑?
玉柱轻咳一声,拱手道:“诸位中堂在座,下官不敢妄言也!”
李光地和玉柱之间,以前做的都是交易,而不是座师对门生的恩赐。
交易,懂么?有来有往的那种。
所谓的恩师和门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背地里则是赤果果的利益往来。
玉柱又不欠李光地的人情,凭什么他要冲锋陷阵在前呢?
难道说,好处很多么?
再说了,玉柱就算是拿到了仓场侍郎的好处,反而会引起康麻子的警觉。
好家伙,仓场侍郎都随便拿,你想干嘛?
玉柱的根本立场,只要兵权,且拖到合适的时机,再一鸣惊人,战略上就是这么简单。
战略目标,越清晰,越简单,越容易执行到底。
就怕想要的太多了,反而走火入魔了。
玉柱虚晃了一枪,没当李光地的枪使,在场的大学士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原来,玉柱和李光地的关系比较疏远,果然为真啊!
玉柱见中堂们都冷眼看着他,不由暗暗好笑。
他的崛起又不是靠着李光地的提拔,有必要充当李光地的马前卒么?
在南书房里,玉柱和李光地联起手了,老皇帝还睡得着觉么?
李光地见玉柱没上道,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甚为高兴。
若是玉柱真的出了头,李光地恐怕再也不会和他平等合作了。
因为,玉柱的情商令人捉急,不配平等二字。
玉柱安静的坐在门边,默默的倾听中堂们的发言。
平台越高,越容易看清楚事情的本质,玉柱就是如此。
南书房里,坐的中堂们,乃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人精。
玉柱和他们为伍,听他们说话,看他们办事,处处皆学问也。
自从吴琠退下来,并去世之后,大学士张玉书一直和李光地暗中掰手腕。
只是,都这么多年了,张玉书一直被李光地压制着,始终出不了头。
玉柱冷眼旁观之下,他发觉,张玉书主要是太心急了。
俗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在老皇帝的跟前,露出了急切的样子,就等于是露出了破绽。
散会之后,争论一直没有结果。
玉柱陪老皇帝下棋的时候,老皇帝就问他:“你觉得谁来当仓场侍郎,比较合适?”
“回汗阿玛,臣儿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玉柱死活不肯接招。
老皇帝笑了,叹息道:“朕赏了你送人情的机会,你都不知道去抓,他们呀,却闹得不可开交。”
玉柱心里明白是个啥意思,却始终闭紧嘴巴,装着湖涂。
在其位,谋其政,才能名正言顺,不犯忌讳。
老皇帝的心眼子太多了,玉柱若是次次紧跟,迟早有一次会掉坑里。
玉柱索性以不变应万变,给老皇帝留下不想揽权的好印象。
老皇帝酣畅淋漓赢了三局,抚须轻笑道:“柱儿,都这么多年了,你的棋力毫无长进啊。”
玉柱心想,你个老赖皮,输了棋就甩脸子,谁敢赢你?
这么多年下来,玉柱陪着老皇帝下棋,已经练就一身撕杀无数回,却惜败于老皇帝的真功夫。
尼玛,老皇帝的要求太高了。
必须赢,但又不赢得太轻松了,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在老皇帝的身边重臣之中,能够输得如此自然的仅有两人,玉柱和张廷玉。
相对而言,玉柱更了解老皇帝的脾气。他每次都是杀得天昏地暗,险象环生,让老皇帝赢得异常惊险。
老皇帝也就偏爱和玉柱下棋了。
“老十八带着你妹妹,总住你府上,也不是个事儿吧?”老皇帝年纪大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玉柱笑了笑,说:“老爷子,老十八住哪里,我才懒得去管呢。我的亲妹妹,想跟着我一起享福,那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总不能赶了她出门吧?”这话人情味十足,令老皇帝大为满意。
“照你说的意思,我该给老十八赐第了?”老皇帝斜睨着玉柱,神色不善。
玉柱只当没看见似的,笑嘻嘻的说:“老爷子,您甭拿这话挤兑我。老十八是您的亲儿子,他过得舒坦不舒坦,自有您替他操心,我管不着。”
老皇帝看得很清楚,玉柱显然是内外有别,把佟家的姑爷和他的亲妹妹,分得异常清楚。
也是,老十八这个姑爷,名义上说是隆科多的半子。
可问题是,隆科多有玉柱这么争气的亲儿子,还需要半子做甚?
