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与洛牧师,有一个共同想要维护的秘密。这道小木门从教堂设立以来就存在,在几个很早就跟随洛牧师传道的工作人员记忆中,这道小木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当着他们的面打开过,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他们已经忘记了。
也就是说,这个秘密,或许已经守候了很久,而里面的这个人,也已经在小屋子里待了很久。多年以来,里面的人就靠着这复杂的换锁方式出门行动,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的话,那个人是在夜里的时候行动的。
一方面,如果洛牧师和那个人想要掩人耳目,他就不可能白天出现,这样只会增加秘密泄漏的几率,并且,几个工作人员都是在晚上的时间看到小木门外的锁被取下的,这说明洛牧师只放心让里面的人在夜间出行。
而另一方面,我已经怀疑里面住着的这个人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了,凶手是在夜间杀死罗大楠的,所以里面的这个人也可能是夜间行动。至于在白天利用光线引爆煤气罐的那一次,恐怕是里面的那个人在前一天晚上出门,白天一直留宿在洛牧师的家中。
“太可怕了。”一直听着我和江军分析的一名女工作人员说道,她说她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人是怎样长期地待在这样狭小的屋子里的。月亮从乌云之中露出了一个角,皎洁的月光透过小屋子房顶上的小洞洒进了小屋子。
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小洞口正对着教堂之上的十字架,在月光之下,那十字架一点都没有神圣的感觉,反而显得阴冷。谁都不知道长期居住在这间小屋子里的人,每日看着那十字架是什么感觉,更没有人知道,那象征着光明的十字架下,究竟隐藏了一场怎样的阴谋与黑暗。
这个教堂很古怪,洛牧师也很古怪。一层一层地抽丝剥茧,很多事情都似乎可以解释得通了。
首先是教堂为什么只使用几盏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的小灯泡。教堂从一层到二层,特别是教堂的二层,灯泡少的可怜,而且每一盏灯散发出来的黄光都只能勉强照亮灯下非常狭小的范围。
众人不止建议过一次,洛牧师都不肯换灯,并不是因为教堂经费不足,更不是因为洛牧师想要省钱,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隐匿小屋子里那个人的行踪。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了,时间越久,暴露的机会就越大。
通过木门上的锁可以分析出来,里面的人总是要出来行动的,所以那几乎没有效果的灯,只是为了让偶尔在深夜起床的工作人员和教众不那么容易发现他罢了。在教堂一层的时候,我已经特意留意过那灯光的效果,如果一个人站在远处,通过那光,想要发现对方,很困难。
而教堂后面那密密麻麻的树木也可以得到比较合理的解释:那是屋里人活动的地点之一。屋里人恐怕在屋里长期生活了很久,他出来活动的地点,距离教堂不会太远,我推测,近的地点就是教堂后的那片小树林,最远的恐怕也只有洛牧师的家。
如果去远一点的地方,他会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以防止别人发现。而大部分时间,屋里人应该只在教堂附近活动,而那片小树林就是最佳的活动地点。小树林里的树都不高,但是却很密。
这也是洛牧师种上去的,一般来说,种树是有技巧的,树与树之间的距离不能太小,否则不管是光照条件还是土壤条件都会制约树的生长,洛牧师能把这些树种活,他不会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所以,洛牧师是故意的。
联系洛牧师种种的奇怪行为,这片小树林也很容易和小屋里的秘密联系在一起。树那么密,屋里人夜里在小树林里面活动的话,就算有人经过,也不可能会发现隐匿在树林之中的身影。
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个词语,尽管这个词语显得有些怪异。
江军绕着小木屋走了一圈:“这洛牧师到底在想什么,他在屋里养了一个人,又像遛狗一样,有的时候放屋里人出来望风。”
江军将我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想的词语正是:遛狗。
几个工作人员被我和江军说的都提心吊胆起来,夜里微凉,整个教堂散发着幽森的气息。侧着耳朵听,教堂里吸收房的水龙头没有关紧,水滴声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声音穿过教堂空旷的过道和传道大厅,幽幽地飘进了我们所在的小屋子里。
夜深了,我和江军从教堂走了出来,几个工作人员把我们送出来之后,立刻匆匆地往自己的房间赶去,他们不敢四处张望,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到他们离开时的惊恐表情,我能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们生活在教堂里数年甚至十几年,但直到今天,他们才终于知道,原来这个他们熟悉的教堂是那样陌生。未知的事物最让人恐惧,他们不知道小房子里究竟居住了怎样一个人,也不知道那个小屋子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我和江军站在教堂之外,抬起头,月亮再次躲进了朵朵阴云之中,没有了光,教堂上的十字架湮没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十字架没有了圣洁的红色,轮廓之下,那十字架变成了黑色。风很大,月色越来越暗,几滴冰凉落在了我的脸上。
快要下雨了,我和江军窜进了教堂后的小树林里。小树林里的突然很松软,我们手上拿着从教堂借来的手电筒,仔细地观察着树林里的地上。树太密了,我总是要侧着身体才能在林子里穿梭。
没过一会,我和江军在松软的突然上,发现了一个脚印。发现第一个脚印之后,我们紧接着又发现了第二个,第三个……我们用了整整十几分钟的时间才将这一片不大的小树林全部勘察完。
我们一共发现了数十个脚印,由于近来多雨,这些脚印已经快要全部被冲刷干净了。
这些脚印,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测。这片小树林与众不同,由于树木太密集,一般人是不会进来的,所以这些脚印不会是教堂的其他人留下的。这些脚印的主人,便是那间小木屋里的主人。
“李教授,看来你的推断都是对的。”江军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那个脚印。
如果排除留下脚印的人弄虚作假的可能,通过长宽的比对,我们能轻易地分辨出来,留下脚印的人应该是一个成年的男性。这些脚步很散乱,这证明这个人在小树林里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在散步或者望风。
从小树林出来的时候,我和江军的身上都沾满了林间的露水,雨开始飘飘扬扬地下起来了,我们没有带伞,只得站在教堂前避雨。
点燃两根烟,我和江军坐在教堂前的台阶上。
“李教授,你说,这里面究竟住着什么人?”江军深吸了一口烟,问道。
“不知道,但是,这个人一定不太寻常。”我回答。我突然想到了邱兴化的儿子,朱立,由于羞于启齿,朱立从小被关在狭小的房间里面,这也是他会有那么肮脏习惯的原因。
住在小木屋里的这个人好像比朱立幸运,因为他至少可以出来望风,他们也有区别,那就是朱立是被强行囚禁的,而屋里人自己都想要守护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