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信不过
我盯着那地图细看了许久,突然明白了点什么,眉头就紧皱了起来,有些恼怒的盯着贺旗说道:“都已经有了定论的事情,你又来问我做什么,我出的那些主意,根本不会被他们接受的!”
“何以见得?”贺旗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带着那让人想要抽他两巴掌的笑容,轻声说道:“杨家三兄弟固然有自己的盘算,然而如果你的主意更好一点,我想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那三个人,会相信我们?”我冷笑一声,指着桌子上凌乱的照片说道:“你看看这三个人,最近的几张照片根本就是一个德行,看人的样子根本就是在猜疑,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自己也明白走到哪里都要小心一二,即便是自己人又能如何,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他们根本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跟了先生十年,先生是怎样的人,他们难道不知道吗?就是我,不过几个月,就已经知道了先生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们,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那是因为我们告诉了你他到底在做什么。”苏醒冷笑了起来,不屑的说道:“如果先生那样的人几眼就被你看透了,那么这几十年间他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次了,不妨坦然些告诉你,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那些跟随先生的人从未怀疑过他们追随的那个男人会有朝一日亲手断送他们的信念,你只不过是碰上了想要让你知道这些事情的我们而已,杨家三兄弟纵然不会信任什么人,但却从未怀疑过先生什么,他们能够活到今天,没有先生从中策应,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相信先生,未必会相信你们,至少不会什么都去相信。”我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之后摇头说道:“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局面,换做是谁,都不会去因为什么刚刚冒出来的好主意去改变原来的计划,他们在济南住了半个月,不可能只是等着我们找出一个办法来,这张图,早就说明了问题,他们有自己的打算,而且,肯定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我现在不管想出什么办法,都已经无法说服他们了,毕竟,用这么几天去准备这么大的案子,实在太仓促了一点!”
“那依照你的看法,这一次他们又要怎么动手呢?”贺旗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这里!”我指着那地图上的一处建筑说道:“隔壁就是银行,这个铺子的门口就是那八米外的下水管道,如果是我,那就提前拿下这个铺子,用个什么装修的借口关门大吉,只要在墙壁上做些手脚,事发之日破墙而出,从那家店里溜走便是,而且,根本不用走出那家铺子,装修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动静,直接从店里打开一条通道进入下水道就可以了,那个出口离着大门不过半米,他们想要弄出条路来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
“精彩!”贺旗脸上的笑容变的灿烂了起来,拍着手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这,的确是他们要做的局面,这半个月来,他们已经在那家饭店里扎下了根,说是装修,其实也只是打出了两个洞口而已,一个紧靠着银行的墙壁,事发之时,用铁锤就能破墙,另外一个,就是下水道那地方的出路,也只是留了薄薄一层免得被人发现,正如你所说的那个样子,这一场局面,的确是不需要你去想什么办法的,因为最好的办法,已经摆在了那里,短短几天时间,我们也准备不出什么东西,这是个需要苦心经营的局面,半个月,也只是差不多而已。”
“撤离的时候,只要进了那条下水道,就有无数种可能。”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得意,但更多的还是不安,固然贺旗给我的不是这么单单一条出路的问题,他们想必早就安排好了后路,只要到了那四通八达的下水道里,当真是海阔任鱼跃了,只要几分钟,就能顺利脱身,那种时候,我根本是没有一点动手的机会的,我可不相信自己只要藏一把枪突然发难就能对付得了这三个家伙,我虽然很是看了不少电影,但也明白里面那些练枪都没摸过的角色能捡起一把枪来咸鱼翻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后坐力会让人措手不及,即便是近距离开火,也不会打中瞄准的目标,我要是直接上去贴着人开火,说不定能干掉一个,可还有两个又要怎么办,人家可是什么都会玩的,我十有八九会死的很惨。
“他们不会那么直接的从下水道撤走,毕竟他们的去向已经很明白了。”贺旗笑了笑,指着那地图上纵横的管道说道:“这里面必然有一处地方是他们选定的,从那里撤到地面,然后乔装离开这件事就算做完了,只要有和那个租下来的铺子相同的一处安排就足够了,可惜的是,这件事,他们是不会让我们知道的,就算是那件铺子里的事情,也是我们自己推算出来的,不久前我和杨家三兄弟见面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身上多少都有些没清理干净的小地方,像是刚刚大兴土木之后从尘土里钻出来的,杨如松的裤子上还沾了点油漆,顺着这条路子,我才发现了那中信银行隔壁铺子的诡异,然而对于我们,他们也只是在说打算混在人质里面趁着混乱一起冲出来,里面的钱不是什么问题,那种金库的保险柜里,多少都是有些钻石首饰之类的东西,他们也不缺那么些东西,毕竟先生要的也只是那些文件而已。”
“那怎么可能?”我愣了一下,不由的奇道:“人质,是会被甄别的吧,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能混得进去?”
