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拖不得。
就像张士诚这种,霸占苏州,迟迟不解决,弄成了外藩,往后去苏州看看园林,都要出国,这算什么事啊?
就算为了让公文往来方便,也该趁早解决张士诚。至于陈友定,是铁观音不好喝,还是泉州港口不香?
当下北伐中原,尚需要恢复时间,但是扫平这两家,却是易如反掌,没必要等下去了。
毛贵听到张希孟的话,顿时心潮澎湃,热血涌动。
自从至正十一年韩山童和刘福通起义,天下纷乱,豪杰并起,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百姓终于不用受战乱之苦,可以重归太平。
近百年的大元朝廷,也要土崩瓦解。
中原恢复,普天同庆!
“师相,学生眼下虽然是文官,却也想着能驰骋天下,替陛下扫平宇内。只可惜,这一次用兵,我也只能当个看客了。”
张希孟呵呵一笑,“你先别着急,虽然一统天下,不免用兵。但是一路打过去,也着实没有必要,咱们要在各个方面上,全都赢过张士诚和陈友定,以泰山压顶的态势,赢得大战,尽快一统东南。时间拖延越久,百姓损失就越大,这也是我说拖不得的原因。”
张希孟又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去一趟苏州,对张士诚晓以利害,让他迷途知返,尽快纳土归降。”
毛贵一怔,随即道:“师相,不是学生不愿意去,奈何我没有舌绽莲花的本事,怕是没法说服张士诚,反而耽误了大事。”
张希孟一笑,“有时候用不着说什么,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了。你以山东之地,二十万之众,归附大明。张士诚论起来,地盘尚且不如你,割据苏州,作威作福多年,已经该知足了,他要是还不想放手,王师到日,天崩地裂,可不是他能承受的!”
毛贵想了想,终于点头。
“师相看得起,学生愿意赴汤蹈火。学生只能说不惧生死,不畏刀斧,最后结果如何,就不是学生能预料的。”
张希孟笑着点头,“这样就好,我再跟主公商议,回头有旨意给你。”
毛贵回去待命,张希孟在短暂的筹划之后,就去见了朱元章。
值得一提,老朱似乎还因为讨要张家儿子不得的事情,对张希孟有所不满,故此面沉似水,彷佛张希孟欠了他钱似的。
张希孟自然不会在乎老朱的小小情绪,相反,他准备了不少的理由,说服老朱,改变一下教育孩子的方式。
毕竟朱标一天天大了,不抓紧下手,等三观定型就不好办了。
不过国事毕竟在家事的前面,张希孟还是先说起了张陈二人,老朱迅速打起精神,忘记了不快,跟张希孟商讨起来。
“陈友定无关紧要,咱打算水陆并进,灭掉不难。倒是张士诚,咱唯恐不是那么容易。”
张希孟道:“是啊,张士诚毕竟挫败了脱脱的几十万大军,他别的本事没有,据城死守的能耐不但有,还很大。唯恐他会负隅顽抗,拉着苏州城,给他陪葬。”
朱元章切齿咬牙,“他要是真敢如此,咱必定要灭了他的满门!一个不留!”
张希孟微微一笑,“主公有这个准备,自然是对的。不过我觉得张士诚跟咱们打了多年交道。早就不复昔日悍勇,就算他想拼命,下面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部下,也未必愿意。更何况又有太多苏州才子到了我们这一边,我们既有争取人心的筹码,也有必然。否则的话,一旦战事拖延,伤到了咱们的人,就会有损主公圣明。”
朱元章颔首,“先生所说不错,张士诚能投降也更好。只是咱唯恐这事办不成!”
张希孟道:“确实难办,但就算要动武,也要先礼后兵,咱们不妨水陆军准备着,然后想办法,瓦解张士诚的心。”
老朱思量再三,终于道:“确实不好直接用兵,就按先生的意思,咱们尽量准备着,苏州就在眼前。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眠!苏州,无论如何,咱都要拿下来!”
