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萧府,楚四难得的没有埋首在厚厚的卷宗内,一个人独坐凉亭望着满院树木发呆。△已经九月,高大的枫树逐渐变红,每一阵风过,都会卷起树叶翻飞,犹若一只只蝴蝶飞舞。
当一片红黄交织的枫叶飘落在地,楚坤一声叹息后收回了目光,同时收起所有情绪,思考着今日的这个局面。突然,一袭青衣的李世信大步走来,脸上更有着难掩的喜色,躬身冲楚坤行了一礼便急忙说道:“四爷,好消息,七王爷活着了天刺二统领兵戟。”
“什么?”即便楚坤久历沉浮可猛然听到这种消息,脸上还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竟是脱口叫了出来,随即又下意识的问道:“当真?”
李世信重重点点头,张口说道:“王爷从钱家得知岳阳贺家有问题,贺家刚好运送一批茶叶进京,七王爷便出手拦下了这支商队,不想还真逮住了条大鱼,天刺二统领,只是玄龟丹早就被他送走。”
毕竟是楚家天卫的掌舵者,楚坤虽兴奋却是很快平静下来,甚至想的更多,颇为无奈的说道:“少爷又冒险了,无碍吧?”
瞬间,李世信便明白楚坤为何有此一问。经过天卫二十年的打压,天刺逆贼能够活下来的都是精英,更不要说天刺二统领,这等人物,想要斩杀容易,可若活着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七王爷能够活捉二统领,怕又是以身为饵了。想到这里,李世信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张口答道:“没有明言,不过七王爷洪福齐天,武功高超又有莫老护卫,应该无碍。”
既然没有明言,那肯定有问题,只是想来不会严重,不然没人敢隐瞒。摇摇头,楚坤便将这个问题压下,缓声说道:“得知龙王宝藏在洞庭湖,老夫便开始布局,想用玄龟丹钓条大鱼,为防止走漏风声,连小少爷都不知情,没想到他竟机缘凑巧赶上了,还捉了尹展飞。原本,老夫的意图,是借尹展飞寻到天刺二统领,本以为这条线断了,没想到少爷竟又寻到他,还将他活捉,棋无定局,果真如此。”
楚坤这一局虽隐秘,李世信却知情,甚至很多地方都是他的手笔,冲楚坤笑道:“四爷,山穷水绝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该如此了,七王爷还真是有大机缘,大智慧。七王爷这次传讯回来,就是要与四爷商量下一步怎么走,天刺二统领身份非凡,隐瞒不了多长时间,天刺逆贼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另外,七王爷已加急将二统领的画像传回。”
沉默片刻,楚坤肃然的脸庞上竟露出一丝笑意,道:“少爷生性调皮,现在也改不了这个性子,若老夫所料不差,怕少爷已经挖好坑布好局,就等天刺逆贼跳进去了。”
听楚坤如此说来,李世信也笑了起来,道:“七王爷深谋远虑又能因时制宜,说不得还能给我们一个大惊喜。对了,卑职听说七王爷已传讯血卫,全速赶往金陵。”
“金陵?”自语一声,楚坤点点头又摇摇头,张口说道:“老夫能够想到,想来天刺也能想到,大意不得。世信,你亲自走一趟,天刺二统领,无论如何,也要他开口。另外,命京卫严密监视京城,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乱一阵。”
楚坤的声音非常平淡,李世信却听出了浓郁的杀伐气息,不敢迟疑,沉声应道:“卑职得令。”
点点头,楚坤接着又道:“为了玄龟丹,钱不为不惜暴露孔,甚至能够与我天卫联手,钱不为如此急切,看来这老头病的不轻,对钱家的各种布局,可以开始了。”
这次,李世信并没有立即接口,反而张口问道:“四爷,会不会是钱不为故意为之?钱不为为人隐忍,目光长远鲜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这次,似乎太急了。”
楚坤并没有立即回答,思索片刻淡淡说道:“钱不为那几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羽翼已丰,只是少个由头罢了,那就给他们,刺杀本尘的刺客不是去了徽州?”
本尘乃是与董三儿接触的天刺逆贼,一直在鹰卫的秘密监视之下,天刺虽将本尘刺杀,却又人落入鹰卫的眼线。
李世信明白楚坤的意思,躬身答道:“卑职得令,这就去办。”当李世信离去,随着楚坤茶杯的转动,一老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凉亭外,躬身拜道:“见过四爷。”
把玩着茶杯,楚坤张口说道:“传讯楚帆,告诉他一声,随波逐流。”
老者并不懂楚坤的意思,却没有任何迟疑的应道:“小的明白。”当老者离去,楚坤也站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通禀圣上。
三百血卫离京,犹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上,让京城震动起来。这三年,七王爷逐渐归于平淡淡出众人的视线,然而这次离京,太和山的惊变着实让众人震惊不已,稍有差错怕天下又是一场血腥。没过多久,七王爷一纸飞书传来,丹州贾家欺辱阵亡将士被楚昊宇抄家,男丁全部押送漠北充军,对京城的老爷来说,贾家算不得什么,可起因只是一名阵亡将士还昭告天下,不少人都认为七王爷小题大做草菅人命,不过此举,着实为七王爷楚昊宇赢得了一众老将的爱戴。现在,三百血卫出京,是不是七王爷又要有大动作了?
