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景浊并未着急离开,反而在小院儿逗留了两天,略微稳固境界,大致整理了一番所得机缘。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吓死人的半数雷霆真意,其中有大约千分之一二被刘景浊衍化作天雷。
有此雷霆淬炼体魄,要炼琉璃身,会相较容易许多,接下来就可以着手外炼了。
其次便是姜黄前辈传授的剑术了,只不过刘景浊还没有时间去参悟剑意。
然后就是身上这件衣裳,早前刘景浊压根儿没发现,还是做饭时才发现,身上衣裳成了一件仙兵品秩的法衣。
这三样,严格来说,都是向外求来的。唯独那柄月光一般的飞剑,是结成剑丹之后,由打体内衍生而来,是真正属于刘景浊的本命剑。
可为什么飞剑会从众妙之门出来,刘景浊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人间修士所走道路千千万,其实炼气顺序是不会变的。
引气入体是第一境,随后是筑灵台、修黄庭、凝成诸景之神、结金丹、化元婴、元婴出窍神游万里。前七境便是如此,此后境界,便是一境一重天。
神游境界之后,真境是修真我,只有求得一个真我之后,踏入炼虚成为真正仙君之后,才不会真正虚无。此后便是登楼,择一道合之,开天门。
人间境界,开天门为至高,可除了玉京天那十二人,再无十二境。
玉京天十二重楼,依次以炼气士境界命名,要去往那道天门,就得依次以同等境界破关,可那守关之人,皆是此境最强。
刘景浊曾经仗剑杀上第十楼,却也不敢说能夺走前九关守关人的最强二字。
炼气士无论人族或是妖族,结丹之时,黄庭宫内会出现四道门户。
众妙之门,多为道门修士选择。不二之门,多是佛修。道义之门,儒家修士可进。
还有一道门户,唤作玄牝之门,照理说该是道门修行路,可事实上,天下妖族、散修,多半是走的这门。
刘景浊并未修行道门功法,照理说修出一柄本命剑,也得是从玄牝之门出来的才对啊!
再就是自身神念,或许是曾经登楼的缘故,此次破境,一身神念约莫到了寻常神游的水准,所以刘景浊才能感知到独木舟如今是在北边儿,大致相距四千里。
收回心神,刘景浊笑着说道:“不睡觉蹲门口作甚?”
原来是白小豆垫着脚,在门缝儿里偷看。
小丫头心说,这练武之人,还真跟说书先生讲的似的,得盘腿打坐?
刚想再看一眼,结果刘景浊就说话了。
白小豆推开门,撇着嘴说道:“又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里,也不困,咋个办嘛!”
刘景浊想了想,微笑道:“行吧,我的事儿也好了,正好酒喝光了,那咱们这就走?”
小丫头也没什么收拾的,就跑去厨房把所有的米面油收拾在了一起,本想找个麻袋装上扛走,结果发现收拾完了以后,一摞东西,好几个自己那么大。
小丫头苦兮兮走去刘景浊身边,垂头丧气道:“师傅,这么多东西,不带着就浪费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眨眼道:“给你变个戏法儿?”
只见一袭青衫大袖一挥,地上一堆东西立马儿消失不见了。
白小豆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跑过去方才堆积食材的地方看了找了好半天,这才转过头看向刘景浊,眼神中满是崇拜。
白小豆轻声道:“这个也会教我吗?”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了,我会的,到时候都会教你。”
拉起小丫头的手,两人就这么离开了小院儿。
家这个字对于白小豆来说,早就是七零八碎的偏旁部首,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些个散落一地的横撇竖捺都很难再组成一个字。
只不过,逆流而去的路上,小丫头三番两次回头去看那座城池,直到拐了一个大弯儿,再也瞧不见那条河了,她才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刘景浊轻声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白猿会放心把你交给我?毕竟才认识两天而已。”
白小豆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是天上掉下来的,他先发现你的,所以在他看来,你应该是个神仙。还有,白猿爷爷虽然不是人,但是通灵性的,师傅是好人坏人,他比谁都看得清。你又有本事,又是个好人,他当然相信你了。”
刘景浊点点头,闭口不再提起白猿,免得小丫头伤心。
他转而说道:“我们要走好久,路程大概能走一千次小镇来回,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
小丫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会的,我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呢。”
说着,白小豆有些伤感,碎碎念道:“那些个一起逃难的人都不愿意带着我,我就跟在他们后边儿,他们又不会等我,所以我就一直跟着。”
一句他们又不会等我,让刘景浊猛然顿足。
白小豆转过头,疑惑道:“师傅?怎么啦?”
刘景浊笑了笑,将山水桥扯下悬挂在腰间,蹲在地上,轻声道:“上来,我背着你走。”
小丫头思量了一下,还是乖乖爬上了刘景浊的背。
没有白猿爷爷背上暖和,但也好温暖唉!
毕竟是小孩子,没一会儿就有些无聊了,主动搭话,问个没完没了的。
“师傅,我什么时候能学轻功?”
