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迦听那和尚述着宗门之事,心中渐起不安,忽然听得小云和破禅锋在体内说话的内容,心中猛地一惊,暗道:“我当年自造孽缘,毕竟躲不过因果循环的报应。”渐感黯然于心。他那混元力最初乍现应劫征兆,是在他与青华交手之后,但一段时间过去了,随着他对佛法的行解深入,那应劫征兆一度淡化,以至他渐渐忘了此事。但没想刚才与慧培交手过后,混元力竟莫名急速sè变,与前时的迹象极为相似,甚为更为强烈,似乎稍不留神,那混元力便会翻天覆地般地破体而出。
他现在的见识与从前大有差别,第一次混元力这样异动,那是纯粹的境界转换,一旦闯过去以后,必是更高的生命层次。但刘迦面对同样的异动,这次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他忽然被人提及前事,心中莫名升起一个感受,那就是:恶缘将至,业力催逼的时候到了。
他这念头源于何处?咱们慢慢道来。各位知道,一个凡人将要面对死亡之时,在事前总是有许多征兆的,为什么呢?在佛门旨义中,咱们的身体是由风、火、水、土四大属xìng的基本物质构成的,有哥们听到此处,立时急道:“为什么不是五行构成的?”老大啊,四大与五行,都是借来说明事理的名词,何必在这小事上和咱过不去?因此……偶继续说。
咱们在平时生活的时候,那认为“我”这个形体存在的知见,是不会轻易发生动摇的,因为吃得下睡得着嘛,不会想太多。可一旦身体面临危机,就算你的意识不知道,可意识背后的末那识和阿赖业识却是知道的。特别是末那识,一方面它从阿赖业识中提取数据,知道随着业力这惯xìng的支配,咱这身体快玩完了;另一方面,由于它与意识、身体等其他功能间的关系紧密相联,又会把这危机传递给意识和身体,但传递的内容,并不是“我快死了”这样单纯的信号,而是“这构成身体的四大物质,快要分离了”。
这信号又会和咱们平时习惯的生存意识以及生活用语杂呈在一起,相互作用,最后在身体和其他方面反映出来。比如心烦意乱、比如眼皮乱跳、比如梦兆、比如说一些不吉利的话等等,这些都是非意识下的行为表现。当然,并非说只要出现前面这些征兆就表示咱们快玩完了,这身体快出事了,只是举个例子,说明一下为什么有灾难之前,咱们常常是有预感的;同时也顺便聊聊这种预感从何而来,背后的运作机制是怎样的。只有说清楚这个,咱们才明白刘迦的预感不是莫名其妙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是有原因的。只不过相对于咱们而言,由于他经过修练,对末那识和阿赖业识的感应要强得多,再加上破禅锋替他将这种感觉翻译成大家都能明白的语言,所以他一下就知道了。
本来偶的废话到处为止,可偏偏这时又有人问道:“咦,为什么末那识不直接告诉咱们真相,传递信息也可以把话说得清楚一些啊,干嘛用那么隐晦的方式,甚至是暗示?咱们大多数人平时都忙着赚钱和泡妞,哪有心思去细解这些暗示啊?”其实末那识从阿赖业识中提取数据的时候,是非常jīng确的,比计算机还要jīng确。可传递过程中,会受到其他知见信息的影响和干扰呢。人一天到晚那念头可多了,那么多信息杂呈在一起,再加上许多惯有知见的障碍,再jīng确的信息过来,也变得不清不楚了。
比如李四吧,某一天他可能正在一处风景如画的山顶泡妞(别问偶他为什么要去山顶泡妞,而不是去公园),忽然间眼皮乱跳不停,本来末那识传递来的信息是“哥们儿,咱们这身体快没戏了。”可他当时正和小妹妹玩得开心,虽然眼皮跳得厉害,但在他诸多混乱的念头相互干扰后,立时在意识中演变成:“嘿嘿,这小妹多可爱啊,说话的声音清脆悠扬,就像西方极乐世界的伽陵鸟似的,让偶开心得连眼皮都跳个不停,她果然是偶的最爱。”结果和小妹妹聊得过于开心,忘了左边就是悬崖,一不留神踏空,摔了下去,转眼四大皆空。当然,也有可能这哥们儿平时知道这样的道理,有一天忽然发现眼皮跳个不停,心中立时大惶恐,急道:“哎呀,咱这身体快死掉了!赶紧安排后事!”呵呵,其实这只是末那识接收了身体的诸多信号后,再回馈给他的另一个信息:“哥们儿,你昨晚没睡好呐。”
