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和种师道注定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但眼下军情尚危,汴梁的安全还需要倚靠这个老将,所以赵桓仍命种师道为同知枢密院事,领京畿、河北、河东宣抚使,统领四方勤王兵将及亲征行营司前后军。又赐肩舆一顶,许种师道乘轿出入宫殿,入朝免拜。
种师道谢了恩,出得宫来,与李纲商议了一会军事,李纲虽为良臣,但战事毕竟不是他的专长,说了一会便推荐曹广弼来共议军务。
“曹广弼!”种师道惊道:“汉部的二将军?他此刻也在城中么?”
李纲道:“不错。”将曹广弼来汴的事情简略说了。
种师道沉吟半晌道:“这位曹先生深知北兵虚实,非同小可。我等且布置下守战事略,晚间再请右丞引见。”
种师道乃宋夏战争中历练出来的经年老将,此时建炎名将均尚未大成,所以单论战略防守能力当世无人能出其右。这一番布置下去,看得李纲暗暗佩服。
当晚曹广弼未到,林翼倒先来了——他在大宋公开的身份是种彦崧的参军,所以种洌也以自家人待他,引他入见。
林翼对这位老将本来就十分尊重,见面后以家人之礼叩拜行礼,并陈种彦崧希望南下会师之请。
种师道道:“不妥!如今京城勤王之师已聚,且将陆续前来,不差他那两三千人。你回书让他在北边好生经营,以备将来。”
林翼叩头称是,也不多说什么。不久李纲和曹广弼到了,种师道命种洌代自己出迎。李纲曹广弼就要叩拜,种师道伸手扶住道:“将朽之躯,不敢受此大礼。”眯着眼睛将曹广弼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道:“伐燕时与曹先生缘铿一面,甚是遗憾。”
李纲奇道:“伐燕?”
种师道道:“在我朝伐燕之前,汉部便已取了塘沽。当时汉部步骑以八百人破辽人数千兵马,威震一时。可惜我朝北伐时塘沽已换了守将,否则或可一晤。”
曹广弼道:“汉部取塘沽为权宜之计,本待大事一定便归还大宋,谁知却起了这事。如今塘沽有我四弟镇守,宗望虽然枭雄,亦不敢轻易侵犯。”
李纲叹道:“原来如此。”心道:“他汉部几个将军听来个个了得,可惜不能为我朝廷出力!”却不知这些人起初并不是不愿为大宋出力,而是报国无门。其实何止他们,此时大宋境内多少英才也均如此。
种师道问曹广弼道:“曹先生来归,时日已不短。我有意奏请圣上,表先生为将,领兵抗金,如何?”
曹广弼欣然道:“若能领兵上战场与金寇厮杀,诚所愿也。不过有一事需事先言明。”
种师道和李纲便问何事,曹广弼道:“我此来非为富贵官禄,乃为故国安危。如今国难当前,朝廷若有委任我自当倾尽全力,不敢惜身。但若有幸驱金寇于境外,危机一过,我当封冠挂印,仍归汉部去。”
种师道和李纲对视一眼,李纲道:“广弼兄,汉部虽为中华之余辉,但毕竟僻处海外。兄若能仕于朝廷,为国家出力,届时光宗耀祖,岂不远胜于回汉部去?再说广弼兄弃了汉部之官归宋,汉部中人未必能谅解兄之高节。”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客气,但意思却很明显:你便回去,恐怕汉部也未必还能接纳你。
曹广弼叹道:“我这次来事先曾和大哥说过,大哥当时便道:‘去便去,但大宋的事情若缓了下来,不要忘了结义之情!’东海虽偏僻,但结义之情不敢忘。更何况我大哥为了阻止女真南侵,如今还在宗望手中!汴梁之事急,兄长之事缓,所以广弼先来大宋。但此间若得善了,我自当回津门去筹谋救回兄长。至于说汉部中人不能谅解我的苦心,嘿,伯纪兄,你可把我汉部士民看得低了!曹广弼此次来,不是孤身逞英雄来着!广弼的背后,实有万千部民的支持!汉部上下其实都有助宋之意,只是怕女真人害了我大哥,所以不敢公开派兵罢了。如今汉部执政的是我七弟,他与我早有默契:公开援宋之事虽不敢为,但暗中行动之事,汉部能配合的定会配合!”
李纲喜道:“若是如此,如果折将军脱困,汉部可愿与我大宋联手抗金?”
曹广弼道:“此事需由大哥决定。但女真这次如此背义,如果大哥脱困,那我们汉部与女真的关系便真是一触即发了。”
种师道微微一笑道:“到时不是女真灭了汉部,便是汉部灭了女真,是么?”
听了这句话李纲心中一凛,曹广弼也是微微吃惊,但仍点头道:“我大哥之志,志不止此。”
李纲大惊道:“志不止此?那还要如何?”心想若连金国也满足不了折彦冲,那接下来岂不是就轮到大宋了?
然而曹广弼所言却和他的思路大相径庭:“我大哥不是要灭金国,而是要化夷为华,让整个东北成为礼仪之邦!”
李纲闻言更是惊骇,道:“折将军竟有这等魄力!”
种师道却没有过多的反应,似乎对这些事情早有考量。
曹广弼道:“这件事情极难,但大丈夫立志焉可畏难不行?”
种师道忽然道:“师道有句话说来唐突,请勿见怪。”
曹广弼道:“少保但说无妨。”
种师道道:“若折大将军此次不幸为金人所害,汉部又当如何?”
曹广弼愤然道:“若宗望、宗翰敢干这事,那他们与我汉部之仇便不可解!我大嫂是完颜血裔,但若完颜部敢干这等天理不容之事,则凡涉事之人我汉部上下必十倍报之而后止!”他这涉事二字扣得极紧!曹广弼为人义气,却不是不知奸险之人,他知道眼下大宋要想促请汉部对抗金人办法有二:一是想法让折彦冲脱险,第二就是设计让金人杀了折彦冲!他虽久仰种师道之名,但军人谋胜,什么狠辣手段干起来都绝不手软,所以言语之间极为谨慎。
种师道又问:“折大将军可有儿女?”
曹广弼道:“我大哥有二子一女。”
种师道又问二子年岁。
曹广弼道:“我那大侄子允武今年十一岁了,二侄子七岁未满。”
种师道点头道:“那离成人亦不远矣。放心,放心,折大将军既有继承之人,金人必不敢轻易加害。”心中却忖道:“看来只要那杨应麒无王莽之心,这汉部的江山便乱不了了。”
李纲听到这里亦有所思。
当晚三人议论军情国事,直到种师道疲倦不堪方罢。在回家路上李纲心道:“种少保身在陕西,对汉部所知似乎比我还多,是因为其孙久在北疆的缘故么?”
而曹广弼在回孔壁书社的路上也想:“应麒曾与老种会过,今晚他竟只字不提,是因为李伯纪在场的缘故么?”
——————
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又存了一点稿。下个星期继续一天两更。明天上午(我爬得起来的话,爬不起来就中午)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好久没求票了,这个星期推荐跌得不成样子。大家给点面子啊!票票!
又:给朋友拉pk票-有vip的朋友,能否劳驾到/promotion/PK/PK_VOL0004.html
给第二排第二个《孤独天涯行》投一票^_^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