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珂院正门,有个目盲僧人双手合十架着齐眉棍,站在台阶下方。
大门朱红,僧人一双眼睛被黑布盖住,今日是个大晴天。
“多年前在归墟我就说过了,要杀我师尊就得先杀我。”
刘景浊缓缓提起剑,摇头道:“将你逐出师门,是在保你的命,我已经留了足够时间让这座摩珂院不相干的人离开了。”
行目轻点了点头,“摆出那道牌子时我就知道你的用意了,多谢。”
刘景浊冷声问道:“让吗?”
行目平淡答复:“让不了。”
刘景浊摇了摇头,瞬身上前,以剑柄朝着行目胸前一点。
只一下,行目魂魄立时与肉身分离。
心念一动,那道魂魄便被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剑客绕开目盲和尚往里走去,和尚还是双手合十,架着齐眉棍。
池妖妖站在半空中,一样面无表情。
即便是打杀了行目,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为报仇,诸事可行。
不远处还有师徒三人,路痴和尚提着酒葫芦坐在屋檐上,身后站着丘柘与徐娇娇。
徐娇娇面色凝重,沉声问道:“就……一招?这么简单的一招,就制住了婆娑洲榜首?”
路痴叹道:“再别把这劳什子榜首当回事了。”
这算啥?要知道战事快结束的那几年,他孤身立于海上,妖族愣是不敢近他三千里!
丘柘深吸一口气,问道:“师父,掌院必死了吗?我觉得刘先生并不心狠手辣吧?”
路痴撇嘴道:“三十几年前他要是知道那些事情有摩珂院插手,即便只是登楼他也会来,更不会留给摩珂院四散时间,多半会鸡犬不留的。”
过去了这么久,恨意其实不那么浓了。又或者说,恨意全在离洲那边。
丘横远在皇城,但有人为他打开画卷,映照摩珂院发生的事情。
这位贵霜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呢喃道:“若是没有人间最高处,炼气士到了他这个境界,想要灭我一国,恐怕就真是举手投足之间了。”
后方女子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随后笑着说道:“陛下不必担心,作为人皇,他不敢对凡俗王朝出手的。”
丘横点头道:“是啊!我只是贵霜之主,而他是人族之皇。”
摩珂院深处一处禅房,僧人盘坐蒲团之上,见有人提剑至此,居然露出个笑脸,轻声道:“多谢为他们留一条生路。”
刘景浊往前走着,同时说道:“冤有头债有主。”
一步进门,门户应声关闭。
刘景浊走上前,举剑插进僧人重叠的小腿。那位掌院还是面带笑意,只是说道:“要是折磨我能消你恨意的话,可以将我肢解,喂狗都行。”
刘景浊拔出剑,冷声道:“除了你跟武槊,还有谁?”
掌院微笑道:“籴粜门那几人,已经被你杀干净了。其实那九座山头不在其中,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只是出主意了而已。”….
说着,他叹道:“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个本事,她是在护你,甘愿赴死。”
忽然闷哼一声,刘景浊已经落剑,掌院右臂已然被斩。
他猛地抬头,皱眉道:“你不是刘景浊?”
年轻人将案上香炉推倒,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反问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掌院一笑,轻声道:“他是不会这么折磨人的。”
‘刘景浊’一笑,“你是聪明的。”
可掌院有些疑惑,再问一句:“对现在的他来说,对付一个武槊,需要如此小心谨慎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微笑道:“若只是对付一个挂壁楼,他一人一剑足以横推。”
这位掌院摇头一笑,叹道:“佩服。”
话锋一转,“你不杀我?”
话音刚落,又是一剑划下,另外一臂被斩。
‘刘景浊’讥笑一声:“怎么会不杀?害我大师姐的人,我会不杀?”
可不只是斩落臂膀,此时这位掌院五脏六腑已经被剑气搅成了一团肉泥。
他终于是没有那个平静声音了,颤声问道:“你是谁?”
‘刘景浊’冷冷开口:“我啊?是我大师姐的小师妹。”
要不是得等那个来找刘景浊真身的人,你能活?
只是分尸?那太便宜你了!
这个刘景浊,当然是前不久将赵坎丢去离洲,自个儿又返回摆出牌子客栈的桂了。
为大师姐报仇,怎么能没有她??
盘腿坐在香案上,正想着待会儿怎么办呢,那个被削成人棍的家伙,忽然传来了声音。
“你想死,可我不想,你压不住我了!这具肉身是我的了!”
桂眼睛一亮,心魔噬主?好啊!免得我左右互搏了。
院中平静接近一刻了,都以为刘景浊已经斩杀掌院,结果忽然一声轰隆巨响,有高达三千丈的法天相地破开屋脊,凭空出现。
法相三头八臂,三道头颅皆是青面獠牙,却都戴着佛珠,与寺庙里的怒目金刚如出一辙。
‘刘景浊’顺势倒飞出去,一口血水喷涌而出。桂挠了挠头,心说这下像模像样了吧??还钓不出来大鱼?
