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了一番,姜戈如今被软禁在家,但姜念缶跟姜念钟兄弟二人,一个被冠以囤练私兵的罪名,另一个被安了个通敌叛国的名号,如今姜念缶已在刑部大狱,而姜念钟今日刚刚被押解回花都。听说三日之后,三司会审,六部陪审,姜戈也要上堂候审。
大将军府的牌匾几年前就被撤了,换上了姜府二字。
刘景浊大摇大摆走去姜府,上去敲门之时,却被藏在不远处的两个开山河跑过来拦住了。
也是,姜戈好歹也是个归元气境界,堪比金丹巅峰的那种,自然不能让寻常人看守了。
其中一人皱着眉头,沉声道:「姜府戒严,无干人等不得入内。」
刘景浊咧嘴一笑,手中多出几枚半两钱。
「两位兄弟,这姜戈欠我钱呢,我听说三日之后他就要上公堂了,我怕钱要不回来了呀!通融一二,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哈!」
守卫瞬间换做笑脸,拍了拍刘景浊肩膀,笑道:「懂事儿啊!速去速回,不要让我们兄弟为难。」
刘景浊陪笑点头,挥手招呼着姜柚,两人就这么推门走进了姜府。
那俩开山河,扭过头去就会禀报,说有人进了姜府。
进门之后,只见偌大宅子,杂草丛生,青砖缝儿里挤出来的野草都快把路掩埋去了。
姜柚低声道:「这么大的宅子,就连个家丁都没有吗?」
刘景浊微微叹气,轻声道:「树倒猢狲散,姜老爷子跟你爷爷差不多年纪,多半是不愿看着府上下人们跟着一起遭难,把他们放走了。」
说着便迈步往后走去,三进的宅子,直走到后院,这才瞧着不那么荒凉了。
有个一身灰衣且满天白发的老者,正手持锄头,幸苦挖地。
雪都下了一场了,姜戈田里的白菜青菜倒是活的极好。
青年人提着酒葫芦,迈步走去不大一块儿菜地边,轻声开口:「姜老伯,我饿了,有吃的没?」
老人家后知后觉转头,许是上了年纪,微微眯起眼睛才瞧见了几步之外站立的年轻人。
「刘公子?」
刘景浊一笑,「是我。」
他指了指后方姜柚,轻声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叫姜柚。」
姜戈一把丢下锄头,快步走过了,满脸笑意。
「你怎的来了?外边儿围的水泄不通,你怎么进来的?」
刘景浊笑道:「我的行踪,怕是下了渡船之时就给人知道了,所以没什么好隐藏的。光明正大来看看你,谁拦我我揍谁。」
老人笑着说了句还是年轻好,之后便朝着少女招手,让姜柚过来坐。
他自个儿跑去屋子里,忙活着取出来清水,还是冷水,没烧开的。
给刘景浊倒上水后,老人家第一句话就是,「念筝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吧?」
刘景浊端起来水杯喝了一口,姜柚便也端起水杯,然后静静听着师傅与这位姜老将军聊天儿。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离乡之前都安顿好了的,如今杨姑娘与白姑娘就在我家山头儿下面的一间客栈,时忙时闲的,不过决不会有人欺负她的,老将军得相信我的为人不是?而且,杨姑娘很早就会说话了。」
姜戈闻言,古怪一笑,轻声道:「当然相信,不过……你哪怕只把她娶做一房小妾,我也就更放心了。」
姜柚面色古怪,刘景浊则是气笑不已,开口道:「老伯要是这么说话,那就是赶人了。」
老人笑道:「玩笑而已,别这么不经逗。来来来,跟我说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都去了什么地方。」
刘景浊只说了杨念筝这几年来过得如何
,并未多说自个儿遭遇。不是方便说,是怕老人家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多。
归元气初入与归元气巅峰,虽是同境,却是云泥之别。就说好客山庄的邓大岙,年纪比姜戈差不了多少,可身体瞧着就要好很多。再者说,姜戈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归元气,不重修身养性,只求万人敌三字而已。
姜戈知道刘景浊不想多说,便看向姜柚,咋舌道:「好俊的丫头,多大了,都已经武道归元气了呀?」
姜柚抬起头,咧嘴一笑:「我跟老爷子一样,也姓姜,十六了。」
刘景浊解释道:「她是我在朱雀王朝捡的,资质的确不错,我准备回山之后便跟大弟子一起,正式让她们成为我的亲传弟子。」
白小豆其实也还没有正式拜师,现在收了姜柚,刘景浊便想着开山之时,一同收徒。
说起开山,刘景浊便有些头疼。
如今倒是不缺钱了,可山上全是老好人,要正式开山,供奉殿、钱谷、衡律堂,这三脉是必须有的。首席供奉早就给签了卖身契的曹风了,钱谷那边儿,可以让路阂跟袁塑成先看着,那衡律堂掌律呢?顾衣珏那家伙,有时候瞧着冷冰冰,却是个拉不下脸的,不适合入主衡律堂。