其实阿赖业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包、无所不能,任何时候都可以告诉咱们所需要的任何息,只是咱们的心不够清净,通过那本来就变化不定的末那识折腾辗转,无尽的妄念充斥其中,不仅变现出种种境界,也把所有的信息都变形了,得出了诸多离谱的结果。同时,我们种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也在随时随地回馈给末那识,增强我执,坚固假有,阿赖业识又不分善恶好坏,全都接收记录……瞧瞧,这恶xìng循环搞的。西方心理学的临床应用中,经常用催眠术来和这意识背后的东西对话,一则通过追忆前生的办法找到一些无法治疗的顽疾的病因;二则通过调用末那识和阿赖业识的能力,可以大大开发各种潜能。
唉,这事真要聊起来可没完,完全可另讲一个故事了,暂时说到这儿吧。
那慧培没注意到刘迦神sè有异,继续又道:“咱们那师叔做的事很快便被宗门内其他人知道了,后来咱们又听得紫荆灵院那边有个魔头大下杀手,死了许多人,慧岸首座没有法子,只好去清理门户。那师叔毕竟是咱们宗门之人,咱们也不能任他在迷途之上越滑越远了。”
刘迦听到这里,终于在心中叹道:“天下的事似乎总是这样,常人体会不到因果循环之理,那是因为多数人一生的生命有限。而修行者体会得极深,是因为修行者在世间生存的时间较长,感受的世界面较大较广,一旦恶缘来临,立时便能真切得体验到什么叫因,什么叫果。”他此时离混元力突破的时间已不远,偏偏自己的朋友又被人制住,他便是想要离开,只怕已不可能。
不是有句话吗:是福推不掉,是祸躲不过。那一件事情发生之时,看似种种的巧合,看似许多的偶然,但冥冥之中,人生的惯xìng、社会的惯xìng、宇宙的惯xìng,却早已在暗中计算着一切,将一个个单独的事因排列铺陈,环环扣,在某个不经意的一点上促成必然的结果。咱们以生活中的习惯去推导一件事的发生时,总以为“当时偶不做这事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了”,或是“当初偶不做这样的选择便能走上另一条人生道路了”等等,却不知咱们视野所看到的,往往只是那很短的一段时间距离。而所有事物发生时的偶然与必然,真得要推究起来,往往都有着极其复杂、盘根错节的诸多要素在其中,暗藏着太多的咱们的视野无法知道的原因。
如果刘迦没有遇到临将臣,他可以在类似阿提婆那样的逢艾一界或是其他安静的环境中安心修练,说不定早已成就无量智慧,业来业去,不迎不拒。可咱们再向前推,又发现,如果刘迦没有遇到林思琪,便不会惹上紫荆灵院之祸。可他为什么会遇到林思琪?不是因为有观心院吗?那好,咱们就说吧,如果他没有观心院,当初便没有机会去遇到林思琪了。可没有观心院,他又哪来今rì的修行成果?好,咱们又再次向上假设,如果他干脆不修行吧……哥们儿啊,如果他干脆不修行,只是个凡人,早就死了又生、生了又死,轮回了千百遍了,与现在去死有什么不同?
咱们不妨又重新梳理一下他的人生轨迹,就当是在梳理咱们自个儿的人生道路吧。他是一个小报的记者,职业特xìng注定了他必须去搜罗种种八卦新闻,因此才会有当年的雪山一事;他遇到了玉灵子,让他的凡胎得以转换;宣宣间接因他而死,使他梦想用心缘镜弥补一时的过失,没想到心缘镜却让他彻底转换心态,从此走上修行之路。以此步步向后推,咱们会发现他的修行历程与咱们凡人的人生大同小异,许多看似偶然的事,却总是隐藏着无数的必然。
有哥们儿肯定会急道:“他既然走上修行之路,本该早就了脱生死的,迟迟没达到这目的,说穿了,都是那僵尸王惹的祸!”哎,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可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忘了,世界上不只是有你一个人在生存,还有数十亿,甚至更多的数不清的生命在生存啊。每个生命看似孤立,看似单一,他们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一个生命走出的每一步,都在不同层面上影响着其他人,也受着其他人的影响。修行者也一样,突破一个小的惯xìng循环系统,又进入一个大的惯xìng循环系统,这时才发现,原来那大的系统也一样受着无数个相关系统的影响,大家是相互依存的。这也是为什么经书上总是说,没有得到根本究竟的智慧以前,任何境界都是魔境,一个人总是被外境左右,那境界对他而言,当然是魔境呢。直须得彻底斩断诸多惯有知见,一气呵成,方能云开见rì、法界洞然。
嘿,今天这闲话扯得可够远的!天下第一罗嗦鬼的名号,终于被偶赢得了!
