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道人与少年云海心中惊讶莫名,玉清祖师竟然早早的就被许应救出来了!
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许应内心之中也是颇为惊讶。
五年前的天河,许应与元道人订下约定,忙完便去离恨天兜率宫相见,一起前往上清祖庭。与元道人分开后,许应便去了嵬墟,发现嵬墟的尸鬼仙域便是玄黄境道场。他借归道玉盘来复原玄黄境的天地大道。
天地大道复原,属于那片道场的天地元神也随之复原。
当时他因为不愿意与这等存在有着过多的牵连,免得被卷入这些古老的因果之中所以没有与那道人见面,转身便走。J。
没想到在这里还会再遇!
“不声不响复活玉清祖师,难道许大信人,真的是许大信人?”
元道人喃喃道,“师叔,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我们误会他了?”
少年云海失魂落魄道:“那么我们在兜率宫苦等五年,等的是什么?”
许应笑道:“你们是在等我,接我去上清祖庭。”
少年云海颇为不服,但又找不出反驳的话。
玉清道人身着玄黄二色的道袍,身材高瘦,道骨仙风,迎上前来,笑道:“上次许道友匆匆离去,未能一晤,甚是遗憾。许道友让我去求他人,不曾想兜兜转转,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可算有缘。”
当时,许应只是低声自言自语,而且距离极远,但是玉清道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许应道:“我当日想躲过,多了五年,依旧未能躲过。可见我与上清缘分不浅。”
玉清道人招来一朵云气,落在脚下,意味深长道:“道友以为是这缘分是大凶,但或许未必是大凶呢?这边请。”
许应登上这团云气,宛如踩在棉花上。
元道人和小师叔云海也跟上来,随着玉清道人的云气向前飘去。
许应只觉呼吸之间,仙灵之气如琼浆玉液,滚滚而来,涌注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他四下张望,但见这座洞渊与自己从前所见的太上洞渊不同,太上洞渊深邃无比空无一物,只有古修士元神和肉身,还有些道树。
而上清洞渊却处处仙山妙境,仙山上道观和仙宫不计其数。
他向这座洞渊的更深处望去,只见许许多多仙山排列开来,向洞渊的深处而去,望不见尽头。
“这些仙山上的宫阙,是当年上清炼气士和仙人钻研上清大道的地方。”
玉清道人驾驭祥云从一座座庙宇、宫阙上空飞过,道:“当年此地可不如而今。上清大洞渊刚被召唤来时,充斥着混乱,没有立足之地,便是我与太清道友联手,将此地的混乱镇压。之后便广收弟子门人建立上清道门。”
元道人与小师叔云海虽是上清弟子,但是他们得到上清传承时,早已过了道哭,上清道门也大不如从前,因此对上清大洞渊的来历也所知不多。
两人听玉清道人讲述过去,不觉听得入神。
“k上清道门后来发展壮大,在大洞渊中修行参悟的弟子,多达三万余人。三万多道人留在此地,皆为得到上清大道的真谛。”
玉清道人轻轻一顿,落在其中一座道观前,拾步而入,道,“说来也怪,上清大道只有一条大道,但每个人领悟出的道理却各不相同。虽说他们是我和太清道友的门生,但他们参悟出的上清大道,与我和太清道友所参悟出的,也是没有一个相似。三万多人,竟然参悟出三万多种不同的法门来!就连我与太清道友,也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许应错愕,失声道:“参悟同一种大道,为何竟能得出不同的法门?除非,除非”
他勐然道:“除非这三万多种法门,都不是正法!”
