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御前,看着忧心忡忡的雍正,隆科多直觉得背后发寒。
虽说早已知道雍正态度的改变,可是他心里仍是存着一丝期盼,希望皇上看在自己老迈无用的情分上放过自己一次。
甥禁二人,四十来年的交情,即便不是血亲,也胜似血亲,却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隆科多有些恍然,不由想到,要是当年自己选了其他皇子,逆会不会有今日劫难。现下,最后的一点盼头,都被眼前之人打破。眼笛这人不仅要收拾他,还要让他身败名裂。
偏生此人还表现得一副“器重”模样,像是除了他,就没人能为其分忧一般。曾几何时,他为这种“器重”感动迷花了眼,现下想想,却是南柯一梦,徒增笑柄。与俄罗斯的谈判,岂是那么容易的?除非有决心一战,否则压根就没头鹿,气迁就俄罗斯人,就要被骂为卖国贼;不迁就俄罗斯人,有些纠纷,也要处理。如今西北不太平,俄罗斯掺和打劫,不狠狠地咬下两个肥肉能老实么?
隆科多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是做出波动状,出列一步,躬身道:“奴才领旨,奴才定粉身碎骨,不负皇上所托。”雍正点了点头,看着他道:“如此,就劳烦舅舅了!”
十三阿哥站在一旁,眼角看到隆科多佝偻着身子的模样,心中不忍,却是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劝的,只有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青砖……静海县衙,二堂。郭一裕穿着补服,抄手站在一旁,鳆头乇经渗出汗来。谁会想到,一省布政使会驾临静海县,怎么不使得他一个小小县令诚惶诚恐。
既是觉得机缘到了,说不定能攀附上峰,前程大好;又怕有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贵人,吃不了兜着走。
唐扼玉科班出身,本不看不上这些捐官;加上这郭一裕腆着肚子,满脸油光铮亮,实不像是清官的,他就有些不喜。只是他不愿“以貌取人”还想要再看看。”本藩路过静海,许是要耽搁两日,叨扰郭大人!”唐执玉道。
郭一裕听了,真是有喜忧参半,躬身道:“藩台大人驾临静海,是静海百姓之福,是下官之福,这就使人安排大人下榻之处,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唐执玉看了看就不做声,同梁传福一道站在一旁的曹颗,道:“要是郭大人便宜,劳烦郭大人预备三间上房。”郭一裕忙应了,等出去吩咐人时,才觉得有些不对。
这随布政使大人过来的两位都气度不俗,他原以为是布政使司的属官,可瞧着唐执玉亲自吩咐这一句,倒是不愿怠慢两人的意思。唐执玉一个布政使,还分了半边上房给曹颗,幸好不是东边。郭一裕虽心中疑惑,却是一会儿也不敢耽搁。
除了安排唐执玉一行的住处外,他又使厨房置办上席为众人接风,直忙的团团转。
好在郭家奴仆不少,不过半个时辰,管家就过来禀告,宅内正房与厢房已经空出来,又换了的全套的新铺盖。
郭家的女眷带着孩子,暂时挪到后罩房。
郭一裕怕众人等的急,不敢耽搁,亲自引着众人过了垂花门。
三间上房,两侧都带了耳房,东西两间都是卧室,东厢与西厢是两个小套间。因曹颗早已说过,暂不明露他的身份,一切以唐执玉为主。
唐执玉便不客气,自己占了上房东屋,请曹颗西屋安置,梁传福东厢安置,西厢则是布政使司两位幕僚。
郭一裕见了这番安排,知道众人中还是唐执玉身份最高,心中多少松了口气。要是再加上一个“贵客”他还真是担心招待不周。进了上房,唐执玉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炕上换了新帐子是苏绣,被褥是蟒缎,屋子里多宝格上,摆着金玉摆件。
等到送上席面,不是山珍、就是海味,没有凡品。有两种山珍,都是稀奇罕有的。不知道是从外头请的厨子,还是自家养的,这席面做的极为精致。露面的婢子下人,侍候酒席、上菜的就有不少。
唐执玉出仕多年,可因为官清廉,日子过得一直不富裕。可官场交际,却也练就几分见识。不从旁的看,只看郭一裕的吃穿住,就透着富庶。七品知县,除了贪墨,哪里还有敛财的手段。
唐执玉想起的张于氏的案子,就担心其中是否有冤屈,晚饭过后,便同郭一裕说了,想要查看年后案宗之事。上司发话,郭一俗自是无不尊从。他原药将案宗送到内宅,被唐执玉拦住,便请唐执玉去前堂查案。