就在百官的猜疑之中,圣上楚昊然却是与中书令魏典悠闲的下着棋,一杯茶,一缕松香,似忘了俗世骚扰。
沉默良久,中书令魏典将手中白棋丢进了棋罐,道:“奇差一招,老臣认输。”
哈哈笑了声,楚昊然张口说道:“今日爱卿神不思蜀,莫非也为小七而来?”话到最后,楚昊然也将棋子放了下去,端起茶杯品尝起来。
望着圣上楚昊宇,魏典对面周围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圣上圣明,老臣就不知瞒不过圣上。”说到这里稍顿,魏典的笑容立即散去,反而有些无奈的说道:“圣上,月前丹州贾家一事,已令很多大臣心生不满,尤其御史台,奏折满天飞,陛下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此事压下去。这次倒好,三百血卫杀气腾腾的离京,不少人都是胆战心惊。”话到最后,猛然看到圣上颇有深意的望了自己一眼,即便得圣上信任执掌中书令,魏典心底还是一颤,心道圣上好重的圣威,根本不需刻意施展,一言一行都让人心悸,不过,魏典也非常人,心底虽有百般想法,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楚昊然知道魏典为何会出这个头来询问自己,非是朝廷百官而是江南道大都督沈澶。大楚仅有十一道,每一道总督都是封疆大吏手握重权,尤其富甲全国的江南道,历来都由圣上的心腹担任,沈澶能够执掌江南道,可知他在当今陛下心中的分量,然而君心不可测,这次七王爷调血卫入江南,沈澶留在京城的家人一方面加急传讯江南,同时找到了魏典,请他询问圣意。之所以挑选魏典,则是魏典宇沈澶私交甚好,两家更是结成姻亲,一荣俱荣。
虽然知道,楚昊然却也不点破,品味一口清茶后才淡淡说道:“爱卿只知道贾家是百年世家名声甚好,可知贾文广乃是天刺逆贼?”
听到天刺逆贼四字,以魏典的心境再保持不住心神的平静,眉头都为之跳动。天刺逆贼乃是朝廷的禁忌,百官无不知晓却无人敢谈,似恐谈论天刺逆贼就会与天刺逆贼拉上关系,而但凡与天刺逆贼拉上的关系的,斩立决。所以,即便魏典官居一品又执掌中书令这一中枢部门,也从不敢妄谈天刺逆贼。瞬间,魏典便平息下心中的激荡,站起身来躬身拜道:“老臣无知,请圣上责罚!”
楚昊然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张口说道:“爱卿不必如此,坐。”说到这里稍顿,楚昊然倒是露出一丝苦笑,道:“四年前那场婚变,正是天刺逆贼作乱,害得小七心性大变。从漠北归来,小七跪在朕面前,直言不求权不求利,却要执掌天卫追查天刺,为我楚家铲除逆贼。魏卿,你知道吗,那是小七第一次求我这个大哥,当他跪下那一刻,朕的心都在滴血,父皇母后将小七交给朕,可朕没能保护好他,朕有愧啊!”
提高的声音中,楚昊然更是发出叹息,低沉着声音说道:“小七都如此说了,朕如何能不答应?好在小七没有鲁莽行事,亲赴河南道和淮南道,送阵亡将士遗骨归乡,心性趋于平淡。小七这次出京,正是得到天刺逆贼欲在太和山行不轨之事,只是他终究太小思虑不周,差点被天刺逆贼所逞酿成大祸。”
听圣上楚昊然说到这里,魏典如何不知三百血卫离京与天刺逆贼有关,再次拜道:“七王爷年岁轻轻便知道替圣上分忧,倒是老臣愚昧,仅想着故交好友却忘记家国大事有负圣恩,请圣上责罚!”
此刻,楚昊然的神色已平静下来,接着刚才说道:“龙王宝藏现身洞庭湖,四叔借龙王宝藏钓鱼诱使天刺逆贼现身,小七运道不错,逮了条大鱼,这次血卫出京,正要押送他回京。”说到这里撇了魏典一眼,道:“你既然来了,就替朕个口谕给沈澶,小七之令,如朕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