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四挨了胖揍,但据说这家伙不但没哭,还是笑着出去的。
反正老二和老三两个废物不能把他怎么样。
那些跟着他闹的小崽子也安然无恙,他岂止是赢了,简直赢麻了!
从今往后,自己就是这武学的老大。
等自己从武学出来,就能当上征西大将军,从此横行天下了,这帮人都是自己的兵,要听自己号令。
想到这里,朱棣简直开心飞起,至于屁股上的疼,反正还能忍着,用不着当回事。反而是自己的大印,费了那么大力气,从旧货市场买来的,结果就这么没了。
父皇还严厉警告自己,不许再闹事,尤其是官印,要是再敢随便封官许愿,就立刻打折他的腿。
朱棣觉得老爹这一次不像是撒谎,自己还是收敛一点。
不过想让自己不闹事,那是不可能的。
大印玩不了,就找点别的东西,反正这个征西大将军,就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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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在学堂里折腾,张希孟是真的懒得管。
他现在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其实修史都不算什么。
张希孟收上来了百官的监察考评之权,凡是朝廷的正式官吏,都在张希孟这里,有一份卷宗。
他这个考评监察,可不同于御史台,也不同于吏部。
御史台是发现了问题,一封奏疏上去,就要捉拿下狱的,吏部那里也是三次优等,官升一级,都是有明白规定的。
而张希孟的门下省更偏重日常,看起来非常琐碎……比如这个官员任务完成情况,有没有人举发,人品,学识,是否谨慎小心,有哪一方面的专长,综合考核,能算上第几等……
很显然,门下省的工作量,不是其余衙门能想象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加上张希孟坐镇,门下省才有足够的本钱,和中书省平起平坐。
试想一下,如果门下高官年累月的考评,这个人不算是什么优秀人才,你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提拔这个人,后果是不是都要你承担?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私相授受的问题的?
一旦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没有足够的本事,是万难扛住排山倒海的压力。
如此惊天动地的权柄,张希孟自然不敢轻易放手,哪怕麾下四大金刚,个个都是能臣干吏,张希孟依旧要把握大局。
这种事情与信任无关,毕竟领了老朱家的一份俸禄,就要对得起这点钱。
除了主持门下省,监修国史之外。
张希孟还有个事情,也非常紧要,那就是组织精兵强将,针对整个大明,进行普查……摸清楚各地的人口户籍,山川地貌,还有物产经济,教育情况等等……
张希孟要求在两三年之内,给他弄出一份大约完整的国内情况汇总。
然后根据这些资料,才好布置下一步的工作。
大明以后该往哪个方向发展,哪里需要增强,哪些问题必须解决……全都要看这些详细的报告。
道理很简单,元廷退到了草原上,最大的外敌没了,然后就天下太平,洪武盛世了?
想什么呢,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太多了。
百废待兴,老百姓民生凋敝,匪盗遍地。就这个情况,你要是说什么事情都没了,可以完结了,那也说不过去啊!
就拿最简单的一件事情来说,接下来要怎么划分省区范围……元廷留下来的行省制,算是不错,但是省份划分,就太草率了。
你敢想象,元廷搞出了河南江北行省这么个怪物……基本上把中原地区,南阳盆地,两淮,全都化为一个省。
这个省涵盖了黄河和长江之间,广阔的区域,红巾起义,主要就来自这个河南江北行省,算是一手埋葬了大元朝。
另外元朝的江浙行省,也大的吓人,应天,苏州,全都归了江浙,另外福建也属于这个行省,江南最富庶的一块地方,都在江浙行省治下。
至于江西行省,那就更夸张了,居然延伸到了岭南,广州是江西的你敢信?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处理,划分区域,随后安排官吏,加强地方治理。
张希孟把门下省弄成个超级衙门,这些事情,他就没法坐视不理,只能事必躬亲,仔细处理。
张希孟的忙碌自然不用说,但是也有事情,他不得不过问,这不,朱元璋降旨,叫张希孟过去。
君臣见面之后,老朱就叹了口气。
“刚刚拿到了急报,说是冯国用病了。”
张希孟微微一怔,也从朱元璋的手里,接过了消息,仔细看了又看,随后张希孟眉头深锁,陷入了为难。
冯国用当初领受金牌,进军关中,是既定的方略。
就在不久之前,冯国用曾经从关中出去,北上攻击元军残部,成功收复延安府等地,把张良弼一口气赶到了河套。
随后冯国用再领兵向西出击,他们的目标是打通河西走廊,进入西域,然后从侧翼截断元廷和蒙古藩国之间的联系。
既是光复故土,又是包围草原上的元廷残部。
这是一项非常庞大的战略布局。
就在挥拳出击的当下,冯国用突然在军中染病,等于是断了一臂。
就连朱元璋都忧心忡忡道:“上一次中原决战,虽然徐达和常遇春立功非小,可是首先发起反攻的,恰恰是冯国用的南阳军团。如今又是如此,要想彻底铲除元廷余孽,非要如西汉一般,凿穿西域,从侧翼包抄元军,这一次的担子,又落到了冯国用的身上。”
“老四成天念叨着,要当征西大将军,殊不知,咱们真正的征西大将军,正是冯国用啊!”朱元璋无奈道:“张先生,你有什么看法没有?谁能接替冯国用,是在丁普郎、傅友德等人当中选一个,还是从朝中安排人过去?”
