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一趟门就赚到了上千，这的确让我喜出望外，一下子都有些飘然了，虽然这趟钱赚的也不是那么顺利，不得不说的是，那个小黄毛的确是个不怕事的，张德利穿着那身警察的黑皮，又是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换做是谁都要吓一跳，正如张德利所说的那样，他扮演好人或许连小孩子都不相信，可如果要扮演坏人，那却是极为贴切的，他穿上*，板起脸之后，的确和我见到的那些警察没什么两样，可就是这样，那个小黄毛还是很硬气的说了些自己大哥是某某某之类的话，我去搜身掏钱，他居然还敢抬腿踹我，幸好他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初中生，个头不高，力气不大，就是想踹我也没什么力度，张德利见他敢反抗，就恶向胆边生，两个大巴掌打的那个小黄毛坐在地上晕乎乎的眼冒金星，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两个就赶紧跑了，这一次的行动，与其说是在骗人，倒不如说是在抢的劫更为确切一点。

　　“其实咱们这一次不该两个人一起上，我觉得你还是太面善了，你看你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个好孩子，穿上*也不像，警察哪有你这样的，下次这种事情，咱们得分分工，你负责放哨，我负责上去吓唬他。”

　　这句话张德利只是顺口就说了出来，可我一听，心里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说道：“要不下一次这种事情我别去了吧，老是办砸，挺不好意思的。”

　　“别啊！”张德利一听就不愿意了，见我脸色有些尴尬，他嘿了一声，赶紧说道：“你别多想啊，这个叫做分析成败，做局这种事情，可不能一个人去，单枪匹马那个叫做小说，一个人肯定成不了事，必须有人照看着，要是我一个人去，或许能吓唬的那小子交钱了事，可万一他大哥就在附近呢，万一我正在骗的高兴，他大哥带着人从后面把我给包围了呢，所以必须有个伴儿，而且啊，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这一次我合适警察这个角色，可下一次兴许就是要有个好人的样子出去做局，到时候我就是这放风的了，而且这世上的事情，没有百分百顺利的，有时候出了篓子，还得靠着旁边把风的兄弟补救支援，就算做不了什么，也是有好处的，这个就叫做团队训练，咱们两个练习练习才能配合好，配合的越好，成功的机会越大，你别乱想，不管有没有你的事情，都得去！”

　　“那咱们下面干什么？”这番话让我好受了许多，不由的想起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起来，有时候人的脑子不能一根筋，老是觉得自己没用那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有用，书上不是说了吗，要尽可能的去寻找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去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当这样努力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你真的很有用，所以我暗暗的给自己打着气，要做个有用的人，而要做有用的人，就得从点点滴滴做起，所以我迫不及待的询问着张德利，想要再干点什么证明自己的能力。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有钱了就得花。”张德利哈哈一笑，拍了拍腰包，指了指街头的一个地方说道：“走，今天带你吃顿好的，咱们舒服舒服。”

　　吃顿好的，对于很多人来说直接的印象就是大餐，舒服舒服对混迹江湖的人来说或许就是洗浴，我是个学生，本能的印象就是吃饱了睡，这算是我理解的幸福和舒服，然而等着我跟着张德利走到地方之后，却忍不住吃了一惊，这地方算是盛世花园附近的一条商业街，盛世花园本身就是设计出来给有钱人住的，位置自然是挑繁华的靠近，商业街上最多的就是要多有钱就多有钱人，毕竟到处都是卖着天价商品的店铺，我起先还老往街边的海鲜馆子张望，以为张德利想要去这种地方，甚至还有些担心我们这一次弄来的钱根本不够付账，然而等着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他带我来的这馆子，只是商业街街角不到两平米的一个小门脸。

　　这里就要说说这商业街的布局了，这个区算作南京的老区，老区繁华之后就会面临很多问题，首先就是商区和住宅区不可避免的重合与交错，这条商业街就是如此，街道两边固然有很多金碧辉煌的大铺子还有百货大楼，可到了边角的地方，就是居民的住宅了，这小门脸就是住宅楼改建出来的，我探头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卖生煎包的小店，门口摆着价格，一两三块五，正是南京城里最公道的价格，这一两生煎包有多少呢，一般来说，有三到四个，大家可不要小看了这一两的生煎包，生煎包这东西里面除了肉馅之外，还有很多的肉汁，这肉汁虽然香喷喷的，可吃多了也要觉得油腻反胃，所以普通人吃二两就已经足够了，张德利倒好，一进门就要了一斤，外加两罐可乐，加起来也就四十块钱。

