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个探子连最基本的‘不形于色’都做不到,那活该他们去劳什子工地劳改。”这探子忽地义正言辞道。
其他探子纷纷鄙夷。
这探子真正做到了不形于色,一脸淡然,仿佛之前与灰瓦争辩的不是他一样。
当场面终于平静下来,周九幽开口了,“诸位真不愧是出自各个城池的精锐探子,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吐痰被抓走一个,掀翻人家的馄饨店被抓走一批,你们说若是回到营地,我该怎么说?”
听到周九幽的话,众人的脸一下子臊的通红。
丢人,太丢人了!
好在周九幽也知道这并非全然是众人的错,主要是现在的和安城实在太过诡谲。
“那馄饨摊主的傀儡在和安城是否难见?”周九幽瞪眼扫视了一圈众人后,对着灰瓦道。
“不难见。”灰瓦回道。
周九幽也没有感到诧异,继续问道,“有多不难见?”
“就是不难见到几乎每个地精人手一份。”灰瓦答道。
“不可能吧?”终于有探子忍不住开口道,开什么玩笑?那傀儡可谓是凶悍无比,举手投足间有撕裂天地的威势,这样的傀儡人手一份?
“是啊,灰瓦,这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
“这傀儡绝对是小范围流通!若是所有地精都能持有,那、那……”
……
灰瓦平静道,“你们知道和安城有两个部门,一个叫科进委,一个叫修转委吗?”
“那是什么地方?”众人茫然。
灰瓦平静的语气中带有些幽幽味道,“那是两个神奇的部门。”
……
“走吧,我继续带你们去探索和安城。”讲完科进委和修转委后,灰瓦也不等众多探子多话,继续带着他们前行,他再次加重语气道,“我再再强调一遍,千万不要擅自行动,没有我的允许就算一株草也不能随便拔!”
“这次知道了,放心吧!”
“吃一堑长一智!”
……
在众多的应和声中,忽然传来一声略带哭腔的询问,“这草能不能拔?”
众人蓦地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名中年人族探子正举着一根如翡翠般的绿草,这绿草往外散发着精纯无比的能量波动。
灰瓦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
见此,那中年人族探子吓得脸色都白了,“它就长在路旁,我随手一拔,这治安委也管吗?”
“这治安委不管的。”灰瓦道。
脸色惨白的中年人族探子忽地舒了一口气,“不管就好,不管就好。”
而其他探子也两目放光地看向周围,找寻有没有其他绿草,因为这绿草一看就是灵植。
但还未等他们付诸行动,就听灰瓦平静道,“治安委不管,可是康专委管。”
“康专委是什么?比治安委还要厉害吗?”那中年人族探子大喜大悲,说话都有些颤抖。
灰瓦言语幽幽,就如同飘荡的秋风,“别怕,去了康专委顶多配合做几个实验而已,没什么。不过要记住,千千万万积极配合,莫要有一丝的对抗心思。”
“为什么?”中年人族探子咽了一口唾沫道。
“不配合就会死啊!”灰瓦深深地看了这中年人族探子一眼。
“啊!”中年人族探子惊呼,继而他眼巴巴地看着灰瓦,“灰瓦,有没有其他办法?我不想去做实验!我曾见过那些做实验的狂人,他们的手段可谓是凶厉至极,不仅能让人死,更能让人生不如死。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在中年人族探子的哀求下,灰瓦沉吟良久道。
“什么办法?”中间人族探子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满脸希冀。
“去治安委自首。”灰瓦没有拿捏,直接道。
“自首?”
