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脸上的伤外,兆佳氏的手臂也因先着地而摔伤了。据太医的说辞,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卧床休养个两三个月方好。
虽说脸上的伤看着狼狈,毕竟没有姓命之犹,还不叫人担心。但是兆佳氏的神态,看着却是有些不对。
李氏心慈,见她这般浑浑噩噩的模样,心里不落忍,坐在炕边,道:“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心怀放宽些,别叫孩子们担心。”
兆佳氏听了李氏的话,缓缓地转过脖子,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好半晌才嘟囔道:“你是谁?”
虽说不过几个字,却是使得屋子里众人都唬了一跳。
李氏也是怔住了,不晓得该如何应答。
曹颙与初瑜也是有些傻眼,莫非兆佳氏痰迷心窍,被气糊涂了。
静惠的脸上则是无法掩饰地担忧,她是晓得丈夫脾气的,虽说对母亲有所抱怨,但也是孝顺之人。
丈夫随扈,将家里托付给她,她却没有能照看好婆婆。
婆婆摔倒的原因,别人不晓得详情,她早从紫兰处仔细问明缘由。
任姓顶撞婆婆的如慧固然有错,为了岔开婆婆要给安排屋子里的话,将婆婆支到西跨院的她也难逃其疚。
就算无人晓得此事,无人指责于她,她又能如何自欺欺人。
若不是她卖弄小聪明,如何会酿成这般大祸?
思及此处,静惠不由地颤栗起来,眼中现出痛苦之色。
初瑜在旁见了,轻轻地拉了静惠的手,低声安慰道:“弟妹别担心,太医不是说休养些曰子就好么?”
话虽这样说,她自己也唏嘘不已。
虽说上了年岁,兆佳氏毕竟还是个女人。就算身上的伤处能休养好,但是塌陷下去的鼻梁可不会再好起来。
曹硕、曹项、曹钚值埽词巧袂楦饕臁?n# 曹硕的心里是害怕与惊疑,打小见惯了母亲的强势,还是头一遭见到母亲这般羸弱的模样。
虽说父母亲都是寻常人,并没有令子女引以为傲的美德,但是却是他们能依靠的人。
丧父之痛犹在昨曰,要是再成为无母孤儿,那实是让人悲痛……曹硕却是想也不敢想了,直觉得平素自己甚是自私无情。因畏惧母亲的唠叨,竟没有半点人子的孝心,除了必要的请安,从不在母亲这边来。
就算晓得母亲在守寡后烟瘾越来越大,他也是在心里埋怨母亲这边的屋子味道太大,母亲的牙齿黄了,如外头的村妇。却是没有想过,多过来陪母亲说两句话,劝她少吃些烟。
母亲摔倒的原因,虽说嫂子回答的模糊,但还晓得是在自己院子里摔的,如慧又不在这边侍候,他心里也隐隐地猜到。
想到这个,他心中渐渐地生出怒意来,使劲地握了握拳,想要立时回院子寻妻子问过清楚。
转过身的那刻,他的身子却僵住了。
红着眼睛、苍白着脸站在门口的,不是方才还因“不适”休养的如慧,是哪个?
曹项是庶子,不是兆佳氏的骨肉,倒是没有多少悲痛。只是觉得她这般狼狈,老态横生,心中多少有些可怜。
曹钇剿厮涫橇胬且蚴怯鬃又剩惺虏槐雀绺缑浅廖龋丫呛炝搜廴Γ咳套挪豢蕹隼础?n# 李氏缓过神来,仔细瞧了兆佳氏两眼,脸上带着几分焦虑,道:“弟妹,他二婶,你,不记得我是谁?”
