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雨中站立了多久,直到天彻底亮起来,才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转过身,那是几名刑警,他们料理了自己的事情以后,准备来将这口棺材抬回市里了。刑警发现我的身上血迹斑斑,匆忙地将我扶住。
我的身体早就没有了力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支撑着没有倒下的。我的双眼模糊,喉咙像火烧一样,干烈烈的,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刻刀,交代那几名刑警,无论如何,暂时不要去动棺材里的任何东西。
之后,我的意识模糊,彻底昏迷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之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还有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同样充斥着这片狭小的空间。
病房里不止一张病床,在我的边上,还躺着好几个人。我一眼扫过去,发现他们都是我熟悉的面孔:阿迪里,刘佳和江军。他们都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们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我轻轻叫唤了一声,他们也没有醒过来。
直到观察到他们胸口还在微微地上下起伏,我才彻底地放心了下来。我躺在病床上等了好一会,我提不起力气,更不要说起身了。我的全身火辣辣的疼,身上的伤口有很多,都被包扎起来了。
我微微侧头,那柄熟悉的刻刀就摆放在我的床头,看着那刻刀,我恨不得立刻赶到母亲面前,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走的匆忙,下葬也是非常着急,现在父亲的刻刀又出现在这棺材之中,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之后,都变的不正常了。
想到母亲在父亲下葬之后伤心欲绝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母亲在父亲死后多年,经常站在父亲面前默默自语的样子,想到母亲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之中,彻夜哭泣的模样,这一切,都让我心底产生了怀疑。
就在我的思绪几乎要被那刻刀深吸进去的时候,门开了,进来的是把我从库塔村带回来的那几名刑警,除此之外,还有几名身穿白色袍子的医生,他们和朵哈一样,应该都是番市为数不多的医生。
那几名刑警见我醒来,马上用不标准的汉语问我的情况。我只是摇头,比起我自己的情况,我更加担心另外三个人,特别是刘佳。在刑警的翻译下,我听懂了医生对我说的话。医生说阿迪里和江军都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刘佳的情况不容乐观。
子弹打进了刘佳的体内,子弹太深,以番市的医疗水平,没有办法将子弹取出来。我吃力地转过头,朝着刘佳所在的病床扫了一眼,果然,刘佳病床边上的设备要比我们床边的设备多上不少。
而且,刘佳身上插着的细管也很多。
一个老医生告诉我,昨天夜里,继阿迪里被送进这里之后,浑身是血的江军又抱着奄奄一息的刘佳进来了。那个时候,老医生刚刚让阿迪里脱离生命危险,他疲惫不堪,但是人命关天,他不得不继续施救。
为此,整个番市,除了朵哈之外的所有医生,有史以来第一次聚集起来,共同为了一个伤者施救。在众人的努力下,刘佳的命暂时算是保住了,但是如果子弹长期留在体内,非常容易引起发炎,本就是重伤之躯,体内如果再感染,刘佳肯定是活不成了。
刘佳的情形,不适合长途奔波,所以这几名医生在刑警的帮助下,向边省最先进医院发出了求救信息,那家医院的医护人员接到通知之后,已经带着设备,朝着番市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至于刘佳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那些医生的速度和手术现场的情况了。
我听的几乎要窒息了,当看到刘佳替江军挡了两颗的那一刻,我心里的不安就非常浓烈了。我转过头,看着还安静躺在床上的江军,心里的苦涩难以言喻。江军的命运,已经和我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他一次又一次地救我,可我却一次一次地拖累他。
我没能完成承诺,平安将王鑫送回江军的面前,狸猫也是为了救我而死,这些都过去了,江军似乎也从阴霾中走了出来,可是我们刚一见面,歹事又发生了。我并没有从江军口中得到他与刘佳非常确定的关系,但我能看的出来,他们或许已经隐隐要走到一起了。
但是此刻,不仅江军为了救我而身受重伤,刘佳更是危在旦夕。我放在病床里的手颤抖着,刘佳的脸色苍白,每次看到刘佳,我就想起刘博士,她或许会丧命在这里,可我却束手无策。
接下来醒过来的是阿迪里,他腹部中弹,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他支撑着自己,让自己倚着墙站着,他嘴唇发白,勉强对我一笑,随后,他双手合十,闭着双眼虔诚地拜了拜。等睁开眼睛的时候,阿迪里才开口:向了。
那些刑警赶到之后,红衣怪人已经逃走好一会了,刑警漫无目的地在沙漠找,但是沙漠那么大,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了。他们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沙漠那头的警方身上,他们已经通知了那边的警方,对所有来往的人进行搜查。
这几名刑警倒也聪明,他们认为许伊和朵哈绝对会与红衣怪人汇合,这会增加他们暴露的机会,并且,红衣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死也不可能连续长途奔波,所以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红衣怪人治伤。
这也是抓住他们的一个机会。警方已经尽力联系其他区域的警察,对朵哈发出了通缉令,力求抓住这一个人,至于红衣怪人,不仅身份不详,外貌也神秘,所以几名刑警准备等我们醒来再问如何发通缉令。
我马上摇头。通缉令只需要发朵哈的即可,通缉红衣怪人,可能会引起上级的注意,到时候,可能对朵哈的抓捕也会草草了事。很早之前就说要建立的红衣女案专案组,随着沈承的辞职杳无音讯,所以通缉红衣怪人,显然不可能。
了解情况之后,刑警出去了,病房又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只有一个老医生一直坐在刘佳的身边,时时刻刻照料着她。
我的手机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想要联系母亲,所以我拜托阿迪里吩咐下去,替我找一支手机。阿迪里马上让人去照做了,在病房里等了很久,我的思绪万千。去借手机的刑警还没有等到,江军突然睁开了眼睛。
江军猛地坐了起来,嘴里喊了一声:丫娅。
当他看到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刘佳时,江军竟然直接拔掉身上的针管,翻下了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