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不久,柳初言就拿着一块儿精心挑选出来的石头等在海边,可等了好久好久,也没见着刘景浊出来。
她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心说仗打完了就可以睡懒觉了吗?
手里这块石头是这些年在宋元青那些破烂货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是一块儿晶莹剔透的艾青石头。
他刘景浊的怪癖,大家都知道。
就喜欢浅绿浅蓝色的物件儿,一个骨子里透着死板的人,也就喜欢的颜色瞧着还有些可爱。
刘景浊对于某些事情的死板,从一个方面就看得出,他刘景浊从不在外面把头发披下来,即便是后发也不。所以战场上,别人都是黑发飘飘,就他刘景浊的头发吹不动。
人家说他及冠以后出门就没披过头发。
眼瞅着太阳都上来了,柳初言实在是等不住了,想着干脆去宅子里找他。
此时霍犬年拖着疲惫身子往戍己楼去,正好瞧见柳初言,便落下,问道:“找他?早走了。”
柳初言一愣,“啊?这还很多事情没做完呢,他就走了?”
霍犬年瞪大了眼珠子,问道:“你以为昨日把大家拉一块儿交代什么呢?东边再没有威胁了,他恨不得当场把那人皇印砸了,赶紧扯呼。善后事宜咱们要是还弄不了,那这么些年不是白待在戍己楼了?”
柳初言居然噘着嘴,嘟囔道:“真走了啊?”
霍犬年心中叹息,心说他刘景浊长得也不怎么样啊?不就是倍儿白吗?
“
想要他刻章是吧?我给你支个招,过个一年半载,你起程去往中土,就是四处游历嘛!一不小心到了青椋山,顺便见一见人皇。共事多年,见一见故人,这点儿理由不过分吧?到时候就说偶然之间得了一块儿绿石,想刻上几个字,可想来想去不知刻什么。就咱们人皇那脾气,自然就是要给你个应景词句吧?到时候你再忽然想起来,他刘景浊不是会刻章吗?那就干脆帮帮忙嘛!”
柳初言想了想,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
霍犬年瞧见柳初言这模样,无奈道:“你好歹遮掩遮掩啊!”
柳初言白眼道:“我遮掩什么,我又从来没想过要怎么样。”
霍犬年无话可说,心说你们师姐弟三个,就杨冥昭一个正常的,剩下两个都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日久生情?那戍己楼要全是男的……咦,不敢想,好恶心!
他看了看海面,露出个笑脸。
好了,忙完之后直奔朦胧台,老子要去沉沦一番了!把彭老小子的那份儿一块算上。
何止是他,这数万修士之中,起码十之一二想的是,战功换钱,拿钱买药,去朦胧台当他娘三年两载的大爷!
任其山摇地动,我就躺着,一天换八个!
按霍犬年的说法儿,十八以上的不要!
七姓家主天亮之后就聚在北边议事堂,这次只是七姓自己的议事。
那家伙靠谱儿的时候说的话,最好还是听一听。
秦
翻雪率先开口:“按照他的建议,拒妖岛想要不没落,最好是把岛上所有东西都别动。四庐之中,可以把墨庐改成书院,教文也教武,咱们七家把自家压箱底的功法全摆出来,七姓自家弟子,只要能学就可以学。其余三处地方原封不动,培养我们自己的炼丹师、炼气士、符箓修士。坊市、书院、三庐、钱谷、衡律堂,共计七个地方,一家管一个。至于名头,沿用拒妖岛即可,问题就是,谁来做这个宗主。”
朱霞浦开口道:“人家说得也对,没了外敌,我们再想跟从前一样和睦相处,怕是很难。即便我们可以,数百年后的新一代呢?等到那帮没上过战场的后世儿孙接过家主之位,还能和睦相处?”