他此言一出,元道人和小师叔云海便要呵斥他大不敬。
上清道门乃是古老时代的三大道门之一,源远流长,来历古老,道法更是高深莫测,被人说成不是正法,难怪他们二人会勃然大怒。
玉清道人却惊讶道:“许道友果然是有慧根的人,一眼便看出问题的关键。我们在此地参悟上清大道奥妙,之所以每个人领悟的法门不同,主要就是我们都在盲人摸象。有人摸到腿说是柱子,有人摸到象鼻说是蟒蛇,有人摸到象身说是一堵墙。谁也不曾摸到完整的大象。”
元道人和小师叔见他这么说,便不好呵斥许应。总不能呵斥祖师不懂上清道法吧?
道观中,许应四下看去,只见这里立着一根根经幢。经幢高约两丈,分为三阶,底座,幢体,宝盖。
上面刻绘着许许多多奇异的道纹,道纹像是活物,还在经幢上流转。
这些经幢应该是上清道门的门生相互印证学问的地方,他们在此地参悟上清大道)各有所得,便记录下来,与其他同门交流。
玉清道人轻轻挥袖,突然一根根经幢飞起,经幢上的道纹投影到许应等人四周,道音大作,一条条道纹如蛟龙,如雷霆,似风霜,飞速变化,阐释不同的大道奥妙。
这道观中的经幢数量极多,无数道音汇聚,形成洪流,宛如万众的声音重叠,却又各不相同,道纹错乱,虽然各有阐述,却并不一致。
许应看得眼花缭乱,听得头晕目眩。
玉清道人收回法力,一根根经幢落地,那漫天飞舞的道纹也纷纷回到经幢中,道音也自消失。
“我与太清道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二人在那时的修为虽然谈不上通天彻地,但也非同小可,就算是仙帝也须得礼敬三分。但我二人都觉得,我们并未真正的得道9。”
玉清道人叹了口气,足下一顿,祥云自起,载着他们从道观中冉冉升到空中,向其他仙山飞去。
他们来到另一处仙山道观,落下云头,玉清道人祭起此地的经幢,但见经幢中的道纹飞舞,与先前所见的经幢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这种情况着实古怪。
同门,参悟同一种大道,领悟出的道法各不相同。倘若大同小异还好说,各不相同便只能说明,大家都炼错了!
许应心中微动,细细感应这片天地,感受到奇妙的大道律动,引人入胜。
这是上清大道带来的律动。
此地与太上洞渊不同,太上洞渊的大道极尽奥妙,稍微接触,便会得道,大道奥妙纷至沓来。稍有不慎,便会因为参悟太上道,而沉迷其中,有着化道的风险。
但上清大道不同,此间的天地大道绵绵悠长,不如太上道那么可以轻易入道得道9参悟起来也不如太上道那么快,不过安全许多。然而,每个人的感悟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玉清道人道:“我与太清道人苦苦钻研,但还是始终无法察觉出问题出在哪里。如此蹉跎了不知多久,我们突然想到一个关键。”
他脚下一顿,云气自起,载着他们离开这座庙宇,来到下一座仙山。
这里的是一片仙殿,当年一定有不少上清门人聚集在这里论道,仙光鼎盛,仙气非凡。
玉清道人道:“我们当时便想,既然我们不能直接参悟出上清大道,那么能否集合所有上清门生参悟的大道,推导出上清大道呢?”