事先刘景浊已经传信回去,让路阂在青椋山上筹建议事堂,但不能动旁的任何一草一木。他就是要在废墟之中建起一座祖师堂,让日后的青椋山修士,每次登山都能瞧见那些个残垣断壁。
姜戈喝了一口水,轻声道:「你如今有三十?都俩徒弟了。」
刘景浊笑道:「三十了,算不得年轻人了,厚脸皮称自己为青年人而已。」
闲聊一会儿,姜柚陪着自家师傅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煮了三碗酸菜面出来。
吃饭时,姜戈说道:「我知道你如今没了景炀王爵,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吃完了赶紧走吧,替我照顾好念筝,老头子我就多谢你了。」
刘景浊没答话,只是三两口吃完了面,叮嘱姜柚去洗碗,还说了句屋子很大,自个儿挑一处进去,咱们这个年就在这儿过了。
姜戈听到这话,气笑道:「西花王朝背后有人,再者说了,同为十大王朝,这京师之中定然是有登楼境界存在的,你何必为我涉险呢?说破天去,咱俩也就是江湖路上,一面之缘而已。」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杨念筝是要入我青椋山谱牒的,他的爹,我能不管?」
老人刚要开口,却听见刘景浊又问:「你四个干儿子呢?」
老人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都死了。」…
月已高悬,街上白雪早已融化殆尽,屋顶上却还是覆着一层白顶子。
有个腰间挎长剑的黑衣青年走上街道,青年人肩头还蹲着一只白猫。只不过这猫有些怪异,额头居然有一道天眼似的红色痕迹。
黑衣青年拍了拍肩上白小喵,轻声道:「去帮忙打听消息,有事儿喊我,别惹事儿啊!」
白小喵点了点头,嗖一声就跑了。估计是去往街头巷尾找寻同类去了。
要说一座城池的百事通,绝不会是什么地头蛇,而是那些个本就灵智不低的猫。
黑衣青年大大咧咧走入一间酒铺,进门便让温一壶酒,要好酒。
黑色长褂,佩无鞘铁剑,头别一只白玉簪,踩着黑色布鞋,个头儿八尺有余,瞧着就不好惹。所以一进门,刘景浊这道地魂分身,就是最扎眼的存在了。
要说这神游之后,天地二魂可各自离体远游,也真是实实在在的好事儿。
要按白小豆,她现在的梦想就是有好几个自己,最少得有三个呢。
一个练拳练剑,一个
读书认字,还有一个负责吃喝玩乐。
其实刘景浊很早就在给白小豆琢磨大名儿,自家山上人叫白小豆尚可,但以后丫头行走江湖,总不能给人喊做大侠白小豆吧?不甚侠气哎!
很快一壶酒就端来了,酒倒是不错。
酒铺子里,向来是谈天论地之处。家事国事天下事,就没有不能说的。
二两酒下肚,老子天下第一!
嘈杂声音被一阵琴声压住,刘景浊抬头看向二楼,有位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玉指游动,所奏白雪。女子身边,另有一人,一身白衣,侧披着头发,以琵琶合鸣。
应景。
小酒铺里,居然还有人抚琴助兴?这倒是不多见。
可怎的,杀气腾腾?
刘景浊再次转头,门外有人鼓掌走来,是个二十出头儿的年轻人。..
来者一身银白锦衣,前胸后背都绣着蟒,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一尊元婴,三个金丹。
屋内众人,酒皆醒了,琴声骤停。
屋内酒客尽数匍匐跪地,头也不敢抬的那种。
此时此刻,尚有三人未跪。
二楼两位乐师,一楼的黑衣青年。
银衣绣蟒的年轻人微微眯眼,看向一袭黑衣,冷冷开口:「楼上二位是我内廷供奉,见本王可以不跪。但你为何不跪?」
刘景浊看都没看这故意找茬儿的,装也不装的像些?他只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要跪?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跪?」
门口年轻人冷笑一声,眯眼道:「就凭我堂哥是当今皇帝!老子是西花王朝献衣王!」
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终于扭头看向那年轻人。
这什么狗屁封号?献衣王?
黑衣青年抿了一口酒,咧嘴一笑,轻声道:「皇帝是你哥?巧了,我是皇帝他哥。」
年轻人皱起眉头:「找死?」
刘景浊刚刚歪头看去,就听见这位献衣王几乎颤抖着声音传音过来。
「刘先生,我也是无奈之举,人家逼我说的,我也没法子啊!看在我姐的份儿上,别出剑啊!非要出剑,也别打死我。」
刘景浊面色古怪,这位献衣王,可谓是求生欲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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