朱元章几乎一锤定音。
礼部那种情况,单独商讨对外事宜,不免落下笑话,可是当整个大明朝开动战争机器,向着一个弱小很多的势力压过去,那就全然不同了。
首先,大明的长江水师出动,频繁活动,意在切开苏州和江北的联系,将淮东之地孤立起来。
随后方国珍的水师从杭州出发,横亘海上,封锁了苏州的海路。
杭州市舶司竟然也闻讯暂停了双方贸易,尤其是粮食,坚决停掉了,半点商量都没有,就算手捧着金子,也别想从大明换走一粒粮食。
再之后,江南江北的兵马,一起调动,强悍的明军,铺天盖地而来。
其实老朱还真没有派出一线名将,只是一些二流将领,可即便如此,也不是小小的苏州能扛得住的。
山雨欲来,风雨凄凄。
偏安的张士诚,到底失去了偏安的资格。
他叫来了手下将领,包括自己的兄弟们,大家伙围坐一起,张士诚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其中好几个人,都是身形肥胖,肚子突出。
怎么看,都没有多少剽悍之气,反而先像是发福的猪,空长了一身膘,只等着别人宰了吃肉。
张士诚心中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寡人也就不说太多了,朱元章在中原决战,侥幸获胜。如今必定要一统江南,我们想躲也躲不了。这一战,无论如何,也是要打的。”
张士诚发现手下人面色深沉,惶恐更甚,忍不住大怒。
“怕什么?寡人从一个私盐贩子起家,有了今天,独霸一方,威福自专,杀伐果断,好不快活!我够本了!姓朱的休想让我投降,寡人要跟他拼到底!”
终于,张士德道:“兄长放心,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几年朱元章又是和陈友谅决战,又是跟察罕拼命。我们只是休养生息,如今十万大军,骁勇善战,府库当中,粮饷充足,战一年半载,不成问题,打起来指不定怎么样!”
这话说得张士诚来了兴趣,立刻道:“确实如此,我们只要有必胜之念,朱重八就没什么好怕的!”
总算勉强鼓舞了士气,正在这时候,毛贵就到了。
张士诚还是热情款待,“久闻毛兄大名,你统领山东红巾,北伐大都,虽然未能成功,却也是震撼元廷,鼓舞人心,天下无不知晓你的大名。”
毛贵笑容可掬,“怀王谬赞了,在下受之有愧。”
这几年来,张士诚最听不得的就是怀王两个字……他在朱元章手下受尽了屈辱,偏偏又没法报复回去,就变得格外敏感。
“毛兄,寡人实在是想不通,以你的身份,为何要归附大明,只做个管外务的尚书,实在是屈才了。你要是能到我的麾下,寡人的丞相,虚位以待啊!”
听到这话,毛贵直接笑了,“怀王,你说在下北伐,你可知道,在下手里有多少兵马?”
张士诚眉头紧皱,“据说有二十余万。”
毛贵朗声道:“极盛之时,兵马不下三十万,占据山东八府,近百县之地,徐州,大名府,这些要地也都在我的手上。”
毛贵盯着张士诚,又道:“彼时我大军北上,元廷震动,大都几乎不保,彼时的在下,当真有气吞万里之势,横扫八荒之心。”
张士诚绷着脸,心说这家伙还真能吹牛皮,这么厉害,你干嘛投降朱元章?
毛贵微微一笑,“我知道怀王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还要投靠陛下?很简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用什么办法都不行!论起大义,张相主张华夏重兴,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论起民心,大明种种国策,不需要我多说。天下百姓归心,上下同欲,兵精粮足,势不可挡。”
毛贵盯着张士诚,呵呵笑道“怀王,且不说我比你强多少!就算咱们俩一样,哪怕我不如你!我毛贵已经归降了,你就当真比我强多少吗?就有把握,负隅顽抗下去?”
“怀王,你该好好替自己想想了!”
毛贵的一番话,宛如在教训后辈晚生。张士诚的老脸铁青,气得咬牙切齿。
“毛贵,你想劝降寡人?”
毛贵呵呵冷笑,“在下过来,是想让你,还有你的部下瞧瞧,归附大明之后的结果!做大明的尚书,不比草头王的官职,强了万倍!”
“放肆,放肆!”
张士诚气得拍大腿,“来人,把他拿下,打入大牢!”
连喊了两遍,终于有人过来,把毛贵拿下。
这种情况早在毛贵的预料之中,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
倒是张士德忍不住提醒张士诚,还是别送去大牢了,就关在王宫吧!毕竟苏州城早就被渗透得和筛子似的。
万一有人把毛贵给放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张士诚老脸铁青,丢人,真丢人!
刚刚鼓起来的一点勇气,也没了大半。
“事到如今,只能以必死之心,等待死亡的来临!我张士诚,绝对不降!”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一个叫钱用勤的人前来求见,而且他还手捧着一件宝贝,是免死金牌!
“怀王殿下,小人愿意代怀王和大明谈判。小人有办法,保全怀王全家性命,荣华富贵,免去苏州的兵戈之苦,还请怀王恩准!”
说完之后,他头顶着免死金牌,大礼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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