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顾培腾从米国回来陪着父母过了一个春节后,今年突然改变了主意,写信来盛情邀请父母亲和妹妹一起去米国过年。只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在信中他一个字也没有提耿文扬,就好像这个人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过了年,顾炳铭就要年满五十五岁了,到了退居二线的时间点上。上个月他调到了市局担任调研员,难得多了几分空闲,因此甘芮非要拉着他一起去米国看儿子。
虽然顾培腾的信上只字未提耿文扬,但甘若兰却不敢忽视丈夫的意见。当天晚上回到家后,她小心翼翼地跟老公商量是否愿意一起去米国。
既然大舅哥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耿文扬也当然不想跟着妻子一家去米国自讨没趣,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留在佰城过年。
「你和爸妈去吧,我就不去了。」耿文扬道:「公司有一大堆事等着我拿主意。庄晓梦那边催着我退股,这边公司新盖的房子马上也要进行分配,你说我哪能离得开呀?」
建房领导小组的组长正是甘若兰,如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却当了甩手掌柜,全靠丈夫来收拾结尾的烦心事,心有歉意道:「对不起,老公!这事是我该负责的,不该没弄完就走的。」
「要不……」甘若兰心念一闪道:「我走之前争取把新房分配工作弄完,这样你也能轻松一些。」
「不!不急!」耿文扬道:「我打算把新房分配环节放到年后,等电子公司的事定下来以后再说。」
「为什么呢?」甘若兰不解道:「大家伙可是盼着早点分呢。」
「我知道啊!」耿文扬解释道:「房子盖起来是要分给咱们公司职工的。假如电子公司最后全成了张敏华的产业,咱又何必把房子分给她公司的人?」
甘若兰顿悟道:「哦!还真是呢!老公,你想的真远。」
「不远不行啊!」耿文扬冷笑道:「咱们费时费力,好不容易才弄了块地建成了这几座楼,当然是要分给我自己的手下,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耿文扬体贴道:「咱们是两口子,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你放心陪着爸妈去米国玩就行,公司的事我来处理。」
「老公,你真好!」甘若兰满面春光道:「今晚上奖励你一下。」
两口子正在柔情蜜意间,顾炳煌忽然打来电话道:「文扬,明天你有空吗?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顾炳煌极少主动找他帮忙,如今好不容易开一次口,耿文扬忙道:「什么事啊,小姑?」
顾炳煌迟疑了一下道:「庄家巷拆迁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耿文扬道:「我爸妈家不就住在那儿吗?」
「是这样……」顾炳煌道:「我爸和一帮文化界的老同志认为庄家巷是佰城仅存的明清时代建筑群,不应该一拆了之,反而去搞什么仿古商城,所以凑在一起去市里反映。」
庄家巷拆迁改造建设仿古商城工程列入了市级重点建设项目,投资方实力雄厚背景庞大,且能是几个退休老同志所能阻挡得了的?
尽管耿文扬也认为把老街老巷拆掉再新建所谓的仿古商城不是一个合适的事情,但人世间的事不可能每一件都用正确和合适来评判,因为对于资本来说利益才是第一位,历史和文化的传承并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之内。
耿文扬好心劝道:「小姑,庄家巷仿古商城这个事最好别掺和,你还是劝劝爷爷吧。」
顾炳煌无奈道:「我知道。但是我爸这个人脾气很犟,认定了一个事就会非做下去不可,谁劝也不会听的。」
耿文扬心道:「你知道老爷子不听劝还来找***嘛?难道要我出面去跟老爷子商量?」
只听得顾炳煌接着说道:「这帮老爷子年纪太大了,整天在市里跑来跑去的,我担心他们的身体吃不消。你能不能派个车,再派几个人帮着给服务一下?」
耿文扬登时释然,原来是想让他出车出人给老爷子们行个方便。作为顾华忱的孙女婿,这种事对他来说理所应当推辞不得。新
他当即答应道:「没问题,小姑。正好我刚买了辆丰田面包车,再让顾珊去帮着照顾爷爷,你看行吗?」
虽然顾华忱带着一帮老同志奔走呼吁为的是公共利益,但却是私下里的个人行为。因而顾炳煌不好借用本单位的车,只能央求耿文扬这般的民营企业老板出手相助。
「那可是好。」顾炳煌满意道:「谢谢你了,文扬!」
「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干嘛?」耿文扬笑道:「我们作为孙辈给爷爷服务不是应该的吗?」
放下电话后,甘若兰蹙眉道:「我爷爷又去市里反映了?」
「嗯!」耿文扬点了点头道:「爷爷他们这么大的年纪还肯出头,心里头想的只有保护历史古迹不被毁灭,个人荣辱基本置之度外了。」
顾华忱曾经做过多年的一中校长,学生遍布全国各地,儿女也很争气。因此他领着一帮子老同志出面,市里面怎么着也得给上个薄面,断不敢太过于轻视。
甘若兰询问道:「老公,你觉得爷爷他们能把庄家巷给保护下来吗?」
「我看很难!」耿文扬道:「据我所知,由于是商业地产项目,庄家巷拆迁是货币化补偿,一平米才补个六七百元。等商城建成以后,一平米怎么也得卖上个一千五六。整整一倍多的利润,你说资本会舍得放弃吗?」
「那是不会。」甘若兰思量道:「而且他们是要盖楼的,建筑面积肯定要比原来的平房多得多,这么说投资方是要挣大发了!」
自从甘若兰进入到文扬控股集团公司参与管理之后,逐渐接触和吸纳了很多现代化企业管理思路和概念,对投资项目的利润多寡已经相对比较敏感。
她不禁担心道:「文扬,你说……我爷爷挡人家的财路,会不会有危险呀?」
「这个应该不会吧?」耿文扬掂量道:「爷爷他们也只是去市里反映意见,又没有实质性的阻拦行为,我觉得不止于此。」
「那就好!」她又叮嘱道:「老公,我爷爷教了一辈子书,比较认死理。我陪着爸妈去了米国以后,麻烦你帮着小姑照应着他点。」
「你放心吧。」耿文扬道:「在佰城这个地盘上,还没有人敢对爷爷不敬的。毕竟一中的毕业生遍布全市,看在老校长的面子上也没人敢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