“其实也很简单。”贺旗淡淡一笑,说道:“我们之前也在银行这种地方动过手,扔了不少烟雾弹出来,又有预先埋伏下好的接应在外面引爆了些东西,局势一片混乱,趁着烟雾弹爆发的机会隐藏在人质里面根本是没有人会注意的,发一声喊,只要有人带头,大家都会往外跑的,引爆了事先埋伏好的东西,外面的警察也要焦头烂额,又是烟雾缭绕敌我难辨,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然后,只要冲到那个下水道的入口,这件事,就成了。”
“也是一招好算计。”我听了之后,虽然的确想要抚掌大叹一句这手段了得,但如今却是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做这件事,即便是照抄了贺旗当年的局面,但也能看出这三个兄弟阅历之深,更何况,这还只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虚虚实实这些东西,这三个家伙已经玩的很精通了,这样的人,真是很难对付,想要仅凭着动动脑子就做掉他们,这件事情似乎太不现实了一点吧。
所以我有些为难的摊着手说道:“怕是到了下面的时候,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只不过那个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机会,我是靠嘴巴吃饭的,不是他们那样什么都玩得转的,这件事,很难啊。”
“你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来。”贺旗笑了笑,虽然是在笑,但语气却已经认真了很多,缓缓的沉声说道:“没有猜错的话,这三个人,会让你走在前面,他们不怎么相信我,也不怎么会相信你,你的价值,对于他们,或许也只是有个一探前路的深浅的作用,到了那个时候,一个不小心,第一个倒霉的,就会是你。”
“真是把人往绝路上逼。”我愣了半晌,只能吐出这么一句带着幽怨的话来,让我来探路,这绝对不是贺旗在危言耸听,杨家三兄弟看起来真的就是那种人,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差不多很安全的撤退机会,但抢银行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百分百安全的,随随便便一个小小的环节都是在冒险,等着他们破开了墙上的大洞,第一个钻到隔壁的肯定就是我,那种时候警察尚未反应过来,都是好说,下到下水道里也是如此,多少都有个人家没反应过来的缓冲机会,探路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这几个家伙会不会把我当成什么疑兵甩掉。
固然有个警察没有反应过来的缓冲机会,但这个机会怕也只有几分钟而已,顺藤摸瓜,只要进了隔壁那个店铺就能发现我们到底从哪里走了,动员力量封锁出口那是必然的,拨出人手一路追踪也是肯定的,万一人家到了下面觉得没有办法摆脱追兵,说一句兵分两路,如果不想挨一枪的话,那我似乎也只能乖乖照做,我又不熟悉地形,只能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肯定是要落网的,比起三个早就打算好的惯匪来说,我的行踪应该更加容易被发现一点,趁着大家都来抓我,这三个家伙绝对已经跑远了,我根本不相信他们为忌讳什么先生的震怒而不去做这件事,到了那种时候,自己脱身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说的清楚,完全可以赖掉的。
“或许到了那个地方,你会有些新的发现,不要着急。”贺旗见我已经有些发软,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笑着和苏醒敲开了余建的房门。
我们是下午的时候到了济南,比起我的没精打采,余建倒是兴致勃勃,想必已经知道了这一次我们要在济南做什么局面,要不是顾及着列车上有许多闲人,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怕是早就贴上来对我进行采访了,要不然也不会一路挤眉弄眼的盯着我乱看,直到我们下了车,七绕八绕,进了一处民宅之后,他才安静下来,原因也很简单,我们终于见到了杨家三兄弟,余建到底还只是个比普通人强点的家伙,不像是我们这些江湖道上厮混的什么都见过,加上已经知道了这三个人的背景,所以还是有些害怕的,说实在的,这三个人,真没让我看出有什么可怕来。
