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夕被安插在青联会内部,一方面是给杜磊提供消息,另一方面,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将一叔控制,为调查消除一个巨大的阻碍。杜磊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有些事情,他也没有预料到。
他想到四叔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在青联会老宅动手,他也猜到,四叔绝对会被老谋深算的一叔除掉。但是他却没想到,我竟然会在青联会内部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杜磊原以为天还没亮,罗夕就能带着人赶到,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一等就是一整个晚上。
而且,随行的人,还多了这么多。
“不管母亲的死和幕后黑手有没有关系,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周凌对母亲说了什么,如果能查出来,我会去查,如果查不出来,就这样算了吧,他们都已经死了。母亲思念了周凌一辈子,他们总算走到了一起,我把他们,葬在了一起。”杜磊说道。
关于杜磊和周凌的秘密,杜磊已经解释的非常清楚了。但是,杜磊和周凌的身上,还有太多秘密。曼叔在这个时候,比一叔更像主持大局的人。他站了起来,绕着圆桌和众人走了几圈,随后,他又去把门给关上了。
一下子,屋子变得更暗了。只有那一道又一道划破天空的金光,时不时地会在屋里闪烁出一片亮光。曼叔看了一眼正坐在角落里的我,他俯下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别怕。”
曼叔对我很好,他和父亲是故友,他待我,就像曾经的父亲待我那样。我知道曼叔要干什么了,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的身体还在颤抖着,记忆的丢失,让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们要说的话,都没有任何一点猜测。不安笼罩着我的心,我心烦意乱,手足无措。
“周凌,到底是怎么死的。”终于,曼叔问出了这句话。
杜磊的肩膀一颤,声音又阴冷了下来:“我说了,李可杀的。”
曼叔还是摇头:“不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亲眼看到的。”杜磊说。
杜磊的这句话,将我心里最后的奢望扑灭了。曼叔还想说什么,我就打断了他的话:“曼叔,不要说了,这件事,也是青联会不知道的。幕后黑手知道,杜磊知道,你们都不知道,连我自己,都忘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挪向了我。我突然庆幸自己躲在一个漆黑的角落里,他们看不清我的脸。否则,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他们。我扶着木墙,慢慢地站了起来,我身体的力气被抽空了,我很想就这样倒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但是,我不能再退缩了。在杜磊的眼中,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懦弱的人。我低着头,还是踏出了第一步,很快,我抬起了头,第二步,第三步,我走到了杜磊的面前,杜磊脸上稀稀疏疏的伤疤,已经完全隐没在了幽暗里。
“我请求刘博士替我催眠,和这件事有关系吗?”我鼓足了勇气,问杜磊。
在调查刘博士的那段时间里,我查出,有一段时间,我完全是颓废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在警校任职了,按照时间推算,杜磊和许伊也已经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失踪,因为我把自己关在房间的几天里,许伊还想尽一切办法安慰了我。
杜磊没有回答,这是,默认。
我近乎绝望,我往后退了一步,江军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扶住了我。曾经,我也困惑,自己究竟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想要忘记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真正能让一个人变样的,只有自己。
不管是父亲的死,还是母亲的死,抑或是许伊和杜磊的背叛,我都度过去了。现在的我能跨过去,当初也能跨过去。现在,我终于相通了,只有我自己变成自己最痛恨的样子,我才跨不过去。
正义,是我一直追求的。我可以容忍任何其他人犯罪,但却容忍不了自己犯罪。在别人眼里,我都是绝对正义的,我痛恨犯罪,破案侦查,全都是为了正义。甚至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没有人比我还圣洁。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杀人,会犯罪。
我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突然之间,我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因为我觉得,正有一股黑色的血液,慢慢地漫过我的身体。这就像我做的那个梦一样,那黑色的液体,侵蚀着我的皮肤。
我能看到自己的心,它腐烂了,发黑了。
沈承似乎也不敢相信我会杀人,他思考了一会,发出了一个疑问:“正当防卫?或者是特殊情况?”
我摇头,这个时候,任何人的辩解都是那样苍白无力。我摇了摇头:“不会是这样。否则,我不会绝望到让刘博士替我催眠。”
在追捕逃犯的时候,我曾经开过枪,他们也死了。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符合法律和正义的要求。我无法想象,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我长时间颓废,最后还失魂落魄地请求刘博士让我忘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我深吸了一口气:“杜磊,求你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磊冷笑:“看来你真的忘了一干二净。”
我点了点头:“我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
杜磊竟然在这个时候,抬起一脚,把我踢倒在了地上。我没有还手,杜磊站起来,对着地上的我怒吼:“那个雨夜,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吗!”
“雨夜……”我迷迷糊糊地重复了杜磊说的这两个字。警校那名还记得当初我颓然几天的老教授说,一切都开始于一个雨夜。那个晚上,我没有如期出现在警校通宵达旦的案件研究会议上。
当时,有人看见我全身破破烂烂地出现在警校里,他们叫我,我也没有反应。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转身,盯着外面的大雨。慢慢地,我似乎有了一些印象,可是那印象,却一点都不清晰。刘佳跟我说过很多次,记忆这种东西,她也没有办法控制,她说我或许在受刺激的情况下,会想起一部分。
但是想要完全记起来,只有通过再催眠。
好像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电话而起的。深夜,一个电话打破了单元房的平静,我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匆匆出门,那么大的雨,我却连伞都没有接。我还记得,母亲似乎在我身后喊了我几声,但是我没回答,直接朝楼道跑去了。
之后的记忆,断层了。
再想起的一点记忆,发生在我已经出了警校之后。我开了一辆车,那车,不知道是谁的,我在记忆力,看到那车的副驾驶上,放着一捆绳子。记忆再一次断层,后来能想起来的,是我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那里,站着一个人,就在不远处。
我拿了那捆绳子,下了车,朝着那个人非常迅速地走了过去。
那个人的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他往后退,但是,我却一拳打向了那个人的胸口。那个人,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对他出手,被我打中之后,他倒在了地上,我用绳子,将他的脖子勒住。
他剧烈地挣扎着,我们打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我的身体没有生病,不管是智力还是武力,都在巅峰时期,那个人在和我剧烈打斗后,被我按到在了地上,而我,竟然生生地,把他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