面对老朱的提问,张希孟竟然为难了。
向西域用兵,毕竟是山高水长,情况极为复杂,非是文武全才的大将,不能为之。
纵观明军诸将,徐达肯定没问题,常遇春这种级别的,都要差着一筹。
可问题是徐达属于三军一人,必须留在朝中,随时应付紧急军情,如果把徐达派去了,遇到了紧要的战事,除了御驾亲征,就只剩下鲁王督师了。
所以冯国用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也是当初张希孟和朱元璋早就商量妥当的。
现在突然冯国用染病,急切之间,谁也不好接替他!
“主公,吴祯、吴良、花云、唐胜宗,这些人本来都有机会的,只是现在有些不好说了。”
朱元璋冷哼道:“什么不好说!这几个人都大不如从前,尤其是花云,原来是骑兵主将,现在却连马都骑不好了,才几年的功夫,竟然颓废若此!真是令人失望!”
老朱想了想,又道:“先生以为,让朱文正去怎么样?”
张希孟微微点头,朱文正确实是年轻将领当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肯吃苦,也能打仗,统御骑兵,袭取上都,立下过赫赫战功。
但是朱文正也有一个问题,就是他资历尚浅,又是天子侄子,这个身份对他是个帮助,却也是个限制。那些将领未必能完全听他的。
可当下除了朱文正,也还真找不出更合适的。
就在张希孟准备答应的时候,突然从狄道又送来了一封奏疏,正是冯国用亲笔所写。
接到了这份奏疏之后,张希孟和朱元璋都沉默了。
冯国用首先介绍了现在明军的情况。
由于驱逐了张良弼之后,包括当年西夏的主要地盘,宁夏路,已经落入了大明的手里。现在正安排将士屯垦戍边,巩固控制。
由此向西,冯国用是希望打穿河西走廊,尽复故土。
他在奏疏里介绍,由于此前的大战,元廷抽取了许多陕甘诸王的兵马,对付红巾军。结果造成了河西走廊空虚,明军杀过去,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
但同时冯国用又指出,虽然进军顺利,但是目之所及,人皆穿胡服,行胡礼,与中原风俗迥异,又有色目人杂居期间,汉家百姓,早就所剩无几,俨然到了异域。
奏疏写到这里,可以明显感觉到字迹顿挫,冯国用是忍着病痛写下来的。
“收复西北,移风易俗,片刻耽误不得。臣一人患病事小,国家患病事大。倘若临阵换将,臣以残病之躯,未必能赶回应天,目睹天颜,徒使陛下伤怀。另外择将,又须时日,往返熟悉,怕是要半年之久,误国误民,皆是臣之罪孽。”
“故此,臣斗胆恳请吾皇陛下,不要让臣回京,许臣领兵西进。待到收复河西之后,臣也能瞑目九泉,报答天恩之万一,不负丈夫平生志向!”
看到了这里,朱元璋已经忍耐不住,用力捶打桌子,“咱知道,咱知道啊!冯国用必定是病势沉重,不然他不会这么写的!早知如此,咱就不该派他领兵!”
张希孟也道:“主公,赶快派人去狄道,但愿能赶得上。”
钦差带着旨意,连夜出京。
在遥远的西北,一驾马车,载着一位患病的将军,到达了一座城池前面停下来。
“兄长,到凉州了。”昏昏沉沉的冯国用听到呼唤,微微发怔,片刻之后,突然笑道:“可是那个陆放翁做梦都想的凉州?”
冯国胜含泪点头。
“来,快扶我下去,我想看看……看看凉州之地。”
冯国用颤颤哆嗦,从马车下来,在兄弟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入凉州城,突然,他喃喃道:“陆放翁有句诗,凉州女儿满高楼,梳头已学京都样!我们总算到了凉州,只是等凉州女儿学会应天梳头的时候,我怕是看不到了。”
冯国胜含泪道:“兄长,能看到的,能看到的!我现在就去安排!咱们上凉州最高的高楼,俯视凉州,俯视河西之地!”
冯国胜说完,俯身,用宽阔的脊背,背起兄长,在起身的刹那,冯国胜险些摔倒,不是太重了,而是太轻!
冯国胜哭出了声。
背上的冯国用却是轻笑道:“伤心什么,傻兄弟,我比陆游有福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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