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后面,越是疼痛。
像沈烨这样挺能忍痛的人,额头上也都冒了冷汗,手紧紧地握着椅子的扶手。
他手臂是露出来的,手背上的青筋放在往常看,是性感,是粗狂。
放在这会儿看,就是挺让贺水北觉得疼的。
是的,她都还没体验过,光是看到沈烨疼,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在疼。
从小到大,她都被保护得很好,每年都有身体检查。
加上身体健康,基本上没做过什么大手术。
最严重的一次,是那次意外的骨折。
那个疼,已经是贺水北不愿意再回忆的疼痛。
最后,护士给沈烨加到了十级。
这个男人到底也闷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先前那么从容淡定,更多的是沉默。
是的,沉默。
他在开始慢慢接受他会跟贺水北有孩子,他会成为一个父亲这个设定之后,他猛然间发现生孩子,原来这么痛。
从腹部传递到四肢百骸的疼,不是以往受伤的那种疼痛。
是断断续续的,一针一针袭来,反复地叠加。
他想起先前纹身的时候,那种疼痛其实也是叠加的,但那种疼痛,是完全可以忍受。
当然,他那时候状态并不太好,那样的疼痛可以让他清醒。
而生孩子的疼痛,护士说顺产的话,顺利的话两三个小时,不顺利的话一天一夜也是有可能的。
这对沈烨来说,是一件不太能接受的事情。
他接受不了贺水北疼那么长时间,只为生一个孩子出来。
护士只看到沈烨在冒汗,但脸上并没有其他前来体验的男士做出的奇形怪状的表情。
护士说:“沈先生好能忍痛啊,别的男士到十级疼痛,最多也就能坚持两三分钟。沈先生这都一刻钟了,要结束今天的体验吗?”
沈烨微微摇头。
才十五分钟而已。
沈烨想起来他母亲先前跟他说,她顺产的,生了五六个小时,在产房里喊到全身无力,可是他那个毫不负责任的父亲,那天在外面喝酒。
隔天,跟绯闻女友的照片在朋友圈里传得到处都是。
他忽然有点明白,母亲往日那般歇斯底里的状态了。
“结束吧。”贺水北开口跟护士说。
他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倒是没有必要给她自己整出心理阴影来。
等护士将仪器从他身上撤掉,贺水北递过去纸巾。
让他擦擦头上的汗。
彼时,护士又给他们倒来两杯温水放在桌上,“两位休息一下吧,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到护士台那边找我们的。”
两人目送护士离开,贺水北将水杯递到沈烨面前,“我看不是你来体验,你是带我来然后劝退我。”
沈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过她递来的水杯,“真不是,哪里知道你那么不禁吓?”
“你刚才那额头上的冷汗冒的,比那些喊出来疼的人,看着还疼。”因为知道沈烨的性格,了解他不是个将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人。
才会觉得那样,很痛,非常痛。
沈烨倒是也没有跟贺水北藏着掖着,非常直白地告诉她:“的确很痛,应该比你生理期的时候,还要痛很多。你生理期吃片止痛药也就过去了,但生孩子……”
“有剖腹,有无痛。”贺水北想了想,觉得可能那样疼痛会减少一些。
沈烨指了指医院里展示出来的剖腹产的图片,“你看看。”
“……”
见她表情不好,沈烨只能说:“既然我们决定要孩子,那就应该把生孩子要经历的事情,都了解一边。了解透彻了,到时候也才有个心理准备,你说是不是?如果我不了解,到时候看你疼,我可能会怪医生怎么没减轻你的疼痛,会怪孩子怎么不听话让妈妈疼,还会怪自己为什么非要答应生孩子。”
这个人做事,的确是滴水不漏。
一点错处都让人找不到。
大概主要是有理,所以她无从反驳。
贺水北最后说:“这个心理准备,你给的足足的。”
谁能想到最后输给了自己的怕疼。
好丢脸,好怕疼。
贺水北小声问他:“真的很疼吗?”
“不骗你,是疼的。”沈烨倒是有些心疼让贺水北看到了,“不过你知道,生孩子的方式也并不是只有这一种。”
贺水北当然知道沈烨说的是什么,但那种方式不太行。
她有点不能接受。
而且也不合法。
贺水北摇摇头,“我再做做心理建设吧。”
沈烨点头。
他用了两年快三年的时间,才逐渐接受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父亲的事情,要让贺水北克服生理上的疼痛,也需要时间。
所以关于孩子,沈烨觉得还是得一步一步计划来。
想不明白那些忽然有了,然后情绪上头决定生下来的人,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
都是浆糊吗?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那么多意外,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是可控的。
贺水北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情绪就沉沉的。
沈烨问她是不是还考虑疼的事儿呢,又跟他说现在他两生孩子的事儿八字都没有一瞥,往后的是先不要考虑那么多了。
贺水北只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沈书砚当时怀孕都八个月了,那个时候都可以剖腹了。”
“车祸啊,做手术取出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有心跳了。而且她自己也大出血,当时全院O型血都送手术室了,还从别的院调了血过去。”沈烨说。
他是后面才得到消息,跟贺家的人一起赶去医院的。
“她那时候肯定很难受,毕竟在她肚子里面八个月了……差一点就能见到鲜活的儿子。”
那个死掉的孩子,是个男孩儿。
是她哥的第一个孩子。
沈烨腾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只能说那个孩子和贺家无缘。”
贺水北点点头,倒也不是觉得有缘无缘什么的。
主要是同作为一个女性,在逐渐了解生育这件事的过程里,会越发觉得沈书砚那时候真的挺绝望的。
她站在情感上,是同情沈书砚的。
至于那件事谁对谁错,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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