确实如此,有外敌在,大家就是兄弟,没了外敌,就该分家了,分家的时候即便是锅碗瓢盆都得争一争。
宋男来撇嘴道:“我不信他没留办法。”
秦翻雪笑道:“留了,可以让二十岁之下的年轻人比试,文占一半,武占一半,最厉害的是谁家的,家主当宗主就行了。但这个宗主,只能当五年,此后三十年不能连任,且大事要七姓决议才行。比如今年秦家拔得头筹,明年秦家就不能比了。这样的话,即便自家后代没有好苗子,也不会轮空。”
袁秘笑道:“办法是好,就是觉得有点儿多余了,说白了还是大家说了算,当上所谓宗主,
其实就是出力的。”
邓恶风点点头,“的确,但要是不这样,我们怕是真会打架。况且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修为实力又能差多远,这样公平些。”
秦翻雪笑道:“另外,新岛那边开设大坊市,跟方家坊市的生意要继续做,年轻人要出去游历,不能阻拦外来人登岛。换功楼里的妖材,日后只限量提供给方家坊市,再就是放在拒妖岛坊市,用来吸引人。”
当然了,敢在拒妖岛说屁话做混账事情的人,该杀杀了就是。
刘美祝轻声道:“我觉得,除了陈家之外,我们六个也该更上一步了,等宗门筹建完毕,咱们就退居二线吧。”
邓恶风点头道:“正有此意,我也想去九洲逛一逛。”
去一趟离洲荔枝国。
安宁日子没多少年的。
此后一年多近两年时间,肯定是闲不下来的,最忙的恐怕就是戍己楼跟换功楼了。
中岛以东,那些漏网之鱼,不乏真境炼虚存在,得篦上一遍。
朽城那边,刘景浊的意思是,最好别动。狐窟里的狐女是走是留全凭自愿,但这座狐窟不能存在与朽城了。
其实挣钱的办法刘景浊都想了很多,比如在东海岸建造一处小渡口,专门停放只能搭乘三五人的小舟,想过海,可以啊!花钱坐船嘛!
戍己楼上,温落与东门笑酒坐在一块儿。
温落笑着说道:“这些年,真是难为他了。”
难为的是需要做这么多弯弯绕的事情,哪
怕最后赢了,其实他刘景浊自己输了。
因为拗着性子这么多年,一颗剑心,恐怕早已布满了裂纹。
东门笑酒轻声道:“所以跑得快不奇怪,安然蹲着才奇怪呢。”
刘景浊那边,因为带着刑寒藻,赶路要慢点,这会才落在雾水国而已。
顾衣珏白白守了好几天,没有预料之中的事情出现。
如此最好了。
落地之后,刑寒藻没事人一样,亏得曹风没有偷偷使坏心眼,否则此时刑寒藻恐怕就是胃里翻江倒海了。
刘景浊给顾衣珏递了一壶酒,问道:“还好吗?”
顾衣珏气笑道:“开天门的一爪子,你试试?”
刘景浊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给你记一大功,总是走得动吧?”
顾衣珏淡然道:“比动用不了灵气却还在强撑的某些人要好。”
刑寒藻这才知道,山主又用不了灵气了。
刘景浊笑着说道:“那就走吧,咱们高大剑仙此时怕是都要气死了,我去给他揭开一个谜底,祸斗挺喜欢用这种故意迷惑人的法子啊!我差点儿错怪叠虹山了。”
刑寒藻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知道其中故事,根本无从推断。
曹风一挥手带起三人,御剑途中,刘景浊对着顾衣珏说道:“乔青鱼要北上斗寒洲的,她是渔子定下的北楼主,你要是不放心,就去担任北楼首席吧。”
顾衣珏冷声道:“求山主闭嘴。”
刘景浊干笑一声,转而朝着曹风,笑
盈盈的,怪渗人。
曹风一下子被点醒,哭丧着脸,急忙说道:“这不能怪我不说啊!我答应了的事情,说出来不是食言了吗?可你怎么知道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离开十万大山的时候袁公说的,我一直知道。”
装作不知道,是想让龙丘棠溪安心。
有那把剑在,她暂时不会有事的。
那枚酒葫芦与刘景浊的剑意天然契合,刘景浊是觉得,说不定那葫芦也能起到一定压制作用。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刘景浊顿时眯起眼睛。
曹风与顾衣珏齐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景浊叹息道:“我应该先去夫余国的,那头潜藏在邱家的大妖,在问道宫主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
顾衣珏皱眉道:“能在合道修士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刘景浊淡然一笑:“玄衣与那七个妖族天骄在十余合道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一点儿踪迹都寻不到。”
“不过问题不大,就是晚些知道某个真相罢了。这下倒是可以过射鹿山之后,南下去找孙文惇了。”
刑寒藻摇头道:“我不去,师父说不许我去,我去了也见不到他,等我破境元婴会回来找他的。”
十几万里,说话功夫就到了。
一座益山王府,静得有些吓人。
走到后院儿才瞧见,梅奇与姚妆妆被困在院中,话都说不成。
高图生破口大骂:“你瞧瞧你干的这是什么破事儿!”
刘景浊都懒得搭理
他,反倒是笑着走去梅奇与姚妆妆面前,故作一副诧异神色。
“怎么给人绑了啊?快些松绑。”
曹风随手一挥,两人立时解困。
梅奇面色阴沉,“恩公,这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举起酒葫芦,笑盈盈道:“国师大人,皇后娘娘,好久不见啊!一向可好?”
梅奇面色一僵,片刻之后,反倒是释然了。
一只唯有四指的手掌按住姚妆妆头颅。
“皇后娘娘,金蝉脱壳,用的多了可就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