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总是过得很快,第三日沈妙再来到沣仙当铺的时候,陈家兄弟已经等待了许久。
比起之前,二人似乎变了不少。尤其是陈岳山,那种豪爽如青山般的气息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阴霾。沈妙扫了陈岳山和陈岳海一眼,心中大约有了主意。想必这二人已经打听过了陈家妹妹的消息,或许还亲眼见到了也说不定。亲眼目睹手足落到如此凄惨境地,对于杀伐果断的江湖人来说,可能是莫大的刺激。否则前生陈家人也不会不顾后果的前去刺杀豫亲王了。
“沈姑娘,”陈岳海先开口,他道:“先前沈姑娘所说可以让皇室中人不追查到陈家的办法,可否告知我兄弟二人?”
季羽书看着自己的茶杯,仿佛能把里头看出朵花儿来,却就是故意不看沈妙。
沈妙叹息一声:“我自然也想帮,不过就如同之前所说,这样一来,我所冒的风险也极大,从某种方面来说,沈家与你们陈家也绑在了一条船上,若是有什么不对,沈家也会遭殃。”
陈岳山顿了顿,道:“我自知此行有些强人所难,所以……若是姑娘愿意相助,我陈家一半家业,尽数分与沈家。”
此话一出,饶是季羽书也忍不住抬头看了陈岳山一眼。
陈家是江南首富,江南自古就是富饶之地,陈家的银子大约比皇室还多多了,如今主动分出半个家业,对沈家来说,无异于与虎添翼。
沈妙闻言,看着陈岳山恳求的脸也忍不住有些恍惚。陈家姊妹遭受折磨,为了报仇,陈家竟然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明知道就算她出手,也并非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即使如此,他们还愿意一赌,只能说明陈家姊妹在陈家人心中的地位。前生她身陷牢狱,在后宫之中孤立无援,若那时候沈家还在,是否她的爹娘兄长,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她?
“沈姑娘?”见沈妙出神,陈岳山出声提醒。
沈妙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半幅家业便也罢了,这个忙我帮,却不是为了你们家的家业,无非就是结个善缘,日后有需要你陈家的地方,还望不要推辞。其次便是,我与豫亲王府也有仇,豫亲王府不灭,终有一日会麻烦上头。”她看向陈岳山:“我们如今,共乘一条船。”
陈岳山看着面前的沈妙,她眸光清澈,语气诚恳,仿佛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掷地有声,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能做到。从第一次遇到到现在,她表现的都不像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陈岳山不禁想着,若是陈家姊妹也能有面前少女的心性和手段,是否如今也就不会如此凄惨。
想到陈家姊妹,陈岳山稍稍好转的心情立刻又阴霾下来。他道:“沈姑娘的办法是什么?”
“皇室那边,你暂且不必过问,过段日子就好些了。另外,你若是要动手,最好是在下个月,下月豫亲王府,豫亲王要娶我堂姐过门,成亲第二日必然四处松懈,介时你在清晨下手,当万无一失。”
“你……”陈岳山想说什么,最后却是摇了摇头,道:“一月之内,皇室那边你怎能结束?”
沈妙似笑非笑的看了喝茶的季羽书一眼:“这你便不必操心了。当务之急,你们是召集人马,”顿了顿,她才继续开口:“豫亲王府不小,你们须得先摸清格局,下手当日,除了我堂姐,救到人后,你们须将人斩草除根。”
“放心,我们兄弟二人晓得。”陈岳海道。
“不知你们江湖灭门是什么规矩,我所说的斩草除根,便是不管妇孺老少,下人姬妾,全部不留活口。整个豫亲王府,彻底的成为坟墓。”
陈岳山和陈岳海皆是一愣,陈岳海皱了皱眉:“下人姬妾也要?那些姬妾大多都是豫亲王掳来的可怜人。”
沈妙冷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陈公子想要发慈悲,只会害死陈家人,而我沈家人也会被牵连。”
她说的冷酷,片刻后,陈岳山点了点头:“我们必不会留下活口拖累姑娘。”
“如此甚好。”沈妙道:“那就祝二位大仇得报,血洗王府。”
又与陈家兄弟说了一会儿话,陈家兄弟才起身告辞。待他们离开后,季羽书终于开口道:“沈姑娘,你这个年纪轻轻的,倒像是懂得很多事情,刚才我可看的清楚,那陈家兄弟好歹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竟也是顺着你的安排走路,沈姑娘,如你这样聪明美丽的女子,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不知日后有没有那个机会,与你春日踏青郊外,夏夜赏湖扁舟,深秋……”前面还说的好好的,后面便越说越不像话了,活脱脱调戏良家小姑娘的登徒子。
“季掌柜,”沈妙问:“你不会就是要与我说这些吧?”
