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宴,你真的不后悔吗?错过了这次,万一……”
林宴知道周学锋说的万一,万一林鞅真的死了,林宴的心很乱,他恨林鞅,憎恨他的薄情,可是这个被他憎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如果说他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波澜,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脑子里乱极了,他想做一个绝情的人,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事后他会不会后悔。
林宴没有回答他,这时候林宴的手机响了起来,林宴翻过来一看,是顾笙。
周学锋没有注意到林宴在接电话,他心头也是一团乱麻,他让人给顾笙发了那样的照片到底是不是做错了?林宴不开心了难道他就开心了吗?可是让他对林宴放手,周学锋却觉得那是蚀骨之痛,他很矛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这之前,他原本还非常坚定的想要对付顾笙,然后将林宴抢回来。
只是现在……他恍恍惚惚的转过头喊了一声林宴的名字,“啊宴……”
顾笙给林宴打电话是因为他回到家里林宴却还没有回来,他明明听闻他们组是加班到最晚的,林宴他们组早就下班了。
刚和林宴说了没两句话,正要问林宴人在哪儿,顾笙就听见了周学锋的声音,他的眉头瞬间就拧在了一起。
“你和周学锋在一起?”
“嗯。”
“他又来烦你了?”
“没有,他和我说点事情,我马上就回去。”
纵然心头有千万般疑问,顾笙也忍住了没有问出口,而是淡然的应了一声,“好,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可惜这天晚上,顾笙并没有等到林宴回来。
他一直给林宴打电话,最开始只是没有人接,到后来干脆关机了,顾笙心头发慌,下意识的想要去找林宴,周学锋和他在一起,难道是周学锋把林宴带走了?
顾笙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手却不小心按到了手机界面,那张不知道是谁发过来的照片突然跳入了顾笙的眼睛里。
那是在汽车里,昏暗的路灯下,周学锋压着一个人在副驾驶上,像是在接吻,透过昏暗而模糊的灯光,顾笙认出了那露出来的半张脸。
那是林宴。
顾笙看了这张照片足足有一分多钟,然后他坐了回去,拿起手机给周学锋打了个电话。
周学锋没有挂掉他的电话,而是接了起来。
“林宴在哪儿?”
顾笙开门见山,声音冷冽的问道。
“他当然是在我这儿。”
顾笙并没有被周学锋的挑衅所激怒,而是冷静的说:“你让林宴接电话,我得确认他没有事情。”
周学锋那边却传来了笑意,“恐怕不大方便。”
顾笙的声音瞬间像是出鞘的利刃,“周学锋。”
可是周学锋并没有被顾笙狠厉的声音给吓到,反而带着痞气,“顾笙,啊宴毕竟和我十多年感情,哪是说丢就丢的,你和他才认识多久。”
说完周学锋就挂了电话,顾笙站在原地手机里面响着阵阵忙音,明明知道周学锋不过是为了气他,但是周学锋的话却像是魔音灌耳一般,一直在他的大脑里回响着。
顾笙站在桌子前,清寒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站了也不知道多久,手机突然响了一声,顾笙拿起来一看,是林宴给他发的语音。
“刚刚手机没电了,今晚不回去了,别等我了……”
顾笙死死的捏紧了手机,坐在了椅子上,这一坐就是直到天明。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顾笙一夜没睡,眼睛已经充血,但是他的目光却像是一匹独狼,有着孤注一掷的狠厉。
天亮了,该去上班了,顾笙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随意做了点早餐,依旧和往常没有半点区别的早晨,只是少了一个人。
“砰。”
大门关上,阻隔了阳光。
林宴没有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他昨晚原本已经让周学锋送他回家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鞅的现任妻子哭着给他打电话说林鞅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求他去见见林鞅。
林宴的大脑像是断了一根弦一般,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学锋就坐在他旁边,所以他自然是听见了那边的声音,他没有理会林宴的震惊,直接踩下油门,将车往A市开。
等到林宴回过神的时候,周学锋的车已经开出了S市,而他拿起手机一看,全是顾笙的未接电话,对了,顾笙还在等他,林宴正准备给顾笙回个电话,他的手机就因为没电而关机了。
林宴怔怔的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一股难言的无力感向他涌来,他失去了力气一般的让自己瘫软在副驾驶上。
十四年了,从他母亲死去到现在,应该是第十五年了,他以为他长大挣到钱之后会狠狠的报复林鞅,或者会和林鞅老死不相往来,千百种结果,他从未想到过这一种。
好像一切爱恨在死亡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不管爱也好,恨也好,一切都会随着死亡而消散掉。
