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铁奴治下的地面比杨应麒印象中要荒凉,但秩序则比他想象中好。在这几个月的战争中,这片本来就人烟稀少的土地丧失了一半以上的人口,萧铁奴所部半战半猎,军粮消耗较少,但他治下的区域仍然穷困得难以负担。
杨应麒和萧铁奴视察了一番后叹道:“可惜可惜,看这里的水源土地,牧业、农业、林业都可以发展,大鲜卑山更是一座宝山!若能从辽州、遂州、龙化州这一路过来,沿途设寨,开通一条商道,那么辽南的粮草、食盐、衣物、农具半个月就能运到这里!而这边的山货、马匹也可供给辽南。”
萧铁奴冷笑道:“你说的都是废话!东南这条路要是通得,你这一路来就不用兜大圈子了!”
杨应麒道:“你是说耶律余睹?”
“除了他还有谁!”萧铁奴道:“听说你这次来就是要来对付他的,嘿,老幺,这家伙不比其他辽将,没那么容易对付的。你没在国主面前夸下什么海口吧?”
杨应麒淡淡一笑道:“耶律余睹的事情,我倒不是很担心。我这次来主要也不是为了他!”
萧铁奴一奇道:“那是为什么?”
杨应麒笑道:“我想在六哥治下的这片土地上做些生意。”
“生意?什么生意?”
杨应麒道:“自然是对咱们都有好处的生意。”
萧铁奴沉吟道:“和你带来的那批商人有关吧?”
“不错。”杨应麒道:“我的意思是,划出一片地方来给他们作为商屯、牧马。有了收成,部分按照大金税率上交,盈利部分,咱们俩分一份,给五个哥哥们留一份,剩下的就给他们赚了。”
萧铁奴笑眯眯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俩占大头,他们五个分小头?”
杨应麒笑道:“是啊,虽说兄弟间有福同享,但也不是有福‘平’享啊!没个差别,做事的人没动力!这事他们一分力都没出,自然占小头!”
萧铁奴想了想笑道:“那咱们俩之间呢?怎么分这块‘大头’?”
杨应麒道:“我六,你四。”
萧铁奴大怒道:“这里可是我的地头!你带了一帮子人来这里做生意,还想占我的大头!”
杨应麒笑了笑道:“六哥啊,现在是你有权有地,可我有钱有人!没有你我弄不出新的牧场林场给他们,没有我你也搞不来人手!嘿!没人的土地,是生不出财货来的。”
萧铁奴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能你占大头!最多平分!”
杨应麒摇头道:“这里面还有个道理在!这片土地要如何开发,如何布局,如何引人,收益的分成该如何分配,前期投入的钱该往哪里筹集,将来我们军队如果撤出该如何应对大金官吏的盘剥——都得我去指点他们啊!”
萧铁奴冷笑道:“你一个‘指点’就要爬我头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且别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成事,就是我把地给了他们,若没我保护,看他们能不能在这里站住脚跟!”
杨应麒笑道:“六哥啊,你认为你能在这里呆多久?”
萧铁奴心中一凛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杨应麒道:“你和这片土地的关系,与大哥和复州的关系是不同的。复州是大哥的封地,只要他一日不死,那片地皮便是我们说了算!但这里不是啊。国主让你暂时驻扎在这里,一来是要收买你,给你些甜头;二来则是因为目前要对付耶律余睹,这才让你‘便宜行事’!我敢说,耶律余睹一解决你就会接到新的命令:厉兵秣马准备南下攻打中京!等攻克了中京国主还会让你回来吗?不会,他会让你继续留在前线立功。你的爵位当然会越来越大,手中的兵马可能也会越来越多,但你想像大哥一样占有一片自己的地盘,嘿!六哥,你认为国主会这么做么?”
萧铁奴给杨应麒说得心头大震,杨应麒这番道理他不是没想过,但出于眼前景况的蒙蔽,正所谓“当局者迷”,便没杨应麒想的那么透彻!
只听杨应麒继续道:“所以,六哥你当前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在自己离开前攫取最大的利益。但怎么攫取呢?盘剥敲诈?哈哈,这片地皮只怕没多少油水了!那怎么办呢?要想杀猪,先得把猪养肥!而我带来的这些商家,就是猪种!他们不是汉部官方,也不是六哥你的直属,所以将来就算六哥退出这里,他们仍然可以留下经营六哥你已经划给他们的土地。只要他们顺从地向大金交粮纳税,新来的官吏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甚至还需要他们的协助以管理这片地面呢!”
萧铁奴哼了一声道:“我听得懂你的意思:你是要我好好帮他们在这里站稳脚跟,是吧?”
杨应麒笑道:“你是我哥哥,这里又不是汉部辖区,该怎么做我没权力来命令你。我只是给你提议一个兄弟俩一起发财的路子。”
萧铁奴沉吟道:“怎么发财法?”
杨应麒道:“我打算给他们这样约定:他们经营的农场、牧场自家占有七成,我们兄弟几个占有三成……”
萧铁奴插口道:“怎么是我们小头,他们大头?”
杨应麒笑道:“其实我就负责给他们指点迷津,你就负责给他们土地,之后啥事也不干,任由他们折腾去。赚了我们分钱,亏了他们自己负责!当然要给他们大头啦!不然谁来?再说这不是有几十家吗?咱们每家都抽三成,这个数目可也不小了!”
萧铁奴哼道:“这里民风剽悍,北边是室韦,西边是蒙古、乌古,南边又是还没解决的大辽,他们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只怕不容易!”
杨应麒点头道:“当然很难!我甚至已经可以断言:将来一定有不少熬不下去的人跑掉,但也会有野心勃勃、见钱忘命的家伙要求加入,毕竟从长远来说只要我们大金和汉部的政治、军事力量能持续强大,他们在这里的投入一定会惠及子孙!我在辽南会给他们提供必需的劳动力和工具,也会教他们利用金钱和大哥的威望去打通大金官员的门路。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六哥你能在前期给他们提供必要的保护。树木在成长初期总是特别脆弱的。”
萧铁奴也觉得这事有利可图,问道:“就算是三成吧,只是这三成里面,我们兄弟几个怎么分?”
杨应麒笑道:“把这三成分成十二份,我们要借助大哥的威望,分他一份,其他四个兄弟和狄先生平分一份。剩下的这十份里头……”
萧铁奴冷笑道:“这十份里面,我四份,你六份?”
杨应麒颔首道:“是啊!很公道吧。”
萧铁奴啐了一声道:“公道!公道个屁!”
杨应麒讶异道:“六哥不满意?那,我们再商量商量……我五份五,你四份五,如何?”
萧铁奴怒道:“平分!要不然一拍两散,谁也别干了!”
杨应麒满脸的心痛,踌躇良久,才顿足道:“好吧!谁叫你是我六哥呢!”
萧铁奴这才怒火稍息,但随即南望道:“耶律余睹都还没解决呢,我们就在这里分猪肉,太早了点吧?”
杨应麒笑道:“不早不早,在我看来,内部分猪肉的事情,永远比对付外人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