“咳,”季羽书清了清嗓子:“事实上,我只是想告诉沈姑娘,消息已经造好了,也传到了宫中,想来过不了多久,沈姑娘想要的结果,就能达到了。”
沈妙心中微微一惊,她虽知道沣仙当铺有本事,却也不知道对方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想必在宫中也有接应的人的,否则要不动声色的渗透个消息去宫里,只怕要费一番周折。这个沣仙当铺的水也深得很。方才她没有掩饰和陈家兄弟的交易,就是知道根本掩饰不了。
“有劳季掌柜。”沈妙垂眸:“事情达成之后,之前与掌柜的承诺,也会说话算话。”
季羽书沉默了一会儿,难得的严肃问道:“沈姑娘,在下有一事不解。”
“请说。”
“沈姑娘以沈家为代价与我做买卖,就不怕有朝一日,我要沈家做危险之事,将沈家推到风口浪尖,这笔买卖可就不划算了。”说完这句话,季羽书就死死盯着沈妙,注意着沈妙的神情。
沈妙眼也未眨,淡淡道:“与其忧心日后的困难,倒不如担心眼下的难题。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也只能说是我沈家的命。”
季羽书有些困惑道:“真的?”
“假的。”密室中,谢景行听着从一边传来的动静,懒洋洋道。
“也只有羽书那个傻子才会相信她的话。”高阳道:“这丫头骗人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羽书哪是她的对手?”
“不用担心。”谢景行慢悠悠的道:“上了我的船,想下去,可没那么简单。”
沈妙起身从季羽书辞行的时候,季羽书突然道:“对了,沈姑娘,之前你要我打听的那位流萤姑娘,似乎是有下落了。若是沈姑娘着急,这几日也许就有结果。”
然而沈妙的回答却让季羽书愣了一愣,沈妙道:“不急,季掌柜慢慢找吧,我也……慢慢等。”
待她离开后,季羽书才摇了摇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真是比芍药姑娘还让人摸不清的女人。芍药姑娘至少送珍珠她会高兴,这一位……莫非送人头会比较开心?”他打了个冷战,赶忙往屋里走。
宫中。
皇帝的书房内,案头的奏折已经摞成高高的一叠,文惠帝坐在桌前,面前的折子摊开,却是看也不看一眼。他已经是天命之年,也即将步入花甲,虽然仍是精神矍铄,两鬓却也生出星点斑白。世上之事,大抵不过是一个轮回,也有过少年意气,挥斥方遒的时候,即便如今壮心不已,可众人瞧着他的目光,却仍旧是一头在渐渐老去的虎。
总会有新的虎来继承他的位置。
此刻文惠帝面色发沉,他年纪渐长之后,越发瘦削,皮肤却因为松弛仿佛贴在骨头上,显出一种诡异的老态。他嘶哑着嗓子开口,依稀能听出其中的滔天怒意。
“老十一真的杀了个一模一样的刺客?”
面前立着的两名黑衣人道:“禀陛下,是的,抓到的人已用刑拷打。另外亲王府抓到的亲王殿下亲信也亲口承认,亲王前些日子处死了个蒙面侍卫。”
文惠帝闭了闭眼,猛地一扬手,桌子上的镇纸飞了出去,在地上“噼里啪啦”碎成了好几瓣。片刻后,他才冷笑一声:“老十一,朕还是小看了他!”
