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没死
漂泊,无尽的漂泊,恍然间,我的脑海里飘过了这几个字,猛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抱着头坐在角落里的余建。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早上,明媚温暖的阳光从破旧的厂房玻璃上斜斜倾射下来,照在身上,让我僵冷的手脚终于有了些暖意,我们出逃于半夜三更,顺流而下,半途上岸,走了个把小时,终于摸到了这么一处能遮风避雨的所在,半夜突如其来的仙人跳还有张波的死,让我和余建两个人疲惫到连话都说不出来,闭上眼睛就进入了梦想,直到,这阳光射了进来。
“怎么办?”听到我爬起来的声音,余建抬起了头,脸色茫然的看着我,眼神空洞,像没了主见的行尸走肉一般看着我,喃喃的说道:“我们,我们是不是走投无路了?”
“还能怎么办?”我苦笑了一声,想起脑海里来来回回旋转的漂泊那几个字,不由的长叹了一声,虽然说我漂泊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但那个时候,这种绝望的孤独,却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虽然这也的确跟当时身边颇有几个朋友有关,然而真正的我孤身一人的时候,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虽然有了余建,但奇怪的是,我却第一次感到绝望,这种绝望当然和余建没有什么关系,而是,从昨天夜里见到张波的尸体之后,我突然明白,这种所谓的孤独,更多的是来自那身不由己的道路,如今的我和余建,已经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紧紧的包围,而所谓的出路,更是让人提不起任何精神来,谁知道那一边到底有什么等着我们,要知道,我可是被贺旗还有家里那个老爷子捉弄编排的怕了。
“可你总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吧?”余建眼睛透着红,抱着脑袋嘶喊道:“我们,我们总不能去坐牢吧!”
“坐牢?”我愣了一下,不由的自嘲道:“你怕些什么,你又没做什么大事,再说张波虽然的确死了,可又不是你动的手,警察那边固然要找找到底是谁最后和他接触的,命案这种大事,哪有什么查不出来的,十有八九会顺藤摸瓜摸到咱们身上,但你才弄了多少钱,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几万,进去了没几年也就出来了,我这个,枪毙十次都是够的。”
“你到底做过什么?”余建愣了一下,脸色居然好看了许多,这让我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我记得那个贼兮兮的心理学老师曾经评价过人这种动物,说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只要别人过的不如他就行了,哪怕是街头快要冻死的乞丐,如果见到有别人先冻死了,他们都会好受点,虽然这件事也不一定真的如那家伙说的如此偏激,但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至少到了余建这里,这句话是一点都没有错,这家伙听说我要挨枪子,心情居然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甚至还有兴趣凑过来,一脸期待的问道:“老白,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我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余建,摊着手说道:“还不是干这个的,到处坑蒙拐骗,前前后后得罪了不少人,可比你这几万块钱,多的去了。”
“那你怎么还混成这样?”余建有点愕然的看着我,说出这么一句让我忍不住想要抽他两巴掌的话来。
“我混成什么样了?”我愤怒的盯着余建吼道:“我混的不是挺好的吗?”
“人家做了大案子的,不是好车好酒好妞的…”余建吓了一跳,闪避开了我的目光,扭扭捏捏的说道:“你看着,也没弄到多少钱啊。”
“我他的妈的不是说了吗,我弄的钱都给需要的人了。”我气结之下,还真有点无话可说的意思,说实在的,跟着张德利那一阵子,我们是弄了些钱,可也当真没有多少,最大的一笔还是小能手撬保险柜弄出来的,只不过那时候我们谁也没觉得这是个问题,毕竟随手就能弄到的东西没有必要去积攒那么多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证明什么,再说了,虽然张德利不大是个好东西,但这家伙心里还是有点自己的信念的,他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钱,有的是为了快意恩仇,有的,则是为了信念而在努力。
因为这个原因,我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反正只要够用就好了,对于钱这东西,我是没看在眼里的,再说了,眼里只有钱,每天只想着去如何的弄钱,时间久了,甚至连久都久不了,肯定就得出事,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做的太多,再仔细的人都要留下破绽,到时候被人家抓进去,那就真的要傻眼了,所以基于这些原因,我对于钱的渴望,并不是太大,第一真的是觉得这玩意我想要动动手说几句话就够了,第二,我当然还想在外面多逍遥些日子。
只不过这么一吼,我倒是有些清醒了过来,人心里有怨气,觉得委屈,就会被情绪左右,这个左右的代价是非常惨重的,我那个贼兮兮的老师就说过:“你们别以为自己碰到那些事儿都能像电影里当个英雄临危不乱,我实话告诉你们,到了那个时候,一绝望,那是连跑的心思都没有的,只能等死!”