白水洞天之中,有个白衣青年牵着个小丫头,到了水域边缘。
秦栋浑身筋脉尽数断绝,躺在岸边,口中鲜血直往外溢。即便不死,也修为尽失了。
秋谷与钱和则是被那个少年船夫所化的符困在船上,动弹不得。
可此时,秋谷猛地瞧见有一道白衣牵着个小姑娘踏浪而行。
“这……他怎么来了?”
白衣青年抬头看了一眼,冷冷开口:“事后我会去一趟八业庙,好好瞧瞧你们八业庙。”
秋谷心头一颤,再看钱和,也唯有苦笑了。
牵在手中的小丫头看了看下面,问道:“这里我好眼熟哎。”
青年人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歉意道:“对不住啊,让你提前醒来,就还得在这儿待一段日子,我走之前你恐怕出不来。”….
小丫头两条淡疏眉头一皱,问道:“为什么啊?那我是不是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青年人笑着摇头:“暂时吃不到了,但以后会有。你会睡一觉,等睡醒了就可以出去了。对了,你得帮我个忙,可以吗??”
小丫头点头不止,“当然了,你可是我的大哥哥哎!”
青年人微笑道:“等你睡醒之后,会想起很多很多事情,别跟记忆中的那些仇人计较,因为他们即便还在,也都是转世身了。当然了,要是他们不学好,你可以教训他们的。”
小丫头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顿了顿,小丫头又说道:“水下面有什么在叫我,我可以去吗?”
青年人点头道:“去吧。”
小姑娘咧嘴一笑,纵身一跃,居然化作一道龙魂,钻入了水中。
离洲挂壁楼上方,方圆千里被阴云笼罩,阴云之中,隐隐约约有白龙翻腾。
武槊轻轻捋了捋怀里人鱼黑发,一脸温柔,道:“很快咱们就能自由自在地在一块儿了。”
将半人半鱼的女子往高处一推,人鱼便缓缓漂浮了起来。
只见武槊大手一挥,一道木讷身躯凭空出现,就盘坐在挂壁楼上方。
紧接着,整座挂壁楼开始散发奇异光芒,托着人鱼缓缓往云海中飞去。
也是此时,一道剑光划破数万里天幕,直奔挂壁楼。
武槊冷笑一声,拔出长枪瞬身而起,一枪挑散剑光。
一袭青衫手持长剑,重重落地。
抬头看了一眼漂浮在半空中的白小豆,刘景浊眉头紧紧皱起。
武槊扭了扭脖子,翻转长枪,笑道:“晚了,移魂开始,就停不住了。”
刘景浊再次持剑欺身而上,身后同时出现一道略显浑浊的八卦图,其中无数剑符如同狂风四射,刺向天幕。
武槊略微眯眼,只瞬息之间便跃上半空,挥舞着长枪,将飞来剑符尽数捣碎。
他再次翻转长枪,冷声道:“都说你刘景浊三魂同境,我倒要瞧瞧,你这最后一次点灯机会,能用多久?”
刘景浊剑光已至,“斩你足矣!”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与长枪碰撞之时,方圆数千里山摇地动。
只此一击,武槊倒飞出去千余里。
刘景浊趁势瞬身去往白小豆处,刚要伸手,挂壁楼上方的周仁却猛地睁眼。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细密剑光撕破虚空,硬是将刘景浊击飞了出去。
武槊已然返回,傀儡似的周仁站在一块儿。
刘景浊轻咳出来一口血水,冷声道:“上次灯影洞天那个背刺船夫的人,是你?看来你最终过关了,也拿走了那道剑符??”
武槊淡然一笑:“可惜人皇当时并未发现,我要是猜的不错,当时你应该还夸奖我了吧?现在发现,晚了。”
刘景浊面无表情,只冷冷一声:“死远点。”
武槊眉头一皱,却见一道剑光自周仁体内钻出,这具肉身,此时真正成了尸体。
那剑符飞速逃遁,很快就没了踪迹。
武槊一叹,“我怎么就没想到,仙符成精,也还是妖。”
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天幕,人鱼已经过了一半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轩辕城之后,我还没有真正出手过。”
话音刚落,一道足足三千丈的法天相地便立在挂壁楼百里之外。
但这法相,与寻常法相不同,更像是放大的刘景浊肉身。
没想到,武槊松了松肩膀,淡淡然一句:“炀谷之后,我也没有真正出手过。”
同样一道高达三千丈的身影凭空出现,就护在挂壁楼前。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终于有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真武境!
武槊举起长枪重重劈下,冷笑道:“偷偷摸摸破境很辛苦的,我才是舟子之后,武道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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