老大杨如松,算是最心狠手毒的一个,长的白白净净,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的也是极为干净的白衬衣,手指修长,指甲整齐,虽然张的一副大众脸样子,但看起来依旧让人心生好感,当然了,眼睛里那些东西,依旧还是存在的,他不相信我们,态度上也能看出一二,对于我们一行人非常的客气,但这种客气,却不是一伙子即将做个大案的犯罪分子应该有的,毕竟事关重大,要是队伍里人心不齐,肯定要出大事,只不过碍于面子,他还是得招呼招呼我们。
老二杨如柏,话就有些密,不像是他大哥那样只是假客气,虽然也是个读书人的白净样子,但言语中就已经很有江湖人士的样子了,见到我们,左一句兄弟,右一句自己人,就差拉着我们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了,只不过还是能够感觉到这些东西都不是那么真实,虽然比起杨如松的假客气来说要好一点,但终究也只是另外的一种假客气,至于老三杨如梅,虽然贺旗说他对杀人不怎么感兴趣,手上也没什么人命,但真正让我感到有些害怕的,却还就是他,这个家伙沉默寡言,只是偶尔抬起头来看上我们一眼,眼睛里那股子冷冷的味道就像是在看着死人,好在这家伙不喜欢说话,看我们的频率也不是太高,只是自己拿着本线装书在那里翻看,这才让我勉强能喘一口气。
我的心情不高,毕竟马上就要动手却还没有个结果,但却也不是太害怕,因为我总觉得这一次贺旗弄出来的事情不过就是个考量罢了,还是那句话,这个局面绝对不能由我来做,外面的人或许觉得我手段不错,但贺旗应该了解我只是个花架子而已,先生那句让大家都警觉我的夸奖,更是无妄之灾,我真的就是和贺旗长的有些类似而已,本事可是差了一大截。
贺旗知道这件事,苏醒也知道这件事,加上之前他们两个的表现,不由的让我觉得这应该就是一次考量,最直接的依据就在于我们的时间真是太紧张了,要想动一家银行,真不是去街头小卖铺抢个汽水香烟那么简单,那是要很周密的准备才能进行的事情,就像是贺旗拿出来的那种地图,杨家三兄弟用了半个月才准备出那么一份东西,想要几天弄完,虽然不是可以,但那也不用睡觉了。安全的退出来这个难题,是根本不需要我去解决的,杨家三兄弟自己哪里会不去珍惜自己的身家性命。
然而如果按照这个推论继续前进下去的话,就不难发现新的结论,那就是贺旗也不会允许杨家三兄弟最后活着离开济南,这件事情,是他根本不能容忍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小局面,贺旗不可能没有安排在后面,同样的,这也只是对我的一个考量而已,他是希望我能够在这一场局面中学习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除了眼光之外,自然还有胆识,我真是想不出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和三个屠夫一起抢银行还要刺激练胆的事情了,想通了这些,我的表情就轻松了许多,也有些心情听杨如松和杨如柏那些假客气。
只不过,余建显然是没有明白这些假客气背后的东西,我们离开天津的时候,贺旗似乎也只是花了几分钟给余建交待我们要做什么而已,不像是我那样已经知道了这三个人到底有多么的可怕,我猜贺旗恐怕也只是提了一句他们是杀过人的,所以余建进门之后和杨如柏吹了几句牛就有些放松了,兴致勃勃的就掏出他那个小本子居然想要采访下杨家三兄弟的前世今生,甚至还颇感兴趣的问了一句他们三个读书人怎么想起做这个的。
这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换做是谁,老爹惨死,都是提起来都要变色的事情,杨家三兄弟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杨如松冷笑一声,直接进了厨房,提出一根大羊腿来,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拿着个长刀在削片,杨如柏则拎出一个铜锅子架在了桌子,阴测测的说道:“今天,吃火锅。”
“吓我一跳,我还当怎么了呢,吃个饭不用这么吓人吧?”余建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还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杨如松自己切片太费力气,倒不如下楼去买现成的,直到贺旗拉了拉他,他才回过神来,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起来,杨如松哪里是在给羊腿切片准备涮火锅,分明就是在凌迟,羊腿上包着一层渔网,羊肉被一勒,就突兀了出来,杨如松刀子唰唰的划过去,一片片血淋淋的肉就掉在了盘子里,干这个的时候,杨如松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余建,半晌,丢下一句话:“这个人,我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