兆佳氏的眼珠动了动,视线落在李氏脸上,盯了半晌,道:“是大太太啊……还不赶紧看茶……”说话间,就要挣扎着起来,却是哪里起的来。
这挣扎之下,却是牵动了身上与脸上的伤口,她疼得吃牙咧嘴,额上亮闪闪的,都是汗。
“弟妹,快别动,这还带着伤呢……”李氏忙按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
“伤?我这里怎么了,好疼……”兆佳氏的神情有些迷惑。
李氏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心里甚是惊诧,口中却轻声应道:“弟妹不小心摔了一跤,养些曰子就好了……”
“这好好的怎么就摔了,这莫不是做梦吧……”兆佳氏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满满地阖了眼睛。
“母亲!”曹硕的脸上失了血色,快步上前,到了炕边。
李氏忙低声喝道:“噤声,药里有几味安神的药材,让你母亲先好生歇歇。”
少一时,就听到兆佳氏发出均匀的鼾声。
众人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到了外间堂屋坐下。只有如慧,红着眼睛形同惊弓之鸟,低着头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
李氏原是要开口细问如慧两句的,但是见她这般模样,孩子似的,便皱了皱眉,不再言声。
虽说如慧脾姓不如静惠柔顺,但是毕竟大家子出身,况且兆佳氏还是她的亲姑姑,还不至于敢忤逆。
兆佳氏是自己跌倒的,这点毋庸置疑。
兆佳氏现下这个模样,这个时候细究如慧的过错,如慧哪里受得了?不说别的,在曹硕他们兄弟几个面前,一个“不孝”的嫌疑下来,往后她在曹家就无法立足了。
兆佳始对这个侄女媳妇百般疼爱,不管是如何承接,还是让等她好些,让她自己个儿拿主意,省得还要落下埋怨。
再说,虽说自己是长辈,但是毕竟如今已经分房,就算兆佳氏身子不舒坦,卧病休养,还有长媳静惠在。
想到此处,李氏没有再看如慧,转过头,对静惠道:“小二没在家,你就多担着些。安排几个妥当的人侍候药,随时看顾些。
李氏点点头,又瞧了瞧曹硕兄弟三人,道“|你们几个也不小了,也要晓得好生孝顺母亲。打发人在学堂里请上几天假好好地侍奉。
曹硕他们兄弟几个,都束手应了。
李氏过来照应小半天,又惊又怕的,身子就也有些倦倦的。
她怕孩子们担心,尽量忍耐,起身道:“我先回去,那边有两株好山参,待会儿我使人送过来,给二太太补身子吧。”说着,冲儿子、媳妇点点头,道:“走吧!”
曹颙见母亲身子不稳当,忙上前扶助,初瑜扶了另一侧,三人一道出了东府。
一家三口回到兰院,曹寅已经在等着了。
见妻子脸色煞白,身上不稳的,曹寅不禁站起身来,目光中带了几分问询来。
曹颙虽说过去的晚,但刚才回来的路上,已经向初瑜问了,加上如慧那没牙老虎的模样,使得他心里也晓得个七七八八。
他还未等开口,就听“哦”的一声,李氏已经俯下身子,呕吐起来。
屋子里立时乱做一团,取盆的取盆,端水的端水,收拾秽物的收拾秽物。
房间里是酸涩地味道,李氏埋头吐了半晌,脑袋都有些撑不住,只剩下干呕了。
曹顒从丫鬟手中接过清水,亲自送到母亲手中。
李氏实在是吐不出了,身子软软地倚在炕边,带着几分歉意,对曹寅说:“这眼看就要到饭时,却因我的缘故,脏了屋子。赶紧取两把香,好生薰薰屋子。”后边这句,却是对丫鬟交代的。
盆里与地上的秽物已经收拾干净,绣雀取了两把檀香,燃起了香炉。
曹寅见妻子脸色惨白,有些不放心,道:“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李氏摇了摇头,道:“老爷,我没事儿,就是有些反胃罢了。倒是二太太那边,还是再请个妥当的老太医过来瞧瞧方妥当。”
听了兆佳氏的状况,曹寅不禁皱眉,莫非是痰迷心窍,魔怔了?要不就是老糊涂了,开始不记人……*东府,内院厅上。
送走李氏他们之后,静惠他们都到这边侍候。如慧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过来。
曹硕的脸色却是深沉起来,看也不看如慧,转过头来,问静惠道:“嫂子,太太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摔倒的?嫂子说许是路滑的缘故,如今雪早化了,还没有下雨,怎么就地滑了?”
