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声中,陈柏寒缓声说道:“这世间事,自古就是黑白并存,阴阳共生,繁华的背后,也隐藏着无尽黑暗。◎”说话同时,陈柏寒取下了油灯上的罩子,而后举手说道:“就像这影子,只要照住光亮一面,必定留下黑暗一面,而且,一个人站的越高能力越大,所投下的阴影就越大。”
楚昊宇执掌大楚的黑暗机构天卫,再清楚不过这些,只是让楚昊宇疑惑的是,岳父陈柏寒今日这番话,究竟何意?楚昊宇没能想透,所以不曾开口,只是盯着他,等他开口。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柏寒继续说道:“天下能有今日的繁华,江南的富庶功不可没,然而江南的富庶,则与江南众世家、众多官员密不可分。江南氏族,以孙、钱、王、吴、郑五家为尊,孙、钱两家贵为大楚四大世家就不必说了,何况孙家已然隐退,钱家老爷子刚刚病逝生出变故,怕是要偃旗息鼓一段时日。王、吴、郑三家都是江南数百年的大族,其影响较孙、钱两家也不遑多让,尤其吴家,虽不显山露水然,然当年谢家势大时候尚且想方设法交好吴家,便是先帝平定谢家也曾特意前来洞庭拜望吴老爷子,最后将江南道首府从石头城迁往这平江府,固然有谢家的缘故,亦因为吴家。”
楚昊宇知道吴家,可听闻吴家影响力如此之大还是有过一丝诧异,同时在心中猜测,王绛硕奏折上那些人,究竟谁是吴家的人,而且能够让岳丈开口,看来此人身份不低啊!心中如此想着,楚昊宇终是开了口,道:“听岳丈如此说来,本王倒要找个时间,前往洞庭拜会吴老爷子了。”
陈柏寒轻点了点头,道:“礼该如此。老夫年轻时候曾与之瑜兄有过数面之缘,谈吐风趣为人高雅,想必不会令王爷失望。”
吴之瑜,吴家家主,就在楚昊宇思索着岳丈陈柏寒这番话究竟何意时候,陈柏寒继续说道:“王家在江南也是根深蒂固,不过看王灏的神情,唯王爷马首是瞻,想来王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仅剩郑家。郑家本就是江南大族,尤其五十年前与谢家结盟一时盛世无双,在江南众多氏族中乃是最顶尖的存在,谢家兵败后郑家投城献降,先帝钦奉郑家老爷子清平侯,而郑家老爷子很聪明的极少过问是非,只是老爷子辞世后慎元老弟大肆插手淮南事物,郑家的势力,足矣与都督府相提并论,甚至让数名大都督折戟淮南。”说到这里稍顿,陈柏寒望着楚昊宇问道:“王爷可是要对谢家余孽动手了?”
数日前渠涧峡的那场暗杀,正是谢东麟率领谢家余孽出手,渠涧大营被他们屠杀贻尽,连沈澶、陈柏寒、李天念这些朝廷重臣也命悬一线,楚昊宇必须有所动作。点头,楚昊宇沉声说道:“我已命天卫详查此事,都有那些世家、门派出手,此事,本王定要会给朝廷一个交代。”
陈柏寒早就猜透了楚昊宇心中所想,却是接着问道:“郑家呢?”
顿时,楚昊宇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直直盯着岳丈陈柏寒,似想看透他心中所想。很快,楚昊宇已散去气势,张口说道:“乱臣贼子,本王必诛之,至于江南氏族,诚如岳丈所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本王相信他们都是聪明人。”
望了楚昊宇片刻,陈柏寒哈哈笑了起来,张口说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就在京城等候王爷的佳音。”
第二日清晨,陈柏寒和李天念乘船离开平江府回京复命,送两人离开,楚昊宇和沈澶联袂去了江南卫大营。
江南繁华多文人墨客气息文弱,然江南卫大营却是森严有度,且隐隐约约透着冰冷杀气。看楚昊宇脸上流露出赞赏神色,都指挥使姚方节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张口说道:“回禀王爷,江南自古繁华,先帝平定江南后为保江南安定,不仅命神机尉驻守江南,还特意设置了江南卫,大都是百战老兵。为了防止大营沾染江南奢侈萎靡的气息,大营皆是北方风格,古朴厚重,尤其程将军到来后,不仅重新修整更带来了男儿豪情,现在,江南卫的儿郎们,上船能操舟,翻身能上马,样样是好手。”
楚昊宇本就对这江南大营颇为满意,听都指挥使姚方节说完,更是笑道:“姚将军的话,倒叫本王有些期待了,本王可是有重任要交给江南卫。”楚昊宇的话,说的不少将领脸色一喜。军人的任务就是上阵杀敌,他们虽不知楚昊宇要他们征战何方,可只要有仗打就有军功拿,要是入了这位爷的法眼,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一个个满眼兴奋的盯着楚昊宇,然而此刻,楚昊宇话语一转,道:“不过,本王要先看看江南卫战力如何。志建,带半队人马,向江南卫兄弟们讨教一番。”
没有任何迟疑,许志建立即打马走了出来,拜道:“末将得令。”大喝声中,许志建手掌挥动,五十骑随他走进演武场。