宫中耳目众多,嫔妃,臣子,甚至是皇后,这些耳目固然是为了在宫中生存,谁得到的消息多,谁就占了胜利的先机。皇帝也不例外,只有到处都是他的眼睛,这龙椅坐起来才会更安稳些。
起初从眼线嘴里意外得知,豫亲王斩杀了一名与当初一模一样的刺客后,文惠帝心中还是不信的。皇家感情多凉薄,他这个皇位,也是踩着众位兄弟的尸体才坐上去的。留下当时排行十一的豫亲王,是因为文惠帝始终记得那个凶险的夜晚,豫亲王以身挡险,鲜血淋漓的救了他一命。
文惠帝时常在想,这么多年,他对豫亲王好,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条腿的恩情,更是从侧面上代表了文惠帝还有恩情。坐上帝王这个位置,所有人对待他的感情都不再纯粹,就算是他的儿子们,都是心怀算计。而豫亲王却能提醒文惠帝,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不顾安危的为他挡剑,他还有一个至亲手足。
然而如今,这却像是个天大的笑话。似乎当初那一幕都是这个“至亲手足”安排的一场戏,甚至于文惠帝怀疑,豫亲王废掉的一条腿也是假的。
豫亲王究竟想干什么?谋朝?篡位?史书中记载了那么多韬光养晦,一朝反水的造反大业,文惠帝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和侮辱。
被信任的人背叛,信任会收回,不仅如此,还会变本加厉的怀疑。皇室之人自来多疑,从前不怀疑豫亲王,是因为他的赤诚,如今赤诚变成虚假,皇家人怀疑的种子立刻长成参天大树,谁也撼动不了。
“派人守着豫亲王府,朕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高公公低着头,眼观眼鼻观鼻,沉默的看着脚尖,好像根本未曾听见帝王的怒气。只是心中却是微微叹息一声: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的定京城中,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随着年关的逼近,人们都忙着置办年货,便是贫苦人家,也似乎融满了淡淡喜意。
然而再如何欢喜的日子,都会有人并不欢喜。
宫中,离王正与襄王在花园中走着。
离王一派中,襄王和成王势力薄弱,对离王俯首称臣,态度也是恭敬的很。比起太子的稳重,周王静王兄弟的锋芒,离王则走的中庸之道,他才学不是最出众的,母妃也并非最得宠的,却是上上下下打点的极为圆滑,无论是朝臣还是兄弟,倒也愿意卖他一个面子,私下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六哥,这段日子,听闻父皇对王叔很是冷淡。”襄王开口道。
“你也听到了。”离王笑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生出细小的皱纹,看起来性格非常随和。他的态度也很随和,与襄王攀谈:“父皇自来看重王叔,这几次王叔有事相求,进宫几次,父皇竟然以事务繁忙推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父皇是故意晾着王叔的。”
文惠帝对豫亲王可谓做的是仁至义尽,当初文惠帝有个宠妃得罪了豫亲王,那宠妃娘家还是颇有势力,文惠帝二话不说就将宠妃打入冷宫。还当众警告众人:“十一乃朕手足,对他不敬,就是对朕不敬!”正因为文惠帝对豫亲王几乎是有求必应,这一次态度的倏然转变,才会被所有人察觉。
“可这是为何?”襄王疑惑道:“王叔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父皇不成?可这么多年,王叔就算做的再出格父皇也不曾怪罪与他。这些日子也没听过王叔出什么事啊。”
“你知不知道,王叔进宫所求父皇是何事?”
襄王摇了摇头。
“七弟啊,”离王拍了拍他的肩,仿佛兄长在告诫自己不懂事的弟弟:“这宫中凡事还是要多留心眼,你这般老实,六哥我也不是事事都能替你操心。”
襄王赧然的笑了笑:“我跟着六哥,六哥比我聪明,六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听闻王叔进宫所求的是沈家之事。”
“沈家?”襄王恍然大悟:“莫非王叔是因为沈家之事惹怒父皇?”他想了想,道:“可是王叔娶的是沈家二房嫡女,父皇……倒不至于因为沈家二房生气吧?”