“得等你再长大一些,要学飞,得先学跑才行,等你长大些,要先学扎马步、打拳、读书认字,等打好了根基,师傅再传授你独门秘籍,到时候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在师傅家乡那边儿,反正是没人敢招惹你的。”
独门秘籍有没有暂且不好说,家乡那边儿没人敢招惹白小豆,那是肯定的。
青椋山已然是一片废墟,刘景浊至多会带着白小豆认路。以后白小豆还是会长长久久生活在景炀皇宫的,以刘景浊这位二殿下的凶名,有人敢欺负白小豆才怪呢。
说不定到时候返回景炀,干爹都要乐开花儿了。
老大刚刚十七岁,干爹就忙活着给他选妃了,要不是他麻溜跑路,说不定已经生下来太孙。
老三当了太子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成亲,算年龄也过了二十了,怕是已经有孩子了吧?
刘景浊又说道:“练武可是很苦的,你得先好好吃东西,然后再看你吃不吃得苦了。”
小丫头双臂环住刘景浊脖子,脸贴在他后颈,鼻息温暖,轻声道:“只要有的吃,我当然会好好吃了,不是肉就行,不吃是傻子呢。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过我还是觉得,能少吃点儿就少吃点儿呗。”
过了一会儿,白小豆又说道:“师傅,能不能也给我做一柄木剑?”
刘景浊笑道:“当然可以。”
“那你的家乡远吗?”
“很远,要是靠着走,走到一千岁也到不了。”
小丫头愣了好半天,说:“乖乖!这么远?那咱们买一匹马吧,说不定五百岁就到了。”
刘景浊哈哈大笑,轻声道:“你忘了,咱们可以飞的呀?”
白小豆恍然大悟,“对对对,那一百岁就能到吧?”
刘景浊心念一动,一道雷霆化作无形衣衫套在了白小豆身上,紧接着他御剑而起,很快就到了云海上空。
白小豆被吓的呼吸急促,手臂紧紧抱住刘景浊,把整个脑袋埋进刘景浊后背,眼睛都不敢睁开。
刘景浊轻声道:“放心睁开眼睛,有师傅在,你掉不下去的。”
白小豆思量了很久,咬了咬牙,这才睁开眼睛。
小丫头手臂勒的愈紧,脑袋歪过去一丢丢便瞬间收回。
“师傅师傅,下边儿那黑色的是大_老虎吗?”
刘景浊笑道:“放心去看,能看到的,都是山川河流。”
小丫头深吸一口气,猛地探出脑袋,当即就笑出来了声音。
“好快啊!要是这样子,回师傅家乡,是不是五十年就能到了?”
只不过没笑多久,小丫头就有些喘不过气了,刘景浊赶忙落下身形,只在几丈高处御风而行。
“御剑速度太快,你受不了,这么高不会难受吧?”
白小豆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轻声道:“师傅很着急吗?”
刘景浊想了想,不知怎的,轻声道:“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在北边儿等着我呢。”
这天夜里,反正算时间是夜里了。
小丫头吃了在打岩板上摊的煎饼,蜷缩在树底下,就这么昏昏睡去。
这般睡在路边,对她来说早就司空见惯了。
刘景浊从乾坤玉中取出毯子盖住小丫头,然后跑出去寻了一根桃木,照着小丫头的体型做了一柄短剑,其实说是匕首更为贴切。
这一路北上,除非去到城池,怕是很难碰见人了。
照何伯说,这片天地共有三个国家,北边儿的烃海国,现在所处花巢国,还有位处西南的甘霖国。
因为刘景浊得到了一半的雷神真意,他是可以感觉到风雨二神的神尸如今在何处的,大致就在龙丘棠溪所在之处。
那处地方,应该是在三国交界之处的。
下意识摘下酒葫芦放在嘴边,刘景浊这才想起了,酒水早就断了顿儿了。
只得叹了一口气,摊开手,将一枚夹杂着雷霆与月华的飞剑召出。
刘景浊郁闷至极,自言自语道:“怎的没法儿开辟神通呢?不晓得本命神通,咋给你起名字?”
照理说,只要刘景浊主动去开辟神通,本命剑就该迎合才对,怎的这柄剑没有半点儿暴露神通的意思?
白小豆醒后,发现身边多了一柄剑,长短正合适,趁手无比,于是她就学着刘景浊,找了一根麻绳把木剑绑在身后。
会不会剑术不要紧,要看着像个剑客嘛!
之后的近十天时间,两人赶路近三千里。刘景浊确实着急,可白小豆年龄太小,又不是炼气士,即便刘景浊以灵气护着她,又只低空缓慢御剑,也很难抵住御剑时的剧烈罡风。所以只得走走停停,到饭点儿了就落下身形,给小丫头做一顿饭,每日只御空二百余里,剩下时间都在步行。
此时刘景浊只要心念一动,就能立马儿召回独木舟。
刘景浊拉着白小豆,到了一处荒凉城池。比之前那座城更加荒凉。放开神念探视,城中几乎是铺了一层白骨,所以刘景浊没打算带小丫头进城。
城池以北极远处,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座极高山脉,那座山后,是刘景浊久违的夜幕。
那座山底下,便是镇压神尸的地方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笑的极其开心。
白小豆一脸好奇,扬起头问道:“师傅开心什么?”
刘景浊收敛笑意,可还是没忍住扬起嘴角。
“我开心嘛?没有,你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