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陛下是看什么都好,常遇春的几个孩子就被他弄到宫里,徐达的孩子也是,他总琢磨着自己能教好,要是他有这个能耐,何至于把太子甩给我!”
张希孟一边给夫人剥着南瓜籽,一边不客气吐槽。
“你放心吧,有我在,咱们的娃不会被抢走的,我有一百种办法,让陛下打消念头。”
江楠默默听着,她的更多心思还是放在南瓜籽上面,她多吃点,孩子就能多分点,小东西每天都在长大,越发白皙漂亮,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交给别人呢?
“相公用不着担心,这事我就能办妥当。”江楠笑呵呵道:“陛下再霸道,也不好拆开母子,我已经给皇后写信了,相公用不着担心。其实让我说,我是不希望咱们儿子跟皇子太过密切。”
张希孟想了想,点头道:“我也不想,只是处在咱们这个位置上,想躲也躲不开啊!”
江楠道:“那我也要想办法。相公,我也不说宫中多是非的话,就是单从培养孩子来看,如果从小身边就是一堆皇子,就是高大深邃的宫廷,只怕这孩子不会有什么成就。或者说这孩子只能围着几个皇子转圈,那就辜负了人生韶华。我想让孩子多看看天下,三教九流,什么朋友都要多一些,三百六十行,都要接触。他喜欢什么,能干成什么,就让他选什么。”
江楠说着,抓起一大把南瓜籽,扔进了嘴里,幸福地嚼着。
“以咱们的本事,尚且不能让孩子自己选择,那天下人还有谁能办到?”
张希孟微笑颔首,就知道夫人会这么说。
这是江楠的脾气,也是张希孟欣赏她的地方。
一个人要努力活出自我,张希孟不大可能让儿子一出生,就定位成天子近臣,或者追随哪个皇子,包括朱标也没有这个资格。
张家已经出了一个宰相,下一辈人难道要重蹈覆辙?
相比之下,张希孟更希望儿子能走学术的路子,当个化学家,活着鼓捣出张氏力学三定律,张氏相对论,张相公的猫……这不比枯燥的朝政更有前途。
又或者扬帆出海,征服天下,志在四方……干什么不是一条路子?干什么不能名垂青史?
张希孟想着这些,随手捏在了儿子的脸蛋上,他微微用力,小家伙吃痛,眉头皱眉,片刻之后,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江楠看在眼里,气得把头扭到一边,懒得看这个混账的爹。
“别欺负儿子了,赶快哄好了,别把嗓子哭坏了。”
张希孟笑道:“怎么会,他现在什么都不会,就只能靠着哭锻炼肺活量了,你想儿子身强体壮,就要下得去手啊!再说了,生个儿子,要是不好好玩玩,还有什么价值啊?”
江楠气坏了,“行行行,你一肚子道理……我可提醒你,要是让陛下看到了你这样,他一准说你不会带孩子,然后就把儿子抱走,我看你到时候哭不哭?”
“是,是啊?”张希孟连忙收回了罪恶的巴掌,看起来还要对孩子好点,不然会被抢走的。
就这样,足足过了一个半月,江楠早就恢复了身体,小东西也变得好看起来,明亮的眼珠子,细嫩的皮肤,尤其是大大的脑袋,短短的四肢,比嫩笋还可爱。
完美的头身比,类似大熊猫似的,天生就是为了萌化人心而存在。
张希孟从最初的错愕,迟疑,到慢慢接受,再到爱不释手,整天把孩子抱在怀里,也不管儿子听不听得懂,就给他读各种书籍,抱着儿子晒太阳。
不过很显然,愉快的时间是短暂的,在朱元章的一再催促之下,张希孟一家三口,不得不动身返回应天。
当初走的时候,还是洪武元年,等到返回的时候,已经快洪武三年了,就连朱棣都能穿着开裆裤,满世界乱跑了。
阔别中枢这么久,张希孟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许多尚书侍郎,他只是略有一面之缘,还有几个,干脆就不认识。
只是李善长笑嘻嘻的老脸,依旧如故,没有丝毫改变。
“张相,你可算是回来了!没有你帮忙,朝政乱糟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张希孟呵呵一笑,“李兄太客气了,我回来咱们不也是小车不倒往前推啊!”