“不错!你若是不想去抗康专委当个实验的小白鼠,那就去治安委自首,这样你大概率也会被分派到城建委的工地。”灰瓦道。
“还大概率?”那探子无奈道。
灰瓦点头,“康专委在众多委办中比较特殊,一般而言,其他委办都会卖它个面子。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你这不算大事,康专委应该不会揪着你不放。”
那探子哭丧着脸,“好吧,我去自首。”
其他探子看着这探子,心中复杂至极,他们可是来自各个城池的精锐,是说出名号都能令小儿夜啼的存在,他们甚至比一些天骄的手段还要厉害。
可现在……
在和安城不过拔了一株草,就要去自首……
还把一名身经百战的探子吓得变了颜色。
唉……
“灰瓦,你能陪我去吗?”那探子看着灰瓦道。
但被灰瓦拒绝,“没事,别怕,治安委的操守有口皆碑,绝对不会善用私刑,对你如何如何,一切都是依法办事。”
“嗯,兄弟,之前治安委的人出手你也看到,说收就收,只拿首犯,跟石斛并肩子一起的人都没有动,可见治安委不是牵连无辜之所,由此而推,治安委应当不会冤害忠良。”
“不错,你放心去吧,兄弟,要相信治安委!不就是一株草吗?万一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
一些探子纷纷开口安慰。
但说着说着大家感觉越来越不对,但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直到一名探子大叫,“我们这是在夸治安委,在夸和安城?”
好家伙!众人恍然大明白。
然后立即敛容收声,这怎么能行?自己等人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探子,心智坚固无比,哪能被和安城的些许奇怪扰乱心神?
更何况,周九幽还在呢!
有探子偷偷看向周九幽,发现周九幽的脸色已经青到发紫,显然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
众人更加小心翼翼,唯恐触碰到了周九幽敏感的神经。
现场的气氛格外凝固,还是那名要去吸收的探子打破沉寂,他对着周九幽弯腰鞠躬道,“大人,我去自首了。你放心,我一定在治安委好好表现,争取无罪释放!再赶来为大人效力。”
周九幽好不容易压制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就如同火山喷发,他握紧拳头,晶莹之色在拳头上浮现,沛然的力量汹涌围绕,“我放心尼玛!”
说着就要砸向这探子。
眼看这探子就要血溅当场,灰瓦连忙喊道,“大人,莫要冲动,在和安城杀人偿命啊!”
听到灰瓦的喊声,周九幽一顿。
“大人,和安律法森严!杀了人必定会引来全城围剿!大人要以大局为重啊!”灰瓦继续喊道。
周九幽的拳头停在那探子的面额前,扭头对着灰瓦冷笑,“律法森严?难不成一位修为通天的大能杀了一个下贱的异族,也要偿命不成?”
在周九幽极端诧异的目光中,灰瓦缓缓点头。
“不可能!”周九幽喝道,“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别说大能杀了一个下贱异族,就算是屠城灭寨又能如何?”
在周九幽如狱目光的逼视下,灰瓦开口,“大人,和安城有一个外号称作断魂刀的武者你可曾听过?”
周九幽道,“和安城断魂刀尹澄,一刀断魂,二刀判生死,三刀决阴阳,在方圆万里也是能叫得出名号的人物,他怎么了?”
“死了。”灰瓦道。
“怎么死的?”
“因杀了一名狐族。”
周九幽双目一瞪,威严自生,但偏偏那眸中满是困惑,一名响彻周围万里的大能人物因为杀了一名狐族而死,这是哪门子的说法?
“那狐族是何来历?”想了想,周九幽问。
灰瓦道,“毫无来历,原在和安贫民窟苟且度日,卑贱至极。”
“尹澄为何要杀他?”周九幽再问。
“只因这狐族在街上未及时给他让路,他觉得受到冒犯,便一刀断魂,送狐族归西。”灰瓦道。
“这狐族自讨死路,关尹澄何事?尹澄为何会死?”周九幽不解,在场的所有探子都不解,弱者不尊强者,卑贱者不敬高贵者,便是实实切切寻死之道,这是放到天下皆准的规则,尹澄何错?
看到众人表情,灰瓦平静道,“在罗生大陆有两种规矩,一是和安城的规矩,二是和安城以外的规矩。”
“放肆!”