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毕竟也只是明白而已,还是那句话,真到了自己这,什么道理都忘了,但这么一嗓子吼出来之后,那些压抑在我心中的绝望与孤独却被我吼的没了影子,瞬时间,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起初的时候,只是一味的觉得自己活的生不如死,被人家牵着线操纵着不管怎么做都逃不出去,所以很自然的没了信心也左右了我的判断,如今我清醒过来之后,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没有机会的,甚至本身,就是个很大的漏洞。
“你说人命案要闹到多大,才能让那些警察去找出个幕后黑手?”
我眯着眼睛,心中有了计算,自然也没了最初的颓废样子,这让余建不由的眼前一亮,凑过来巴巴的问道:“你心里有数了?”
“把咱们弄到这个地步,也不能让他好过。”我冷笑着说道:“固然张波这么一死,咱们的处境就难过了起来,警察查着查着,就能查出咱们干的那些事情,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藏起来不露脸就安然无事了,断了咱们的去路,那要是这么什么都不做,未免太软弱的让人看不起,既然他敢来,那我也能让他不好受,这件事,一定要闹大,一定要让他们查到底!”
“开什么玩笑?”余建刚刚有点希望,被我这么一说,立马就破灭的一干二净,一脸愕然惊恐的摇着头说道:“这,这不行啊,你这是要同归于尽啊,要是不闹大了,说不定最后就当个自杀结案不查了,咱们说不定就没事了,你要是闹的让他们一查到底,咱们肯定跑不了,虽然我没干多少,但我也不想进去蹲着,一点都不想!”
“你怎么就知道张波是自杀的?”我眉头皱了皱,说心底话,这一点也是我觉得为难的地方,如果是他杀,那么追查的重点肯定不是我们,但如果是自杀,即便闹大了,警察那边也有个很能应付过去的说法,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有效,就是想要让这件事看起来很有内幕,让所有的人都关注这件事,然后逼着警察去一查到底,只要我放出这样的消息,让大家都明白张波的死不是那么简单,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媒体的压力还有坊间的消息都会让警察头疼的不得不去做,但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最让我感到惊讶的,还是余建居然能够发现张波是自杀的,虽然这需要些观察力,但说的这么斩钉截铁,需要的似乎是要比观察力还要多一点的东西。
“我看他死的还很平静。”余建抓了抓脑袋,讪讪的说道:“我也就是猜猜,这不是往好的地方想吗,要是他自杀了,那这件事就跟咱们没太大的关系,我当时多看了几眼,他好像没什么痛苦的样子,这个,应该是自杀吧?”
“不对啊。”余建这么一说,倒是让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有问题了,我之所以作出那样的判断觉得余建是自杀,也是因为张波这家伙看着真的很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一点痛苦都没有,但既然连余建都这么看,不由的就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头了,我掏出手机来,搜了几下子,看着屏幕上的答案,立时就把眉头紧皱了起来,半晌,才抬起头来对着余建说道:“这家伙,要么没死,要么,还真是被人干掉的。”
“怎么可能?”余建愣了一下,说道:“都沉在水里了,大冬天的,他难道喝醉了不成?”