话说那慧培讲着讲着,终于注意到刘迦神sè有异,忍不住问道:“刘施主,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刘迦被他打断思绪,脱口道:“哦,不好意思,我刚才注意到,我可能快应劫了。”
慧培“哦”了一声,慧铭却笑道:“怕应劫不过是吧?嘿嘿,你小子运气好,遇见了咱们。”刘迦奇道:“这是什么意思?应劫这种事,大部分得靠自己,别人是帮不上忙的。”慧铭笑道:“你刚不是问咱们那暗点是何来历吗?嘿嘿,且不说那暗点是怎么来的,你进去后自然不用担心应劫。”刘迦眉头一皱,疑道:“有这等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群僧人是认真修行的,不会顺便乱说,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惊喜。
慧培刚才见刘迦破掉滴水兴波阵的手段,大有佛门以无相对实相、以真空破幻有的境界,极想与刘迦多作勾通交流,因此也笑道:“那个暗点说来也简单,那里面的空间是不受时间约束的。这空间也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刘施主有兴趣,咱们不妨到里面去谈?”
刘迦闻得“不受时间约束”几个字,心中一凛,他回念道:“破禅锋,我印象中,有些化城就是彻底摆脱时间约束的。”破禅锋“嗯”了一声,笑道:“这暗点中的世界可能与聆听感受到的化城有着极大关联,咱们不妨进去瞧瞧,反正你在外面也是应劫,多半是个死,不如进去看看,说不定在没有了时间迁移的空间中,那应劫之事,也暂时会停下来呢。”刘迦摇头道:“倘若应劫的事会因为没了时间约束而暂停,那人的修为也一样会停滞不前。”
忽然破禅锋欢声道:“有主意了,你也别进这暗点了,不如像文吉说的那样,直接去西方极乐吧,你修为那么高,只要以定力念阿弥陀佛的名号,必能感应。”刘迦稍稍一愣,摇头道:“我不能这么扔下临将臣和其他朋友不管,除非他们要和我一起去。”
破禅锋闻言一怔,对小云道:“瞧见了吧?我早说过了,去净土本来是件很容易的事,万缘放下,一心专念即可。可偏偏就是有许多人,这也放不下,那儿也放不下,杂念多极,把一件本来很简单的事变得复杂了。那些凡人放不下儿女之情和夫妻之爱,尚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就是因为这些念头才产生的轮回,执念过重。可老哥放不下的,居然是临将臣这僵尸?真是变态啊。”
刘迦心中转过念来,知道多想无益,便对那慧培笑道:“难得三位盛情,咱们这就去瞧瞧,不过,可得麻烦三位向你们的师兄弟解释一下前面的误会。”慧培点头道:“该当如此。”他伸指掐住印诀,立时消失。
刘迦眼前环境陡变,没有任何过程与通道,眨眼之间,自己已身处一个寺院之中。他见四下无人,正感奇怪,忽听慧培疑道:“慧灵他们到何处去了?”
话音一落,却见那大雄宝殿后一片金光惊炸而起,直接从殿后将众佛像横切而过,直向众人眼前而来。
刘迦与临将臣交往rì久,那金光暴起之时,已知是这大僵尸在发难了。他对临将臣的修为多有了解,虽见眼前光刀横面,但立时辨出临将臣的攻击没有针对自己。他本yù以法眼破掉临将臣的威猛神通,但转念想到慧培三人的修为不亚于自己,甚至在自己之上,当能轻松应付。
谁知此念刚起,已见慧培三人被巨浪向后掀出,刘迦大吃一惊,这才急用法眼解掉临将臣的攻击,同时叫道:“混蛋僵尸!别给找我麻烦,这些和尚是我同门!”