“大胆!”
……
众人这是在说和安城,他们只觉得和安城简直疯狂至极,一座被围城残喘的城池竟然公然挑衅整个罗生大陆的规矩,简直可笑!
灰瓦没有理会众人的言语,而是继续道,“在和安城,杀人偿命这是铁律。尹澄在杀人后,还未来得及离场,就被众多之前来不及阻挡他杀人的群众堵住,继而城主府、防御委、治安委、帮扶委……皆发兵而至,擒锁尹澄,并当场判了死刑!就在狐族尸身侧,尹澄被斩首示众,头颅在城门口悬挂了整整三日有余。”
灰瓦话音既落,众人倒吸冷气。
却仍是不敢相信,有探子不解,“为一卑贱狐族斩杀尊崇大能?还是战时!这和安城到底作何想?”
“这和安城简直是自取灭亡,临阵之时,擅杀高阶战力,这无异于自毁长城!”
……
众人热议。
灰瓦等众人说完,继续保持平静道,“诸位,和安的规矩就是如此。在没有打破和安规矩的能力前,大家还是遵守为妙。”
这时有探子不忿道,“想那尹澄也非无能之辈,怎么就不反抗呢?他当时就该叛出和安城!”
灰瓦道,“你怎知道他没有反抗?若是没有反抗的话,哪来的大军合围?当时和安城几乎所有委办都齐齐出动,在付出数百伤亡的情况下,才擒住尹澄。”
“伤亡数百去换一个尹澄,值得吗?”有探子疑惑。
“事情不是这样论的。”灰瓦道。
“那该怎么论?”
“从律法的威严上论。”灰瓦道,“经此事后,和安风气焕然一新,再无倚强凌弱、草菅人命、肆意妄为之事,所颁新律,畅行无阻。”
周九幽此时怒气已消,只不过却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中。
那名死里逃生的探子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向着治安委方向奔驰而去,那背影颇有狼狈之状。
众多探子再次有狐悲之态,堂堂精英探子……
不说也罢。
见气氛不对,灰瓦安慰众人道,“只要遵纪守法,和安城还是很适宜生存的。大家都克制一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有探子苦笑,“我等遍经尸山,游历血海,但哪曾见过这般场景?一不小心就有被抓可能。”
“我看这个坎有些难跨,比刺杀大能还要艰难,我现在精神紧绷,肌肉不敢有片刻松弛,再这样下去,我估计未等探得和安城详情,自己就先要崩溃。”
“我也是如此。”
……
“跨不过去这个坎,说明你们腿短。”灰瓦平静道。
当即就有探子大怒。
但还未等这些大怒的探子说话,灰瓦就继续平静道,“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无法克服的话,我真怀疑你们的实力和经历。你们说此坎如深渊沟壑般难以跨越,但我是如何存身?当时和安巨变,前无可鉴,后无能凭,我每走一步都如履深渊,战战兢兢。再到后来,十八城探子遭到和安围捕,几乎全军覆灭,那时我又是如何蛰伏待机?”
一番话下来,众多探子默然无语。
周九幽此时开口,“你不错,此时已有风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被周九幽称赞,灰瓦并未欣喜,反而苦笑,“大人谬赞,其实小人哪有什么风度?不过是亲身历经种种事端,早已麻木而已。”
周九幽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走吧。”见众人都没有其他言语,灰瓦道。
此时,众人算是彻底老实,都紧紧跟在灰瓦后面,他们屏息收声,甚至脚步都放得缓轻。
这一幕让周九幽看的又有些火气,一群本该令人闻风丧胆的密探刺客,现在就跟一群偷鸡摸狗的小贼一般。
但周九幽到底没有把火发出来,因为他知道此番情形也不能单单怪众人,和安城啊……
不过等大家把状态转换过来就好了。
我就不信,大家走路小心翼翼,路边的花草看都不看,遇到路人保持微笑,难道做到这般还能被抓?周九幽心中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