林宴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努力的活着,活出个人样,拼命的工作,简直像是个笑话,其实他过得好不好,林鞅根本不关心,只有他自己才一直将十几年前的事情牢记于心,一刻不敢忘记,那甚至成了他夜里的噩梦,成了将他困住的囚笼,他不敢去爱别人,也不敢接受别人的爱意,他害怕,害怕自己像是林鞅那么薄情,又害怕自己像是他母亲那样惨烈收场。
他活得战战兢兢,踽踽独行,而林鞅却在A市享受着天伦之乐,这个渣滓没有受到半点惩罚,反而过得非常惬意,临到头了,还要来折磨他一把。
林宴忽然觉得呼吸困难,胸口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块将他压住,他按下车窗,任由冰冷的风刮得他的脸生疼,这才让他得以喘息。
很快他们就到了林鞅所在的医院,林宴下了车以后已经是半夜了,夜晚的风吹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一阵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别的。
周学锋将后座的外套拿过来给林宴披上,林宴却没有接受,“顾笙不喜欢我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周学锋闻言,心头一揪,凭什么顾笙这个后来者能够得到林宴的全心全意他却连林宴的正眼都得不到。
“还是穿上吧,别感冒了,顾笙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和你计较。”
林宴却十分固执的拒绝了周学锋,周学锋有些烦躁的拉住林宴,“你干嘛为了一个远在S市的人,这样虐待自己,还是说你觉得你穿了一下我的外套就是对不起顾笙了?他也不会保守到这个地步吧?”
林宴安静的看着周学锋,没有说一句,周学锋却在他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最后赌气的将外套穿在自己身上,领着林宴去了林鞅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宴宴!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的……你爸爸他……”
林鞅的现任妻子说着说着眼泪就不断的往下掉。
林宴也难得看她惺惺作态,直接走到玻璃窗户便,看了一眼里面,林鞅戴着氧气罩,的确是很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走到女人面前问了一句,“主治医生在哪儿?”
女人哭哭啼啼的说不出话来,林宴不耐烦的咂了咂舌,“再不说我就走了。”
女人这次哽咽着带他去见了主治医生,林宴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来意,医生告诉他,林鞅伤到了要害,劝他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林家乐还是个高中生,现在正在病房里躺着,林宴的现任妻子又是个不抗事的,林鞅要是真的走了,他的公司和心血估计就要付诸东流了,这才是这个女人让他来的主要目的,只要林鞅的公司还在,她就有利益所图,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公司迟早会是她儿子的,但是如果林鞅的公司被人趁机瓜分了,那么她什么都捞不到,更别说她儿子的份儿了。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林宴最开始连看都不想来看一眼林鞅,更别说是管林鞅公司的事情了,在他看来,这公司倒闭了他才是最开心为之鼓掌的那个。
林宴不知道从哪个值班小护士哪里骗到了一个充电宝,赶紧给自己的手机充了点电,能够开机之后,他给顾笙发了一条语音,他其实是想发文字的,但是他害怕顾笙多想,还是语言保平安比较好。
他原本想和顾笙解释几句的,但是林鞅的病情却突然之间恶化了,他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宝丢在了椅子上,还是周学锋给他拿着的。
周学锋看着林宴的背影,他是那样坚强,那样耀眼,那样让人舍不得放开,就算是卑劣的手段又如何,只要能够得到林宴,他在所不惜。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我以为你那么有自信,一定能够说服林宴,看来我错了。”
莫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他似乎很疲惫,但是他的衣着依旧是一丝不苟,眼神清明,宛如一把绝世名剑。
“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
顾笙深深地给莫老鞠了一躬,不是他没有成功说服林宴,而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和林宴说。
莫老看着他弯下去的背脊,眼里露出赏识的神色。
他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年轻人,说:“顾笙,这个机会给你,你愿不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