楚昊宇的话听的不少将领为之色变,尤其望着仿佛一个整体的血卫将士。军伍中人,谁不知玄甲卫的大名,不少将士都以进入玄甲卫为荣,至于楚昊宇的亲卫,更是从三万玄甲卫挑选出来的精锐,个个是武功高手,个个是百战老兵,江南卫虽精锐,可若与玄甲卫一较高低,怕是……虽有人畏惧玄甲卫的威名,然军中从不缺热血汉子,也有将领欲欲跃试,两人同时走了出来冲姚方节拜道:“将军,末将请战。”
这两人,左侧将领皮肤黝黑长的又粗又壮,相貌粗狂留着络腮胡,一看就是沙场骁将,至于右侧少年,则与壮汉截然不同,皮肤又白又净,相貌俊秀还带着一丝儒雅气息,若非一身盔甲,正是江南最常见的风流士子。
看有将领主动请战,姚方节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一次出来两个,倒叫他犹豫起来。粗壮汉子潘黑子,是神武尉程将军的亲卫,真正的百战老兵,漠北之战过后跟随程将军入了江南,后来程将军病重隐退,潘黑子便留在了江南卫。文弱少年秦宜明乃将门之后,自幼向往金戈铁马的生活,熟读兵书勤修武艺,算得上文武双全的才俊,而秦宜明最向往的便是玄甲卫,现在能够与玄甲卫精锐一较高低,立即站了出来,两眼直直盯着主将姚方节。
望着两人,姚方节神思一动便有了决断,冲楚昊宇笑道:“玄甲卫乃是真正的精锐之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江南卫虽然都是好儿郎,可较王爷亲卫却自愧不如,只是王爷有意,末将自当奉陪,一队人马,来领教玄甲卫精锐。”
看姚方节动用两倍人马应战玄甲卫,楚昊宇心底有过一丝赞赏,为将者,就当熟悉敌我从而制定策略争取胜利,而非死要面子一味莽撞。点头,楚昊宇轻笑道:“姚江南乃江南卫主将,何须过问本王?”
不见楚昊宇反对,姚方节抱拳冲楚昊宇行了一礼,而后望着潘黑子和秦宜明说道:“一队人马,你二人自行商量,去吧。”
“末将得令。”大喝声中,潘黑子和秦宜明起身离去,很快就带领百余骑走进演武场。
此刻,江南卫将要与玄甲卫比武的消息已传遍大营,演武场四周站满将士,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既想看看玄甲卫如何精锐,不过更多是想江南卫胜出。
高台上,看七王爷楚昊宇,大都督沈澶两人坐定,姚方节抱拳问道:“王爷,大人,开始吧?”
楚昊宇点点头而没有出声,见此姚方节转身走到高台边缘,沉声说道:“比武只为切磋技艺,不可伤及性命,开始。”
得到姚方节的军令,江南卫立即动了起来,一百精锐分成两股,一路人马约莫七十骑,在潘黑子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冲向玄甲卫,另外三十骑则在秦宜明的带领下绕着演武场狂奔起来,想来只要玄甲卫陷入混乱,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许志建如何不知敌军的意图,却是怡然不惧,挥手连刀带鞘高举,喝道:“杀!”
“杀!”震耳欲聋的大喝声中,血卫五十骑狂奔起来,向着江南卫冲去。骑兵,没有防守只有进攻,哪怕敌人再多。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玄甲卫五十骑四四方方的队形已然变成菱形,如同一支长矛刺向敌军,而许志建就是这支长矛的矛尖,锐不可当。
潘黑子久经战阵,如何不明白玄甲卫的意图,粗狂的脸庞上越发兴奋,挥动大刀砍向许志建,想要将他这个矛尖折断。疾快的马蹄,很快,许志建已与潘黑子相遇,嘭一声巨响两柄横刀砍在一起。
许志建能够加入血卫贴身护卫楚昊宇,可知武功不凡,奈何潘黑子也不差,两人身躯都是一颤,然终究是血卫技高一筹,在潘黑子身体晃动时候,一柄横刀从许志建身后突现划过潘黑子的肩膀。虽然没有真的受伤,然潘黑子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可偏偏自己没有死,心中的憋屈让他难受的想吐血。
沈澶、姚方节等人站在高处看的清楚,一个照面潘黑子便被斩落马下,对此不少人都是一愣,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吃惊。吃惊玄甲卫的精锐,吃惊江南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斩杀潘黑子后,玄甲卫没有丝毫停留的冲进江南卫大军,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将,一个穿刺伤亡过半。
秦宜明站在一侧看的清楚,眼睛也越发明亮,这才是真正的精锐,自己一定要加入玄甲卫。心底如此想着,秦宜明突然打马加快了速度从侧面冲了上去,想要在玄甲卫冲出江南卫的一瞬,对他们进行斩首。
这刻,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秦宜明身上,江南卫是胜是败,全系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