却见临将臣闪出正殿,嘿嘿笑道:“小白脸,你小子上当了,这群秃子的修为只怕大有水分,没你想像的那般厉害。”
刘迦冲到慧培三人身旁,见三人晕迷不醒,探识之下,只有暗暗叫苦:“这三人没死,可修为全被废掉,与凡人没有区别了。”他对临将臣这种为所yù为的做法极为不满,扭头怒视临将臣,却见临将臣双手一摊,笑道:“我又没杀人,你干嘛恨我?这些和尚没了修为,正好去了悟那生死无常之理,说不定老子助缘,这几个笨蛋顿悟成功,终于舍掉那臭皮囊,成就一代佛祖。”
刘迦前时正在为自己当年杀人而懊悔不已,此时见临将臣直拿人命当儿戏,一股无明之火冲上脑门,竟向临将臣扑去。
临将臣见刘迦闪至身前,立时笑道:“又要和我打?”他大掌挥过,yù将刘迦移至一旁,却在伸手的刹那,忽感心神激荡,那伸出去的力道立刻无法延续。他吃过刘迦的亏,当即醒悟,向后飘出,急叫道:“要打就来硬的!别耍这些扰人心智的邪术!”话音未落,体内莫名涌起万千情绪的狂cháo,种种复杂心念竟相交缠,整个神识大乱,所有修为瞬间无影无踪,他惊魂未定,已被刘迦一脚踢翻在地。
刘迦用脚踩住临将臣,恶骂道:“他妈的,要不要老子废了你的修为试试?你大可从小僵尸做起,享受那不断进阶的乐趣。”他此时心中只有一念,那就是要教训眼前这个屠夫,对方以恶出名,他不自觉中竟是以恶制恶、以暴制暴,连说话也变得粗鲁起来。他平时极少用地藏十轮心法对付人,那是因为他知道这心法一旦掌握不好,受施者所感应的痛苦极其深重,况且这心法的目的在于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世界,而非害人。可面对临将臣这样的恶人,他心中便没有这层顾忌。
他那地藏十轮心法一出即收,没有继续干扰临将臣,但临将臣趴在地上,依然失魂落魄、喘息难定。听得刘迦如此骂人,临将臣一边喘气,一边回骂道:“小白脸…咳咳……你那邪法什么时候练得这般恐怖了?”他哪知道,前时刘迦与慧培一战,对无相二字的境界领悟大有提高,那地藏十轮心法第二轮的循声逐相中有“心即是法”一义,此时在他一念专注之下,发挥得淋漓尽致,竟是不用印诀兜转,念起法生,全无滞碍。
刘迦正想再恶骂几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这混蛋,把其他人僧人如何了?”临将臣喘息渐定,闪身已从刘迦脚下挣脱站起,本想再战,忽然想到自己斗硬的固然不怕这小白脸,可要与对方玩心识功夫,自己却全无把握,当下垂头叹道:“你不用想着废我,现在我面对你,已经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了。”
说着他见刘迦一脸怒意,赶紧道:“我可没杀人,只是把那群和尚赶出去了。”他见刘迦一脸怀疑之sè,又道:“不信你问玛尔斯,这伙人正在后院的方丈室里赌博,他们可是亲眼所见。”
刘迦正要细问,忽听身后传来慧培等人的呻吟声,他立刻走过去,扶着慧培,问道:“大师,你现在感觉如何?”慧培胸口处难受之极,一脸苍白,毫无人sè,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无力相应。
刘迦见他皮肤下隐有血斑,心中一凛,转头对着临将臣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临将臣做出一副无奈状,耸耸肩,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刚才有点口渴,嗯,这个……你也知道的,人渴起来,就是尿水也会喝下去的,更何况这几个秃子的血质清正……。”他被刘迦刚才那一击给震摄住,担心又被对方整治,那情绪巨cháo引发的颠倒狂乱,兀自心有余悸,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刘迦眉着一皱,法眼过处,却未见慧培三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对临将臣疑道:“你没咬他们?”