许应眼睛一亮,拍手称赞:“这个法子不错!既然不能直接悟出上清大道,那就将不同的参悟归纳汇总。道兄,你们寻到真正的上清大道了?刀。”
“没有。”
玉清道人面色黯然,道,“我与太清道友将这些道法汇总之后,出发点发生了矛盾。我以为理当让更多的人来参悟上清大道,领悟出更多的不同道法。从这些道法中摒弃那些相同的,选出不同的,得到的便是上清之道。”
他这种方法相当于拼图。
每个上清门人在这里参悟出的道法各不相同,相当于他们都拿到一个拼图碎片。除去那些相似的碎片,拿到的拼图数量越多,拼出的图案便越是完整。
玉清道人道:“太清道友以为,那些不同的道法都是假象,所有弟子都领悟出的道,才是真知。他要从这些道法中寻找出相同,相同之处,便是上清大道。”
太清道人的方法便是找相同。
每个门人领悟的道法实在驳杂,从万千驳杂紊乱的道法中拼凑出真正的上清大道极为困难,而且得到的恐怕也不是真正的上清大道。而上清大道一定蕴藏这万千凌乱的道法之中,寻找起来极为简单。
他们从这片仙宫中飞起,向下一座仙山而去。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上清大洞渊,许应只觉自己对上清大道的感应愈发清晰,愈发有一种自己只要稍稍感悟便会得道的感觉。
玉清道人向下方的一处仙殿飞落,道:“我与他有了矛盾之后,各持己见,都认为自己的方法才是对的,对方是错的。于是我们决定,分成两个方向,各自整理道法神通。等到最后,我们将我们各自整理出的上清大道放在一起,相互印证。倘若我们得到上清大道一样,便说明我们得道了,倘若不一样,便说明我们中有一人是错的。”
他没有落下,只是从这座气派非凡的仙殿,门户之间穿过,宫殿内还有一个个蒲团,一根根经幢,一面面玉璧。
许应询问道:“结果呢?”
玉清道人叹了口气,道:“结果便是《黄庭经》和《上清大洞真经》。”
许应沉默片刻,道:“所以你们得到的结果不一样?”
玉清道人又叹了口气,道:“完全不一样。黄庭经和上清大洞真经,不能一统。我与他交换功法,他拿到上清大洞真经,我拿到黄庭经,我们参悟良久,还是不认为自己错了。”
道不行,那就手上见真章。
两位上清道门的祖师,为了印证谁才是上清大道的正法而交锋。谁的道法成就更高,谁便是正法!
这一战的结果是,太清道人远走,开创离恨天兜率宫,上清道门中只剩下玉清道人。
元道人与小师叔云海对视一眼,均有些后怕:“原来太清道人是因为落败,又不甘心承认自己的道路是错的,因此而出走的。我们这几年在他那里蹭吃蹭喝,他没有打杀我们,修养真是高得离谱!”
玉清道人道:“我战胜了太清道人,心中极为欢喜,原本以为我的道路才是正确的道路,我的道才是上清大道。自那之后,我便广收门徒,传道受业,上清道门也愈发兴旺,更多的门人来研究上清大道。我对黄庭经也没有偏见,任由弟子修习,觉得黄庭好便修炼黄庭经,觉得大洞真经好,便修炼大洞真经。我甚至修炼了黄庭经,达到至高成就。”
前方一座巍峨仙山映入眼帘,山顶金殿仙光万丈,气派非凡,远远便听得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诵念声。
“微微玄宗门,焕朗彻空同。至道由静默,当见三素宫。大道于此成,骖景策云龙·……”
那声音是万众诵念的声音,显然此地是上清道门极为重要的道场。
只是许应听到这声音,不由有些困惑:“上清道门还有这么多强者存世?”
他能感应到前面那座山顶金殿中传来的一股股强大的气息,每一人的修为都极为强横,比他还要深厚雄浑!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直到有一天,道哭了。”
玉清道人缓缓降落云头,来到这座名叫“方诸青宫”的仙宫面前,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许应脚下云气散去,跟在他的身后,但见前方数以千计的道人背对着他们,正襟危坐,正在高声诵念《上清大洞真经》!
这些道人精气弥漫,道韵悠长,体内一股清焘冲天而起,搅动上清洞渊的风云!
“到了这里,他们的气息便愈发强大,竟是每一个都有着不逊于仙君、天君的修”
许应脸色顿变,露出敬畏之色,低声道:“一个上清道门,只怕便相当于一个仙庭了!刀。”
就在此时,一股冷飕飕的风从他们背后吹过,掀起那数以千计的道人的衣袍。
衣袍下,是一具具白骨。
那些道人犹自不知自己已死,还在大声诵念《上清大洞真经》,像是以此来对抗什么东西的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