“溺水的人,死的没那么好看。”我把手机扔给余建,说道:“上面说要皮肤青肿,全身乏氧发白,口的唇青紫,张波那家伙,好像没这么难看。”
“是啊!”仔细的看了我搜出来的东西之后,余建也有些奇怪,点着头就说道:“那小子,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不过,要是被人灌了药弄死的,再扔进去或许也就是那样。”
“所以这件事就能做了。”我的心里有些希望,但更多的,还是疑惑,我的疑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自从在广西一切的一切渐渐将真相带到我的身边之后,我就愈发的觉得,暗墨那些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他们骗人的手段固然高明,但那都是次要的,最可怕的是这些人似乎都很喜欢玩什么提线木偶,家里那个老爷子就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居然把老三郎那个家伙十几年来弄的生不如死,贺旗虽然没那么恐怖,但也是一步百计,在广西把张德利算的死死的,几乎每一步都得按照他设计好的来,换做是谁都要觉得恐慌。
更何况,张德利在散伙前,也很是说了几句遮遮掩掩的话,似乎也是在说,我和小能手似乎也被人盯着,这件事虽然我看起来不怎么在乎,但心里却是忌惮到了极点,甚至还有一些更为可怕的想法,所以才会跑到北京来,一是要看看是不是能从贺旗这里学到些什么,第二想的就是找个机会,去接近接近我们那一位老爷子,但除了这两个想法之外,也有想要躲开暗墨那些黑手的意思,他们虽然不至于把我逼上绝路,但被人逼的没有自己的选择换做是谁都要受不了。
可没想到的是,我好不容易自由了,却还是没能跑出来,依旧还是被盯上了,到底是谁做的,其实也不用猜,暗墨里那些人心思虽然诡异,一个个的都不是善茬,但他们也就那么几个人,我的疑惑就在于,这不是他们的风格,对于莫不相识的外人,他们或许可以下的了狠手,但似乎对上自己人,哪怕是张德利和贺旗那么不对付,也没见到贺旗要把张德利往绝路上送,这根本不是他们的风格,可现在倒好,张波要是死了,那我哪里还有活路,固然不是我的动的手,但人家查起来,我干的那些事情,哪一个不是要进去生不如死几十年?
这个想法让我愈发的觉得张波似乎没死,所以我沉思了片刻,对着余建说道:“两条腿走路,第一,咱们还得过去看看,看看张波到底有没有死,第二,咱们还得准备着,把这件事搞大,如果张波真的死了,咱们就把消息捅出去,让媒体施加压力,让警察把后面的那个人揪出来,就算是揪不出来,也要让他慌上一阵子,不能那么逍遥的看着咱们吃瘪。”
“还要回去?”余建愣了一下,吓的跳了起来,摇着头说道:“那要是碰上了警察,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你就好好想想你那个朋友。”我没好气的瞪了余建一眼,说这件事和余建没关系,打死我都不相信,余建或许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情,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按照暗墨那些人的手段,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设计好的,只不过这件事,我也没有太大的信心去确认,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太恐怖了一点吧,财神客栈是我自己找的,要是我随便找这么一个地方,都能碰见暗墨安排的人,那这些人的势力要有多恐怖,虽然似乎听上去北京的确是贺旗的老巢,但北京可有两千多万人,他就算有人,也没到这个份上吧。
只不过,这件事即便是再匪夷所思,也不能打消我心里那些疑惑,虽然前面的解释不了,但后面那些东西,简直就是毫无疑问的,张波哪里会死的那么巧合,不早不晚的就死在了我们跑路的路上,而且死的十分不难看,以至于我觉得,这家伙根本没死,这种巧合的玩意儿,别人或许只会觉得是巧合,但我可是从暗墨里出来的,他们那点东西,当真是不新鲜了,所以想到了这里,我觉得更加有必要问问余建他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来路,要说余建认识的这么些人里,似乎也只有那家伙不对头了。
“他什么都没干啊,我都说过了啊!”一提起他那个朋友,余建就有些无奈,摊着手对我说道:“昨天晚上你就一直问,他真是个普通人,平时我们就是喝酒聊天,他讲义气,帮过我几次,我觉得这个老大哥人不错,人家对得起我,我不能对不起人家,我们之间,就那么点事儿。”
“他知道你和甜甜的事情?你骗甜甜这个事情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他就没出过一点主意?”我连珠炮般的问了这么多,虽然也知道十有八九这家伙说出来的还是昨天那些没有营养的话,但还是有些想要再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毕竟余建之所以能碰上我和张波然后再入伙,这一切的一切都和甜甜有很大的关系,以至于我甚至都觉得,甜甜也是暗墨那边的人,这个想法让我十分无奈,感觉自己似乎得了什么被迫害妄想症一般,但事实又不能不让我如此多疑,我真是被暗墨那边提线木偶这件事弄怕了。
“知道啊,不让我去追。”余建摇摇头,不大高兴的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人家老大哥很仗义,说那种女人不是咱们能碰的,得找个老实人,还说给我介绍一个,人家那都是好心,也没想着折腾我。”
“介绍一个,什么样的?”我好奇下随口问道。
“不大行啊。”余建脸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说道:“反正,我没看上。”
“那得有多丑?”我见余建这个样子,不由的好笑起来,暗道,这家伙长的也不怎么样,人家给他门当户对,肯定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