没有人比文惠帝自己的儿子了解他。若是豫亲王惹怒文惠帝,除非就是他所求之事出格了,在皇室生活了这么久,帝王的底线无非就是势力。沈家二房沈贵一介三品文臣,手中没什么实权,倒也不至于影响大局,文惠帝犯不着因为这个和豫亲王生气。
“这就对了。”离王意味深长道:“可是王叔所求的,却是要娶沈家大房嫡女,沈妙。”
“原来如此。”襄王这才想清楚:“那沈信手握兵权,王叔想娶沈家嫡女,怕是犯了父皇的大忌。可是王叔怎么会突然想娶沈妙?之前要娶的不是沈清吗?就算父皇由着他胡闹,但是这种敏感之事,王叔不至于犯这样的糊涂。”
“我也不知。”离王摇了摇头:“王叔虽然这些年做事出格,却谨守臣子本分,这一次,却是离谱了……”
“父皇肯定不会让王叔娶沈妙,不过这一次父皇没有直接与王叔说明,反而避而不见,好像是在警示什么。”
“大概是,耐心消磨干净了吧。”离王苦笑:“你我二人还是不要说这些的好,总归与我们无关。这些日子父皇看着不太高兴,可别往人面前杵。”
“六哥说的是。”襄王点头。
二人走后,花园深处才慢慢走出一人,青靴玉带,正是定王傅修仪。他站在花园中,显然方才离王二人的谈话已经被他听在耳中。他看向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沈妙?”
临江仙的楼阁最顶层,季羽书给高阳看完手中的信,将信放到燃烧的炭堆中烧毁。
“消息已经传出去,文惠帝也对老狗起了疑心,老狗这回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还不知道。”季羽书有些幸灾乐祸。
高阳摇头:“还是小心点,现在一点也错不得。”
“我知道。”季羽书摸了摸鼻子:“谢三哥最近忙什么呢,人都看不到。”
“他哪天不忙。”高阳突然叹息一声:“也不知道由着他的性子来,是对还是错。”
“我信谢三哥。”季羽书道:“谢三哥本事那么大,你瞎操什么心,他布置了这么久,就算成不了,全身而退也是没问题。高阳,你这人就是心思太重,你看咱们谢三哥,就算心里有再多事,照样过得潇潇洒洒,这才是男人!”
季羽书显然是谢景行的忠实跟班,话里行间都是对谢景行的拜服。高阳白了他一眼:“马屁精。”
“谁拍马屁啦,再说了,要拍马屁也得看看对方是谁,值不值得我拍,”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对方,道:“比如你,跪下求我拍我都不拍。”
高阳温和一笑:“是吗,那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来我这里抓药,跪下求我我也不给你开。”
季羽书一愣,随即马上转开话头:“其实以前我觉得这定京城中的年轻人啊,都是绣花枕头,经看不经用,只有谢三哥是个男人。不过如今我倒是佩服起另一个人,觉得除了谢三哥外,定京城里也算有别的人英雄出少年了。”
“哦,你还有佩服的人,真新鲜,”高阳不冷不热道:“谁啊,入得了您老的法眼。”
“沈家小姐沈妙啊!”季羽书一拍大腿:“娘的,我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女人!连皇家都敢算计,而且对豫亲王府,那是亲王府啊,下手就是一锅端。”
“那是你没瞧见之前。”高阳冷哼一声,之前沈妙一把大火烧了自家祠堂,连自己的命都敢做赌注,那时候高阳就觉得沈妙真是个疯子。他们这些人习惯了万事筹谋,出手必杀的稳妥,乍一看这种不要命的行事方式,高阳最初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看的,他笃定沈妙在这样横冲直撞下,活不了多久,没想到终究是他走了眼,每一次看似莽撞品名,最后却都她是赢家。