李善长怔了怔,同样笑道:“张相,我看你是越来越厉害了。我连你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张希孟摆手,“李兄,咱俩就用不着客气了,赶快进京吧。”
李善长颔首,就这样张希孟在前来迎接的群臣簇拥之下,返回了应天。
张相公终于抵达忠诚的应天,等他回来,刚休息没几天,朱升就来见张希孟。
“枫林先生,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可是恢复了?”
朱升头上的白发更多了一些,只能叹道:“我这把年纪,好不好,坏不坏。每年不躺一两月,阎王爷都不答应。”
老头笑道:“张相,你可算是回来了,朝廷的大局该有人挑起来了。”
张希孟拧起眉头,颇为吃惊。
“枫林先生,李相一直在主持朝政,一切有条不紊,主公也没有什么意见,你为什么会说这话?”
朱升脸上含笑,一副你装什么装的样子?
“张相,你让我说,我就实话实话……其实咱们大家伙谁都知道,李善长坐在那个位置上,德不配位!你张相才是陛下的真宰相!这一点不论文武,谁都心知肚明。过去你不愿意往上走一步,我们大家伙也能明白,毕竟你还年轻。可是现在你成家立业,又当了爹,此时高升一步,总领百官,正当其时啊!”
张希孟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么说生了个儿子,还能客观帮助自己高升一步?
貌似也不是没道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身为宰相,确实应该有个合适的家庭。
毕竟不能齐家,如何治国?
虽然张希孟努力将家国天下区分开,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出身太特殊,不能体会到一般人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是没法主持政务的。
只是……这都不是紧要的,自己刚回来,朱升就怂恿自己取代李善长,难道朝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枫林先生,李相这些年任劳任怨,干得确实不错,你对他是不是成见过重了?”
朱升连连摇头,“张相,李善长这人论起做事,胜我百倍,自不必说。他私心重,喜欢揽权,结党营私,这也是事实。尤其是最近有关,随着外务部设立,原本的六部格局,早就不复存在。接下来官制改革,如果还让他说了算,唯恐朝中尽是李家兵马!”
张希孟眉头紧皱,越发惊讶。
“枫林先生,过了吧?怎么会这样?”
朱升呵呵一笑,“张相,你是故意装湖涂啊!当下朝中最早的文臣里面,剩下不多了。贾公还在开封治河,我身体也不好,如今的中书省,就是李善长一人说了算。原本是六部,吏部、兵部,尚且能和李善长分庭抗礼,外面还有个御史台。可现在要多出好几个部,别说牵制李善长了,谁都要争抢着巴结,只要讨好李相,才能拿到预算,虽说大家伙都明白,他李善长不足以担任左相高位,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除了张相,就没人能斗得过李善长了。”
张希孟耐心听着,他渐渐明白了朱升的心思。
设立外务部,就是个信号。加上前面分化出来的税务部,原有的六部格局就要重新洗牌,毫无疑问,如果让李善长继续坐在中书左相的位置上,哪怕张希孟依旧地位超然,但是也阻止不了下面人拜在李善长门下。
毕竟你清高,不愿意结党营私,但总有人需要寻找庇护,在朝中生存下去,顺道还要多分一点东西。
李善长身边聚拢越来越多的人,几乎成了必然。
“枫林先生,你的意思是拿下李善长,然后让我大权独揽,是吗?”
“这个……”朱升脸色微微变化,“张相,你的人品我信得过,上位也能信得过,你处事必定公允,远比李善长强多了。”
张希孟无奈苦笑,“枫林先生,你真是高看我了。其实咱们瞧着李相不顺眼,可坐在那个位置上,谁又能不是李善长?”
朱升大惊失色,“张相,你这话我万难领会,难道就坐视不理吗?”
张希孟想了想,笑道:“不会的,枫林先生不会忘了吧,我还管着门下省,是时候该让门下省动起来了!”
“门下省?”
“对!”张希孟笑着点头,“我准备针对衙门的吏员,进行一次专业考评,综合判断一下他们的能力,给他们打个分。能者上,庸者下。顺便整顿一下朝局,提升官吏的本事。”
朱升忍不住深吸口气,当初设立门下省,大家伙似乎都没怎么在意,尤其是张希孟这几年也没有什么动作,大家伙只是觉得度支局很恐怖。
但是却没有想过,真正的厉害的门下省,还没有正式启动!
天下所有吏员左官的命脉,都掐在门下省……所以说,与其取代李善长,不如让官吏更加专业,给他们灌输纪律,规矩,直接改变整个官场的格局。
放心,张希孟的心思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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