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回到小旅店之后,我囫囵的睡了一夜,苏山山说的那番话,虽然云山雾罩依旧让人迷茫,但总算在茫然间给了一丝前路的光明,既然心里有光明,为着光明前进就是了,这个念头,让我一早就爬了起来,张德利见到我精神还算不错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一会儿苏山山就会过来,她毕竟是本乡本土的人,有他带着,你做事情也方便些。”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将张德利买回来的早餐囫囵吞了下去,等着我吃的差不多到时候,苏山山也就出现在了我们的房门之前。
“我就是个向导,你做什么,我配合就是了。”苏山山和张德利互换了个眼神,大概也是看出来了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冲着我微微一笑,说道:“别这么沮丧,这是好事,那两个人的事情我又打听了一些,老太太虽然看着慈眉善目,但火车站附近很多的案子都和她有关,那个三百块虽然只是在外面兜售高价票,但听说原来在东北做过许多事情,手上也占了不少血,没办法了才跑到了这里,你看他天天带着个帽子,怕也是和你们一样的心思,生怕被人认了出来,要不是他有一次喝多了说了几句自己当年的本事,怕是没人会知道他的底细,不过那些人都是当笑话来听的,毕竟那个三百块平时也不怎么硬气。”
“有确切的证据吗?”我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我之所以这么问,说到底还是想着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平白无故的去杀一个人,在电影小说之中,或许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他们大可以潇洒的说些我想杀就杀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然而,我始终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有些经历,但这样的事情对于我,还是太难了一点,我甚至在想,如果不是张德利和苏山山在这里,如果不是张德利和他跟随的那个男人有恩于我,换做了其他人,或许我会毫不犹豫的逃走,而不是坚守在这里。
“不好找,不过有件事,我那些老兄弟们还是着重说了说的。”苏山山迟疑片刻,皱着眉头说道:“有一阵子,他们那些东北人就想着吃狗肉火锅,抓住一只野狗之后,虽然用网子套住了,但谁也不愿意动手,说那小狗可怜兮兮的还有泪水,汪汪叫的也不是什么威胁,就是祈求的哼哼,那时候这个三百块就占了出来,一刀就搅烂了那小狗的舌头,然后那小狗还没咽气的时候,就已经把它的皮剥了下来,要多残忍就有多残忍,好多人当场就不愿意看下去了,那狗肉火锅自然也就是吃不了了,可他却是没人事儿一般的把那小狗吃了个干净,还把皮子做了个褥子,我觉得,他这个人,应该是见过血的,心太狠了。”
“也只好这样了。”这样的事情让我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里那点内疚和忧虑瞬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点点头,就对着苏山山说道:“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按照惯例,咱们应该是去先探探路吧,看看他们两个都在做什么,寻到了痕迹,就能下手,应该就是这个路子吧?”
“没错。”苏山山点点头,不再废话,等着我准备好了,就带着我出了门。苏山山是本地人,又有老兄弟照应,自然知道要去哪里找这两个人,虽说他们上面那个刘老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就躲了起来,可下面的人还是没有这种觉悟的,我们先到的一个地方,就是那个三百块住的筒子楼。
“这是财政d局的老楼,那些老爷们早就住进了好地方,现在住在这里的,要么是他这样的租户,要么就是空房,三百块就住在二楼,这地方他住了好些日子了,虽然破旧,但还是挺安静的,正适合他这种人住。”苏山山到了门口之后,先探着脑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迹,就指了指这破旧小院里一座六层高的小砖楼说道:“他那个地方,我觉得还不错,要是死了,也没人发现,昨天晚上过来看的时候,就他那间屋子亮着灯,其他的都是空的,你要是想动手,哪怕藏在角落里冲出来给他一刀也可以放心去做,叫破了嗓子都没人管他的。”
“这种事情哪里好做?”我一阵好笑,摇摇头说道:“如果他真是你说的那样手上占了血,那我这种人哪里敢去惹他,说不定还被他做掉了也不一定,再说了,即便成了,那我又要往哪里跑,是命案就一定会让警察重视,就算做的再隐秘,痕迹清理的再仔细,那也很难瞒过警察那种专业人士,就算能拖拖,可也拖不了太久,我还有大事要做呢,哪能冒这个风险?”