　　“咱们有钱，可不是用来吃喝玩乐的。”张德利早就看见我东张西望往海鲜馆子里瞧的模样，等着拿到了生煎包之后，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解释道：“咱们赚钱要只是为了吃喝玩乐，那就落了下乘，和普通的骗子又有什么区别，所以先生说了，咱们能吃饱喝足就可以了，不能大手大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手脚放开了，那就会被欲望蒙蔽了心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的钱，是要用来帮助有需要的人的，这样才叫做光明磊落。”

　　“先生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这番话让我忍不住激动的声音都发了颤，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比能够追随一个高尚伟大的人更光荣的呢，信念就是这么简单而让人热血澎湃的东西，一时间我又骄傲又惭愧，骄傲的是能够有幸和这世间最了不起的人走在一起，惭愧的是就在刚刚，我还想着去吃点好的慰劳一下自己，那时候我想的可是大鱼大肉这么来上一顿，虽然不是海鲜馆子里那些动辄两三千的大宴席，可算起来，也要有两三百这么多了，要知道这一次张德利买的生煎包，加起来也只有四十块钱而已。

　　“可惜我的本事也就一般，不然的确是能帮助更多的人了。”张德利点了点头，也有些惭愧的说道：“比起先生，我差的太远了。”

　　“先生他，一定做过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吧？”我忍不住就问了出来，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此刻的我，却根本没有想过这个答案会不会让我失望，那样伟大的人，怎么可能让我失望呢？

　　“很了不起。”张德利的脸色也变的激动起来，神往的说道：“他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在外面闯，独立维持，做了许多大事，虽然我不曾跟着他去过很多地方，但偶尔这么几次，跟着他到山里走了走，那里的孩子们都是很尊重他的，听村民说，他帮助那些孩子最久的一个都有十几年了，这只是他一个人的力量而已！”

　　“滚开，滚开！”就在我和张德利都沉浸在一种激动的情绪之中时，一个公鸭般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从身后传了过来，我扭头一看，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卖生煎的小门脸在这商业街上算是最为物美价廉的所在，因此排队的人不在少数，特别是现在这时候，如果我和张德利再晚去这么一小会，怕就要站在这街头长长的队伍之中了，然而如今这队伍，却是被几个黄头发的小混混给搅乱了。

　　“毛大哥，这个，这个，今天真的只有这么多。”我本来还以为这是来小店买生煎的不想排队才去耍流氓，然而很快店里那个憨实的矮胖老板就拿着几张票子陪着笑赶忙迎了出来，他脸上的讨好和痛苦，瞬时间让我明白了这个大黄毛到底是在做什么了，这分明就是来收保护费的。

　　“你娘的，这么多人就这么一点吗？”大黄毛一把抢过那几张票子之后，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我站的不远，也看的清楚，差不多零零散散的就是两百多块钱的样子，刚才我们买生煎的时候，我也倒是看到了老板的抽屉里的模样，虽然肯定不只是这么两百，但也不会太多，毕竟生煎是小本买卖，三块五一两，平常人吃个二两也就饱了，七块钱一个人，就算十几口子排队来买又能有多少钱，更何况，真正能到这里来买东西的还不是没什么钱的，这商业街里来来往往的那些衣装光鲜的人怎么会放下架子到这种地方来吃饭，虽然真的很实惠真的很便宜，但是，在这里他的生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像是如今这周围排队的，看身上的衣着打扮，不是清洁工就是捡破烂的，就靠着这些人，这小店能不关门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交保护费。

　　“交不出来，那就关门大吉！”大黄毛眼睛一瞪，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那个憨实的老板，手一挥，几个小弟就掏出了藏在身后的棍子，也就眨眨眼的功夫，这小店就变的一片狼籍了，店老板有心阻止，却被一棍子打破了脑袋，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吼叫着，而那个大黄毛，却拿着个生煎包没人事般的拍着手走了。

　　“怎么，看不过眼？”见我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大黄毛的身影，张德利就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情，隔三岔五就得来一次，基本上每两个星期，他们这几个就得来收一次保护费，没看见旁边那些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吗？”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一愣，忍不住问道：“那，先生也是知道的吗？”