临将臣心中正在盘算如何应付眼前危机,忽听刘迦问起他的专业知识,那自信顷刻恢复过来,立时呵呵笑道:“小白脸,你也不瞧瞧我是谁?我是岐伯和大丑那种小僵尸吗?吸人血还需要用牙?用牙咬人吸血这种身体接触的办法,太原始了,不干净,也很俗气,姿势也够难看,像抱着人亲热似的,你不觉得恶心?就算我要收弟子,也是有原则的,有三不咬,第一,有体臭的我不咬;第二,有血病的我不咬;第三,长相太丑的我不咬。这三个秃子长相太丑,我没兴趣。”
刘迦心中多有疑虑,但却被他这几句话弄得哭笑不得,似乎吸血是一种极艺术、极高雅的学问,要想进修的人总须得经过种种严格的考试方能被老师认可。他既知临将臣没有企图把慧培等人变成僵尸,心中也就松了一口气,一时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变态僵尸,收弟子跟长相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找老婆。”
临将臣大摇其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你就不明白了,长相对于新入门的僵尸而言,极为重要。一个人的长相如果太惹人厌,别人一见他就溜得远远的,他找谁吸血去?又或是长得一副挨打相,任谁见了都想揍他一顿,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去?”
刘迦听得头大,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只在心中暗道:“他刚才只是那么一下,就废去了这三人的修为,同时还吸走了对手不少鲜血,倘若我不是亲眼所见,哪能相信?”但想到这僵尸眨眼间便将一座寺院的修行高人全部赶走,其修为也确非普通人所能想像的。
他见慧培脸sè稍稍好转,便道:“慧培大师,你们不用担心,这临将臣没把你们变成僵尸。你们从前的修为虽然不在了,可佛门之内以修心为要务,明心见xìng,即能万法从容,不必执着在从前的修为上。”慧培听见他的话,眼中忽然现出一丝痛苦,低声叹道:“唉,咱们走错路子了。”
刘迦闻言不解,却听破禅锋疑道:“这几个和尚有点不对劲啊,我当初看到他们的时候,一眼即知他们大多数人的能力在你之上,有法眼之能的应该是大有人在才对呢,为什么没人挡得住临将臣?就算打不过那僵尸,自保应该没问题啊……眼前这三个人面对临将臣,怎么却如此不经打?”
刘迦来不及想更多,只是向慧培问道:“你们是实相门的?”慧培点点头,扭头看了看此时也站起身来的慧相和慧铭,长叹一声道:“我们这群人躲着暗点中修行,以为没了时间的限制,就不会面对许多自然与境界的挑战,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刘迦闻言恍然,所有的修行者,就算今生不能得到永恒的成就,也都会尽可能去追求那法身不灭的境界,以便继续向后修行。倘若修到某个境界后,不得已出现轮回,也总会想尽办法在轮回前留一个印记能让自己在下一生尽快清醒过来,以便继续修行。否则一旦轮回,神识中有隔yīn之迷,被种种yù望所侵袭干扰,沉醉在红尘之内,要想重新走回修行道上,就太难了。
不管是仙、佛、神、魔,所有的修行法门,每突破一个境界,他在新的境界中拥有的生命期都会比前一个境界要长得多,但依然是有限的,因此必须再向前突破。这么循环下去,总有一天能得到一个不灭的法身。当然,这法身并非最后的境界,仍然有许多不完美处,需要继续向上,但毕竟所拥有的时间与普通修行者不同了,可以无期限地修行下去。
刘迦懂得这些道理,因此慧培的话一出口,他已知道这群和尚找到这个暗点是为了取巧,让自己本身不具有的能力得以通过外力来补偿。他暗道:“难怪这群僧人看起来能力极高,但面对打击,却是如此不堪。倘若他们那二果罗汉的境界是真实的,拥有的不只是法术上的能力,纵然无法克制临将臣,但临将臣也伤不到他们。”能修到二果罗汉的境界,那身体知见已是相当的浅淡了,修得好的人,甚至转识成智了,没有了对身体的执着,临将臣再怎么威猛,也难伤到对手。
他想通此理,对那慧培道:“慧培大师,恕我直言吧,我在经书上看到过,有一句话叫做‘佛法不离世间觉’,想来说得就是,一个人想要成就无量智慧,是不能逃避世间的。把出世和入世这两种境界截然分离,本身就是一种执着。”说着他想用一个比较简单的法子来说明此事,但一时想不到好的词汇,破禅锋对他了解甚深,赶紧在体内给他补上:“莲花!”刘迦得此提醒,又道:“你看,那莲花只有在淤泥中成长,才开得那般洁净美丽呢。你们通过外力的作用,看似把修为拔苗助长的弄上去了,可潜伏的危机也很大呢。”
说到此处,他暗道:“这慧培说过的那位师叔,想来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修练,面对假境没有抵抗力,终入魔道。”他想起一事,又问道:“你们这暗点是怎么形成的?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化城?”