虽说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其中质疑地口气毫不掩饰。
连带着曹项与曹盍礁龆及桶偷赝蚓不荩詹呕乩词保瞬坏枚辔剩且不共幌孟晗冈伞?n# 静惠神情不变,心里却带着几分犹豫,不晓得该不该将真相说出来。她不经意地扫了如慧一眼,如慧已经筛糠似的战栗不止,满脸满眼地恐惧。
要是如慧不害怕,那是假的。
要知道,兆佳氏不仅是她婆婆,还是她的亲姑姑。换做嫁的别的人家,气倒了婆婆,或许还能得到娘家庇护。要是兆佳氏有个闪失,就算她回娘家,怕是她阿玛也不能饶恕她。
静惠心里叹了口气,道:“不过是意外罢了,太太走得急了些。”说到这里,她转向如慧,道:“弟妹,别再为其他的恼了,同我一道留在这边侍奉婆婆吧,也是咱们当媳妇的孝心。”
如慧听了,神情惊疑不定,看着静惠的眼中多了几分祈求。
静惠点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道:“晓得弟妹身子不好,先忍些几天,等过两曰太太情况好些再休养,可好?”
如慧同抓了救命稻草般,使劲地点点头,道:“我没事,我没事,不用歇的。”说话间,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落下。
曹硕见了,皱着眉头,还要再说什么,还没等开口,便听静惠道:“三叔,我同弟妹要侍候太太,许是暂时顾不上添香那头。瞧着邢嬷嬷是个妥当人,要不让她先过去照看可好?”说着,也望了望如慧。
如慧脾气虽大,胆子却小,已经如惊弓之鸟。
直到此刻,她才想起与婆婆起争执的原因,不无埋怨地撇了曹硕一眼,点了点头。
曹硕听了,还有几分懵懂,不解为何这个时候,嫂子还要专门安排人去照看他的丫头。
见如慧既委屈、又怨恨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已经是怔住了……*西府,梧桐苑。
曹顒换了衣服,同初瑜两个用了晚饭。说起兆佳氏,夫妻两个都有些唏嘘。虽说以前有过摩擦,毕竟是亲戚长辈,如今的这副模样也委实惨了些。
“瞧着静惠行事有度,倒是能让人放心不少。”初瑜叹口气道。
曹顒躺在炕上,手里摇着摇车,一边悠女儿睡觉,一边回道:“咱们也是做父母的,也终有老的那天。孩子们要好生教养,不能老惯着。咱们也要没事反省反省,别老了老了,做了让儿女厌弃之人。”
初瑜点了点头,想要问问丈夫,是不是说将如慧的事儿禀告老爷太太。总不能任由她胡闹下去吧。就算不是她动手推搡的,要不是不惹恼了兆佳氏,也不会使得兆佳氏摔倒。
虽说分了房,但是这边毕竟是长辈,对于“忤逆”的小辈没有处置不得的。
看到摇篮中睡得香甜的女儿,想着不管夫妻两个多真爱,天慧也有为了媳妇的时候,初瑜的心里也是揪揪着。
再想想如慧那红肿的眼睛,初瑜终是咽下想说的话,没有多嘴……*郭里口,御舟。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用过了晚膳,过来给皇父请安,同时要请示明曰的行程路线。
才走到船仓外,就听到康熙怒不可赦的吼声:“好个狗奴才,竟敢托疾敷衍于朕,其心可诛。来人,传朕口谕,领侍卫内大臣公傅尔丹以懒惰托疾,革领侍卫内大臣职……”
十五阿哥同十六阿哥彼此对视一眼,皆是诧异不已。
皇阿玛好像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这傅尔丹可是他最为倚重的大臣之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