“那就只能从他的习惯上下手了。”苏山山点点头,说道:“他这个人生活还算有规律,早上六点多就出门,去火车站看看有没有排队的,等着忙完了这一波,到了早上十点钟,就去网吧玩一会,中午吃饭,然后继续去火车站,等着中午过了,就回网吧,到了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再出来,到了十点钟,这一天就算完了,这也是我们当年定下的作息,这几个时段,买票的人才会多,大家总不能天天的耗着,不过从这个规律上来看,怕是没什么机会的。”
“都是人多的地方,不好下手啊。”我点点头,有些为难的皱眉说道:“况且那些地方,也不好让咱们布置,吃饭下毒虽然听着不错,可我也没那个本事。”
“那种事情你信也不要信。”苏山山摇摇头,说道:“我跟着苏姐姐学了不少事情,她也说过这个,说现在网上说的相生相克,都是夸大其词的,就像是海鲜和橙子不能一起吃,说吃了就是*,我当时看到之后还觉得自己捡到了宝贝,巴巴的就跑过去献宝,可苏姐姐却说,这个招数她的确是见识过的,但那个时候,做局的那个人是饿了那些人好多天,大家胡吃海喝一顿,吃的比常人多五六倍,这才勉强成功了一些,虽然有道理,但剂量的要求却是极高的,咱们可做不了。”
“那也只能在他回家睡觉这件事上动手了。”我眼睛突然一亮,脑子里就闪过了一个念头,赶忙说道:“这地方有暖气吗?”
“当然有了,别看是个破旧的老地方,可当年也是我们这里最早的小楼,都是给干部住的,暖气自来水还有煤气灶,可是羡慕死人了。”苏山山看了我一眼,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想在暖气上下手吗?”
“在我们南方,没有暖气的话,许多人都会用电热毯,我们要是能在电热毯上动动手脚就好了,那东西我倒是了解一点,要是漏电的话,就得死人。”我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说道:“可惜,这东西是不行了,要不然,咱们弄开门进去倒是简单。”
“把暖气关了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现在都是市政取暖,你看见咱们前面那个下水道了吗?就是冒着热气的那个。”苏山山笑了笑,指了指我们前面的一个白雾蒙蒙的下水道盖子,说道:“你要是有本事把那东西停了,或许咱们就能做点事情,我想他买东西也就是附近,说不定会买个电热毯,要是没有的话,咱们装作供货的商人去便宜给老板几床都行,只要他用上了,就能动手。”
“我试试吧。”我哪里干过这种东西,瞧着那雾气蒙蒙的样子就知道下面一定不怎么好过,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瞅着没人的功夫我找了根树干弄开了那下水道盖子,一探头就被蒸的差点晕过去,好不容易等着散了一大半,我再往下看的时候,就愈发觉得头大如斗,那里面的管道把手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到底动哪一个我真的是不知道。
“算了吧,就算咱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给关上了,也撑不到咱们动手的那一天。”苏山山看的也是直皱眉,摇着头说道:“他是东北人,要是硬撑等着市政供暖的来修那我们就是白干了,还是想想有什么稳妥的办法吧。”
“要不进他家里看看?”我有些沮丧的把那盖子放了回去,摇着头说道:“要是小能手在那就好了,他开门可是有一套,刚才咱们说的热闹,可没什么能执行的地方,在外面肯定是不行,只能在家里动手。”
“这个难不倒我,这种老宿舍楼的门,一张卡片就开了。”苏山山一听这个,就笑了起来,左右看看,见还是没什么人,拉着我就进了这破旧的小楼,窜了几步,就到了一户贴着门神的大门之前,我一看这大门,不由的也笑了起来,就是那种传统的绿油漆大门,门锁也不是什么常见的圆锁,而是那种插着钥匙轻轻一扭的靠着块三角形的楔子锁门的玩意儿,这东西,要开的话用一张电话卡顺着门缝往下一刷就行了。
大门打开之后,就是一片狼籍,房间不大,就是窄小的一室一厅,厅里一张皮子烂开露着海绵的破沙发,上面扔着五六个空碗,还有几件脏衣服,左手边就是厨房,不过和一般单身男人不一样的是,这个家伙的厨房里居然有不少菜,厨具也都是齐全,看来就是个常做饭的主儿。
“这东西,倒是能用。”我左右看了看,就看到了接在灶台下面的煤气管道,顺着那管道溜了一圈,我就发现了一件颇为让人兴奋的事情,那就是这三百块家里的热水器,也是煤气供应的,而且浴室里东西很全,浴巾都是湿的,说明这家伙对洗澡也很是执着,这里面的布局就让我想起了很有意思的一些新闻报道,都是说煤气管道老化泄露,洗澡的人茫然不知,然后就很悲催的倒下了。
“这管子倒也很旧,都泛黄了,使劲搓几下子折折就能用了。”苏山山的聪明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只是这么看了几眼,她就猜了出来,只不过很快她就有些担忧的说道:“虽然这个办法不错,可却是把握不好啊,你怎么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泄露,万一咱们弄的早了,回到家就一股子煤气味道,那就完了。”
“你说他洗澡的时候会不会关门?”苏山山的这番话倒没有让我气馁,我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主意,这家伙要是真的这么喜欢洗澡,那想必是要关门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屋里虽然比外面暖和一些,可毕竟是个老宅子,暖气只不过是有些意思而已,当真是说不上什么大温暖,要是换做我,洗澡的时候肯定要关门,不然就有的受了。
“只有变态才不肯关门吧?”苏山山这句话就让我笑得更加得意了,摇摇头说道:“行了,这件事差不多了,咱们去看看那老太太吧,晚上的时候,我就来把他结果了,那个老太太有什么习惯,你知道吗?”