曹颁借口劳烦,没有随同前往。
同唐执玉的观察点不同,他倒是没觉得郭一裕的生活有什么不妥。
上房中的金玉摆件,看着就是有年头的,不像是新品;侍候酒席的婢女、小厮,偶尔应答,说的都是同郭一裕差不多的乡音;再看郭一裕言谈,虽带了紧张,仍是不卑不亢。
不过瞧着唐执玉不假颜色,曹颗也不好多说什么。
关于张于氏这个案子,曹颗倒不怕冤枉好人。这案子即便判了,也会上交到总督府,由总督府提交刑部。渠传格品喜寺昝颗的安全,更不会去参合地方政务。许走路途劳乏,曹颗沐浴一番后,早早地就歇下。可是,静海白天还好,不过是晒的厉害些;到了晚上,却是闷热难挡。这边距离京城不远,习俗很从京中的多,要端午节后才开冰窖。
曹颁躺下没一会儿,便觉得出了一身汗。没办法,他只好翻身起来,使小厮送了两盆凉水过来,周身擦了一遍,才觉得好些。
这样折腾一番,他反而睡不着,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将近子初0想着唐执玉还没有回来,曹颗便起身穿衣,踱步去了前院。
二堂里,点着两盏灯火,唐执玉坐在书案后,还在埋首案映。郭一裕陪坐在一旁,满脸困倦,眼睛半睁半闭,下巴一点一点,跟小鸡佐听到脚步声,唐执玉抬起头来,见是曹颗连忙起身。郭一裕一下子清醒下来,连忙也跟着起了。有外人在,曹颗也不好多说什么,直道是天色不早,劝唐执玉明日再看,否则让主人这样生陪着,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唐执玉正第三遍从头看张于氏被杀案的卷宗,只觉得看出点什么,哪里舍得走,便先谢过曹颗的好意,而后对郭一裕道:“本藩还要看上几遍,郭大人去休息吧。”郭一裕口中应着,却是脚下没挪地方。鲁颁看出唐执玉的不耐烦,便寻了个由子,同郭一裕一道回了内宅折腾一囹,曹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一早,曹颗一起来,就发现不对劲。婢子与小厮面上露了惶恐之色,没有昨日的从容与悠闲。
曹颁心中纳罕,见到唐执玉时,却是唬了一跳。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唐执玉就变得十分憔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益功,这是熬了一个通宵?”曹颗问道。
唐执玉点点头,嘴巴抿的紧紧的,眼中露出坚定,低声道:“大人,张于氏被杀案,确有冤情。曹颁家他如此,也露出正色,道:“怎么回事?“大人昨晚走后,有人到堂前喊冤!”唐执玉道:“杀人凶手不是被判了斩监候的王齐,而是于氏的丈夫李张宣。”
原来,昨晚曹颗与郭一裕离开不久后,唐执玉就听到有女子的哭声。
等到唐执玉顺着声音地望去,却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站在在墙角,望这边看着。
唐执玉还在犹豫,那女子已经远远地跪下,处境很是堪怜,哭道:“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将害死贱妾的凶手绳之于法,而不是冤枉了无辜之人。否则贱妾罪孽深重,无法入轮回道,只能在阳间躲躲藏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烟消云散。”说到最后,已是痛哭流涕。
就算之前没见过鬼怪,但是这披头散发,阴森森的,唐执玉也不会错认,唬得脸色青白,却是强忍了,像“白衣女鬼”问起前因后果。这女鬼看着邋谊,神智却清楚得很,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曹颁听话,陷入沉思。
满天神佛可鉴,曹颗没有想着去招惹那个。可要说“女鬼鸣冤”又让人觉得没谱。“静海县草菅人命,下官要弹劾他。”唐执玉说出自己的决定。
没等曹颗说话,便见张义过来,低声禀道:“老爷猜得正好,西墙确实有翻墙的痕迹。”
他的声音不大,除了曹颗,只有唐执玉听到。
“什么?”唐执玉讶然失声。
曹颁摆摆手,打发小厮婢子退下,才将张义的发现告之。
唐执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有些尴尬,不知当说什么……
不远处,郭一裕脸上已经退去谄媚与惶恐,变得深沉起来。
“女鬼么?看来他们还是不死心……”他亦发现墙角上边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