高阳有时候会觉得很奇怪,他们这种人,都将自己看作是精致的瓷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和人没有把握的拼命,对方不值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拼。而沈妙却是另一个极端,她把自己当做是最硬的一块石头,和她作对的人反而成了瓷器,她好像什么都没损失,但是那些和她作对的瓷器全都碎成了一片。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把自己当做是石头,也正因为如此,高阳的心中,才会觉得沈妙更加危险。而对于一个可能成长起来的敌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她扼杀在未长成的时候。只是……高阳竟然有些不确定,谢景行的想法是什么。
谢景行不可能没看出这丫头身上的变数,若是沈妙成了他们计划中的阻碍,只会坏了大事。
“她之前还有这么勇猛的事迹?”季羽书惊讶道,随即点点头:“威武大将军的女儿,悍勇一些也是正常。虽说没有武义也没有被沈信养在身边,这性子,也断然没有人敢欺负她。”
见高阳有些出神,季羽书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说起来,这一次皇家之事虽然是由我来造消息,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沈妙的计划来办的。现在想想,她实在是有些可怕。豫亲王不知怎么回事,这段日子好像被气昏了头,居然直接跟文惠帝说想娶沈妙,明知道沈信手握兵权,谁娶沈妙谁就可能成为帝王眼中心怀不轨的人,豫亲王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而且文惠帝果然一怀疑就怀疑到底,再加点火,只怕豫亲王死了文惠帝都不会眨眼睛。这么一来,岂不是正好便宜了陈家行事,沈妙这计划环环相扣,竟然算计的一点差错也没有。”
“因为她是没有‘意外’的人。”高阳有些感慨,谢景行说的没错,沈妙每一次看似凶险的行事,最后与她最初想要达到的目的分毫不差。她的计划中,从来没有“意外”。
高阳恶作剧的想:若是有一日能看到沈妙惊慌失措,因为“意外”而傻眼的景象,不知道有多大快人心。
“总之,我以为这个沈妙,是值得结交之人。”季羽书正色道:“加上我观其容貌,想来几年之后必会出落成美人。这般聪明又美丽的女人,怎么能让我季羽书错过。”他露出一个自认为风流潇洒的笑容:“我决定了,就将她在我心中与芍药姑娘齐名,从此后,除了芍药姑娘,她也能算得上我的红粉知己。”
高阳干脆别过头去,直接不看这傻货了。
而此后季羽书嘴里的“红粉知己”,正在屋中挑挑拣拣。
“妹妹,你挑这么多东西,是为了给沈清送的添妆么?”沈丘挠了挠头,问。
沈妙在库房里将皇帝赐下的东西都挑了一部分出来,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最后终于是挑出了一个玉枕,摸上去光滑冰凉的很,放着也生出莹莹的玉光,煞是好看。
“妹妹莫非要挑这个送给沈清?”
随着沈清成亲的日子一日日逼近,沈家上下也就开始为沈清的亲事操心。沈玥前些日子还问沈妙给沈清添妆送什么,恰好被沈丘听见了。一直却见沈妙没什么动静,还以为她今日终于想起来此事。
“这个?”沈妙拿起玉枕,摇头:“不是。”
“哦。”沈丘问:“妹妹要自己用吗?这玉枕看上去不错。”
沈妙垂眸,这个玉枕,叫冰蚕枕,前生她后来入宫,又被沈信当做嫁妆塞给了她陪嫁的箱子中。再后来,她成了皇后,楣夫人深得圣宠,有朝一日说自己身子不适,有些头疼,非要她的这只枕头。那时候冰蚕枕给了婉瑜,婉瑜不依,与楣夫人吵了起来,把枕头摔碎了,傅修仪狠狠罚了婉瑜,再过了不就,匈奴和亲的消息就传来。
如今想想,皆是前尘旧梦,却仍痛彻心扉。
“妹妹?”沈丘见沈妙不语,担心的问道。
“这是我用来送人的,”沈妙道:“至于大姐姐的添妆,大哥要是有时间,便帮我随意挑一挑吧。大哥若是没时间,我让谷雨买也是一样。”话中都是对沈清的凉薄。
“哦。”沈丘讷讷答。直到沈妙走出屋子后才一拍脑袋:“傻,我忘了问妹妹那枕头送给谁!”
屋外,惊蛰也问:“姑娘的枕头要送给谁呀?”
“一个朋友。”
既然日后用得上陈家,不能没有表示。恩情和小惠,雪中送炭,就可以得到忠心耿耿的盟友。驭人之术,还是她从傅修仪身上一点点学到的。
安神凝气,对那心神紊乱的陈家妹妹来说,无疑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