虽然惊奇于我这么快就想出了办法,但让我比较佩服的是,这个苏山山的确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换做是我,张德利要有了局面,我十有八九是要忍不住问上一问的,然而这个苏山山也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我们就一起出了这三百块住的财政d局老宿舍,等着出了门,上了路之后,苏山山才一边走着一边对我说道:“那个老太太,姓马,人家都叫她老马,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在我走后才入伙的,就知道是本地人,儿女都有工作,可工作都不大好,估计就是为了家里才出来骗人做局的,我知道的是,她早上的时候都要带着五岁大小的小孙子出来玩,剩下的时间,就和三百块差不多了,指只不过她不是去网吧,而是和其他的老头老太太打牌,这件事我也说不大清楚,毕竟都是那些老兄弟七嘴八舌说的,有个人倒是说老马弄到的钱都打牌去了,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管她是什么呢?”从三百块家里出来之后,我的心境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都说女人上了床之后就认命了,其实这道理用在什么地方都合适,就像是偷东西的偷过一次之后也不会觉得偷东西丢人,贪污的贪污过一次之后必然还有下一次一样,杀人这件事也是如此的,我下了决心,想出办法准备结果那个三百块之后,心里居然开始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负担了,反正这马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不会去管她为了什么而去做局的,我知道的就是,她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这一点我很不喜欢,我赞成张德利说的那些话,觉得既然有不公道那么我们就应该去主持公道,我也觉得从有钱人身上拿钱去救济穷苦人没有什么错,可前提就在于,那些有钱人的钱应该来的不干净,马老太太下手的这些人,或许有有钱的,但我相信没有钱的会更多,就像是我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农妇一般,她的这点钱都是用她手上的老茧和满脸的沧桑衰老换回来的,马老太太做局骗这种人,那么就失去了道义的所在,即便她的家人会伤心,我也不会觉得有些什么,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这是这世上不变且公认的道理,这道理,残忍而公正,不会可怜谁,也不会高看谁一眼,光明,或许就是这样的道理。
“那个就是马老太太。”我们闲聊了几句之后,就来到了郊外的一个什么地方,这地方虽然有些贫苦的样子,房子都是小小的砖房,住的人看着穿着也不是那么富足,然而难得的是,这片地方的附近,却是有一大片湖的,只不过如今是隆冬季节,湖面早已冰封,上面来来往往的都是左近居住的百姓,虽然面孔大不相同,但组合却是出奇的一致,都是老人家带着个小孩子,那些老人家凑在一起聊的热闹,小孩子们则是三五成群在上面滑冰打闹,苏山山手一指,我就看到了穿着大红衣服的马老太太笑眯眯的站在湖边,目光所指向的地方一个五岁大小的男孩正自己拿着个小铁铲子在刨冰玩的开心。
“难得就不怕掉下去吗?”我有些愕然的小声惊呼了一下,在我们南方,可没这种景象,即便结了冰,也是没人敢下去的,掉进去那也不用上来了。
“这是山东好不好,大冬天的,这冰面有七八厘米呢,你别看不算多,可这种厚度站两三个人都没事的,以前冬天我们来这里砸冰钓鱼,每次都是几个壮汉累个半死,这么厚的冰面,足够在上面玩玩了,要是再冷一点,那就能跑汽车了。”苏山山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那笑容,即便是在这冬日的寒风里,也让人感到了许多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