　　“这地方还是先生带着我来的，他当然比我还清楚，别看我们在南京也就住了个把月，可这家店的底细先生早就查的清清楚楚，这胖子叫徐大光，这小门脸是他们自己家的，开了没八年也有十年了，那个收保护费的叫大毛哥，是这一带的一个什么小头目，他们那个老大名字挺拗口的我就没记住，反正啊，好久了。”张德利随口说完之后，有些好奇的问道：“你问先生干什么？”

　　“不是说锄强扶弱吗，怎么看到了这种事情都不管不问呢？”我皱着眉头质问道，这种明显的事情还用多说吗，可事实便是，张德利他们早就知道了却不管不问，这让我的心一下子难受极了，明明刚才还很崇拜的想着去追随那个男人的信念做个像他一样的人，可不过片刻，就看到了这样赤裸裸的事实，所谓的信念，不过是用来遮羞骗人的吧？

　　“我们可不是什么人都帮的。”张德利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有点嘲讽，他左右看了看，压着嗓子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先生愿意帮你吗？那个时候你简直就是个废人了，躺在垃圾堆里没人肯多看你一眼，但先生却愿意帮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先生，先生是个好人吧…”我嘴巴张张，说出个连我都不怎么相信的理由，如果先生是好人，是那种锄强扶弱的大侠一类的人物，那么这个小店他为什么又置之不理呢？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我给你说过，我们都不是好人，说是大奸大恶之徒也不为过，你要是觉得我们是好人，那就太幼稚了。”张德利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说道：“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自助者天助之，我们就是这天，帮不帮忙，就要看这人有没有自己帮自己的觉悟，就像是你，遭了难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动手去报仇，先生查过你的来历，知道你是个软性子的人，可就是你这个软绵绵的学生，居然提了刀就去砍人，砍完之后还弄了枪去轰他娘的，这简直就是太了不起了，这就是所谓的自助者，所以即便你落了难，变成了个废物，先生也愿意帮你，他说你虽然性子软，可心里却是坚强的，只要心里坚强敢去反抗，那就是我们的同志，就值得他伸手去帮，可这个胖子，哼，值得我们动手吗？”

　　“他，刚才好像也反抗了。”我低着头说了一句自己都不怎么确定的话，刚才的时候，那憨实的老板脑袋上的确挨了一下子，可到底那是不是反抗就真的很难说了，首先刚才他是一直在求饶，其次就是他那一下来的有些说不清楚，说是反抗吧，也不尽然，那几个小流氓去砸他那小店的时候他就是去挡了一下，就是这阻挡，也不是说去阻挡这些小流氓，而是背朝着他们去保护自己那几笼生煎，然后就被从后面开了花打破了脑袋，这个说反抗也勉强算，可说不是，那也非常准确，毕竟这世上没有用屁股去反抗棍子的说法，要是这个算数的话，那些电影里挨板子的人都算的上是英雄了。

　　“那算什么反抗？”张德利冷笑一声，摇着头说道：“挨了打之后就知道坐在地上哭，他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怎么和娘们一样，有一次这个大毛哥要的钱太多，他一下子拿不出来，那家伙就绑了他婆娘，说要一千块钱，碰上这种的，就算反抗不了，报警总可以吧，绑架可不是什么街头勒索，判的重着呢，哪怕是这地方上的流氓和警察有勾结，也遮不住这种罪名，可他倒好，跑到人家那里跪了半天把老婆给救回来了，一个只会下跪的人，我们，是不会帮的。”

　　“可毕竟是太可怜了，你们有本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辛辛苦苦的一家子忙碌了这么久一分钱都没剩下，天天活在恐惧中，那样还有什么滋味？”我有些不忍的叹道。

　　“那就站起来反抗啊，站起来大声的说老子不服，哪怕是被打倒了，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站起来说老子不服，老子要站起来反抗。”张德利嘲讽的看了一眼那老板，然后冷笑道：“可他做了什么，下跪不说，还给人家磕头，逢年过节的居然还要巴巴的自己送上门去送礼，把欺负他的人当老子供起来，自己家里的人就节衣缩食，我那一次假装和他聊天，我说这种日子他要忍到什么时候，他居然说，说不定有一天就有人看不下去会管的，渴望救世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这样的人，救世主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让他活着或者让他去死，对于这世界都没有丝毫的改变，不反抗，只会下跪的人，那就让他们跪到死吧！”

　　“慢慢的，你便会明白，这世上需要帮助的人很多，我们不可能保护每一个人，所以，我们需要保护的是那些在以后可以去保护其他人的人，就像是你。”张德利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向了夕阳下的大道，只是如今的天色，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