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轮山下,青石屋。
病态少年,一袭灰白长衣,颇显几分清雅。病态少年和水魅,定了九年之约。他在九轮修行九年,水魅便把鬼棺给他。
于是,他便在这“暮念”峰下,挥手建了这间颇似寒吉古镇的青色石屋。
九轮山,乃是修行奇地,灵气充裕,绝不贫瘠,颇利修行。只不过,病态少年在此,重在养心,不为境界。
若是,诸多记忆残片,连缀而成河流,纵使没有鬼棺相助,病态少年也相信自己的修为,自然会更进一步。
这也是,病态少年,应下水魅所求的原因之一。九轮山,极为适合病态少年修行顿悟。因为,这里原就是他的家。
九年,其实对于病态少年这样的绝世大能来说,真的不算什么。那不过是,一道霞光,几次日暮。
此时,正欲黄昏,那是暮念峰至美之景。病态少年,推门而出,目望九轮暮色。
九轮山,九峰如剑,思邪峰为最。可是,自从病态少年,安于九轮暮念峰后。那思邪峰上,便似乎设下了一道无名结界。
若是,从病态少年的角度,眺望思邪峰,永远有一层朦朦的水汽。纵是鬼尊,也看不透思邪峰上的一切。
病态少年,嘴角一弯。他当然知道,那是水魅的手段。思邪峰上,定然有些属于天灵界的秘密。病态少年,如此想。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病态少年并不想强求什么。不过,水魅每日。都会出现,看望于他,偶尔谈笑,但并不刻意说些什么。
两个人,日渐自然、熟络。病态少年,比较喜欢这样的感觉。其实,这正是水魅想要的过程。
忘记了。可以再想起。情没了,可以再生根。远近适宜,爱亦无声。
只是。病态少年并不知道,水魅并不是偶尔才来。而是,日日夜夜,水魅都站在思邪峰上。凝望他的一举一动。
君之影。妾满心满眼!万万载思念,如今朝朝暮暮可见,水魅自然真心欢喜,甚至还有几分满足。
可是,九轮山上,病态少年的记忆,似乎正在点滴复苏。当水魅一个人,独自站在思邪峰时。她的眼中,却有一丝忧虑。
水魅心中。真的宁愿病态少年忘记自己,也不愿其恢复记忆。一切的一切,唯有水魅明白!
而那个秘密,也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水魅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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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的,其实,根不是鬼尊!
水魅的话,此时在阿木耳边回荡不已。那一刻,阿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不自然地笑了笑。
“他的修为暂时未复,恢复了,自然还是修罗鬼尊!”阿木在刻意地去理解和解释水魅的话。
可是,听了阿木的话,水魅却苦笑,摇了摇头。
“不!阿木,你会错了意。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真正的鬼尊,其实另有其人,而眼前的这位,根不是鬼尊!”
“嗯?”因为,方才有过一次冲击,所以这一次,阿木神色镇定了一些,而且阿木瞬间想起了他和青魔子的那个没有宣之于口的推测。
鬼尊的性格,似乎很怪异。那三界之内,真有两个鬼尊吗?
“此话,当真?”阿木转头看着水魅问道。
“我骗你,有什么意义?”水魅眼望暮念峰下的那病态少年,可惜病态少年完全看不见水魅。
“修罗界内,真假鬼尊!”水魅冷笑一声,“那是唯有我,才知道的秘密!这里的,根不是真正的鬼尊。”
阿木默然,但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况,虽然猜测过,但是过于荒谬。可是,此时出自水魅之口,不得不让阿木相信。
“他叫上邪!可惜,三界之内,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水魅单手一指,眼中带着爱怜。其所指,自然是那九轮山下,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的病态少年。
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阿木骤然想起,血北永夜,水魅离去时,高唱的那首老歌。原来,那支歌,水魅亦有所指。
病态少年不是鬼尊,而是上邪。瞬间,阿木也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水魅看着病态少年,说起鬼尊的时候,都有些异样。
水魅还说过,鬼尊是三界内,最无耻的尊者。
“万万年轮回,真正的鬼尊,在轮回中迷失了?”阿木问道。
“呵呵!”水魅冷笑不已,“你又错了!那不是迷失,应该说万万年前,鬼尊就消失了。无尽轮回的,便是上邪,而不是鬼尊!”
“什么?”阿木心中一震,“你是说,万万年前,存在的便是上邪,而不是鬼尊吗?”阿木想起,在望魂古宅,古井旁带上至尊鬼神脸,看见的一切镜像。
“没错!”水魅的眼神,有些空洞,“阿木,你或许,该见过海荒黑水地狱中的一切吧?”
“的确见过!那乌金字,那八百同袍!”阿木点点头,“此外,那墙壁上,还曾有一道红衣纵酒,逍遥天地的修士神念,及两尊被铁链束缚的黑白人像。”
“是的!”水魅苦笑一下,“那乌金的字,并不是鬼尊所留,而是上邪。万万年来,带着至尊鬼神脸,厮杀在修罗界的也是上邪,而不是鬼尊。八百同袍,都是上邪的部下。而那红衣神念,才是真正的鬼尊。那被束缚的人像,则是修罗界的黑白之祖。他们,都是曾经鬼尊的部下。”
“那上邪,一直在冒鬼尊之名?”阿木一挑眉。
“没错!”水魅脸上现出无尽的悲哀,“真正的鬼尊,早已不在。万万年以来,都是上邪,戴着至尊鬼神脸,在支撑着整个修罗界。”
“上邪,不是鬼尊,胜似鬼尊?”水魅重复了一句,她曾经在海荒地狱说过的话。
“真正的鬼尊,在哪里?万万年,难道无人看出鬼尊的问题吗?上邪,为什么要这样做?”阿木一连串三个问题。
“为什么?咯咯咯”水魅突然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声中,尽是悲凉。
“坐拥亿万修罗,只为你执掌江山!”水魅止住了笑声,然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男人,做的很多事,比女人还要荒谬。”
阿木一皱眉,不解水魅何意。
“上邪,是鬼尊的亲生弟弟!他们,都曾经是最古老的修罗国的王子!这九轮,便是上古修罗国的旧址,只不过面目全非。”水魅冷笑一声。
“嗯?”阿木,又是一愣。
“虽是一母所生,但是他们秉性各异。不过,上邪和鬼尊,兄弟情深。他们曾经誓约,世世为兄弟!”
“宁要美人,不要江山!那才是真正的鬼尊!鬼尊,不愿受半点的束缚,他要绝对的自由。修罗,江山,对于他,都是无尽的负累,过眼的云烟。摆脱,永恒的摆脱!那才是鬼尊,修行的目的。”
“而上邪,则不同。他的心中有情、有爱、有道义,有担当。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子民,他要守护整个修罗界,他更要给他哥哥,想要追求的一切!”
“上邪,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鬼尊的自由!他要为鬼尊,执掌整个修罗江山,而鬼尊可以自由自在,三界遨游。”
水魅脚下的水纹轻轻波动,然后是长长地一声叹息。阿木则挑了挑眉,心中自有分析。
其实,水魅并不理解,上邪的选择,更不明白,身为鬼尊还要什么自由,还有什么不自由?
上邪的心,或许,谁也看不透。可是,鬼尊的心,谁又能懂?
三界间,多少纵酒的人,其实,都有泪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