再说了,玉柱已有七子三女,儿孙满堂的隆科多,自然不可能看重老十八了。
老皇帝的儿子,被人不太重视了,他心里多少有些添堵。
然而,若是佟家上下,全都把老十八看得很重,老皇帝又该警觉了。
皇帝这种生物,只要没闭眼,就没有安全感,天然多疑。
像玉柱这种超级宠臣,都不可能一劳永逸的获得老皇帝的绝对信任。
没办法,老皇帝屁股下边的那把龙椅,实在是太诱惑人了。
历史上,为了那把椅子,父子相残,手足血拼,惨桉层出不穷。
“朕跟你说过的话,还记得么?”康熙忽然问玉柱。
玉柱明明知道康熙指的是遗诏有双份的事情,却故意揣着明白,装湖涂说:“臣儿愚钝,还请汗阿玛明示。”
康熙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顺过了气,才说:“朕修改了一下。”
修改了一下,此言回味无穷也。
据玉柱此前的猜测,正大光明匾后的名字,多半是皇长孙弘皙。
现在,老皇帝明确表示,修改了一下,显然,不是老四,就是老十四了。
老四生于康熙十七年,今年是康熙五十四年,按照旗人的算法,他已经三十九岁了。
依据老皇帝漏出的口风,玉柱估摸着,遗诏上的名字,八成是老十四了。
当然了,这就像是现代的遗嘱公证一样。只要当事不死,随时随地可以变更继承人。
通过老皇帝的暗示,玉柱深切感受到了,当皇帝的不容易,和纠结的情绪。
道光皇帝,明知道鬼子六比咸丰能干得多,却偏偏选了咸丰。
何也?
这人呐,都偏心于听话的无能儿子,而不喜欢太有主见的儿子。
唐太宗不喜欢魏王李泰的狼性,却选了“小绵羊”李治,也是这种心态。
选李泰,很可能性命难保。选李治,至少没有玄武门之变啊。
只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了,唐太宗看走了眼,李治不仅不是小绵羊,反而是一头很有耐心,很有手腕的勐虎。
老皇帝故意暗示新君是老十四,玉柱却没有任何反应,这就说明,玉柱是真的忠诚无比了。
换个人,猜到了老皇帝的心思后,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说服老皇帝收回成命。
玉柱却像是没事人一般,选择了默默的接收。
当然了,玉柱的沉默,也可能是他没有听明白老皇帝的暗示。
“岂有贝子……”老皇帝只说了这四个字,玉柱心领神会的说,“老爷子,十八弟督造大沽口码头和造船厂,为朝廷每年增收数百万两银子,也该晋晋爵了。”
康熙满意的瞥了眼玉柱,这小子聪明过人,一猜即中。
“晋个郡王?”老皇帝故意逗玉柱。
玉柱连连摆手说:“臣儿以为,贝勒就已经算是天恩了,安敢惦记着郡王?”
没办法,老十八的出身太低了,其生母王氏至今是个庶妃而已,能封个贝勒,已经是康麻子推恩玉柱厚赏了。
说白了,老皇帝也觉得玉柱已经是赏无可赏了。冲着玉柱的面子,推恩给玉烟,才晋了老十八的爵。
玉柱仅仅是辅国公而已,他的妹妹却是贝勒福晋,也算是异常之荣耀了。
老十八是人在家里坐,福从天上来。
接旨了之后,老十八硬是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感情是又沾了玉柱的光。
‘娘子,又沾了你哥哥的光啊。”老十八嘴上说着客气话,尾巴却已经翘起老高了。
玉烟浅浅一笑,说:“贝勒爷,是不是可以纳几房美妾了呀?”
老十八脸色一变,当即摆手道:“有美妻便足矣,要美妾干嘛呀?”
“真的?”玉烟狐疑的问老十八。
老十八涎着脸说:“当然是真了。我有你这样的贤美之妻,那可是祖上积了德,安敢再有非分之想?”
“哼,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吧?等哪天,我哥哥失了势,倒了霉,就是你纳美妾之时了。”玉烟一针见血的戳到了老十八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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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看,老八和老十八,简直是一对难兄难弟。
老八需要八福晋母族的支持,老十八有玉柱的力挺,才有可能傲然立于皇子之列。
“爷,我倒是不反对你纳妾。不过,必须是我先有了两个嫡子之后才可以。”玉烟忽然拉下脸,恨声道,“若是你先有庶长子,或是外室野种,别怪我翻脸无情,专门找我哥哥哭诉去。”
“不可能的事儿,绝无可能!”老十八吓得直吐舌头,都这么多年了,他还能不知道么,玉柱岂是善男信女?
玉柱实际上心里有数的很,他若是垮了台,老十八必纳美妾。
这个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残酷现实。
男人有权后,就要多纳妾,此乃常态也!
不过,玉柱心里更清楚,若是他将来成了大事,老十八就会一直宠着玉烟,白头偕老。
至于,老十八装一辈子的好男人,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又何必计较那么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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