慧培听他提起“化城”二字,眼中一亮,奇道:“你知道这里有化城?”刘迦点头道:“这只是一种感觉罢了。”聆听在他体内笑道:“老哥把我的话原文照搬,好不要脸。”
慧培三人刚才被临将臣废掉修为,又吸了不少血,此时体力欠佳,忍不住坐在地上,对刘迦道:“咱们这暗点是远古的一位祖宗留下来的,那位祖宗神通广大,为了给当时的弟子说法,证明那实相非相的道理,也为了向弟子们解释心生万法的含意,弹指即创下这一个不受时间约束之地。他把这空间创出来后,放了一盆花在此处,从不浇灌,那花多少年过去了,依然灿烂如昔。还有呐,你看这空林寺不大,可任你如何走,也走不到边的。至于化城一说,咱们也只是在经书上看到一些,并未实见。”
刘迦得诧异,暗道:“能做这样事的人,其境界不知有多高。大梵天的人创一界,需要许多年才能完成,而且没有完美的。可我听说佛祖创下一界,往往只在念动刹那,而且总能至善至美,这……完全是不可想像的境界。”
他思量片刻,也坐下来,对慧培道:“你们现在还能用从前的法子再重新修练吗?”慧培三人想了片刻,沉吟道:“不知道能不能靠着念佛号往生的法子,往生化城净土。”
刘迦奇道:“你们干嘛不早想着用这法子,一定要靠着自己这般苦修猛练?能往生任何一个化城净土,都是极大的法缘,省去自身千万年的苦修。”说着他转身指着临将臣,笑骂道:“如果不是因我给了这恶僵尸的承诺,他又不愿去净土,我一知道有西方极乐净土,立刻就会往那儿跑,谁会没事找苦吃?”临将臣也跟着乐道:“别又劝老子去什么净土,不能吸血的地方,我绝对不会去的。”刘迦对那慧培苦笑道:“瞧见了吧,他就这德行,我可没瞎说。”
慧培怔了半晌,叹道:“修行人都有这毛病的,修得久了,特别是一些聪明异士,总以为凭着自己的能力,当能今生便成就无量智慧,何必定要他人相助?更何况用自己的本事直接成就,那满足感要大得多。”
刘迦闻言莞尔一乐:“你这和尚,出家人哪来那么多的邪见?你这念头源于我执太重,总想着证明我是个什么东西,比如我是天才啊,我是个能人啊,我与众不同啊……老兄,算了吧,虽然我没到破除我执的境界,但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障碍你修行的心魔境界,别老在这儿瞎想了,趁着没死,赶紧念佛号求助力吧。”
慧培三人相视无语,尽力端坐,暗念起来,刘迦见这三人念得吃力,也结跏跌坐,以金刚大定配合其念诵。但念得两句,发现三人所念并非阿弥陀佛之名号,细辨之下,却听得三人念得是“光胜世界善名称吉祥王如来”,暗暗奇道:“这是药师七佛之一的名号啊,原来他们这里是吉祥王如来的法缘所在。”念及此,他也诵此名号,渐与那三人打成一片。
那刘迦的念诵乃是金刚大定力,顷刻即以地藏十轮心法相助三人纯心净念。没过多久,忽感眼前一亮,四周环境徒变,一时柔光欣然、花香扑鼻、妙音过耳,阵阵清风透体而过,竟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忽听慧培笑道:“多谢刘施主相助,我等因缘际会,今已受光胜世界善名称吉祥王如来迎接。”又听那慧相乐道:“没想到此境如此殊胜安乐,真是白修了那么些年,荒费了那么多时光。”那慧铭也自赞叹道:“我等乘佛威神,即脱苦海,全仗刘施主一念慈悲,他rì定涌泉相报。”
刘迦开口问道:“你们看见那佛祖了?咦,我怎么没看见?”临将臣在他身后也奇道:“我也没看见,只怕是假的。”欣悦禅等人在小云宇宙内,也自叫道:“咱们也没看见啊。”
破禅锋笑道:“你们大家心中没有想去那净土的念头,哪会看得见?真当那净土是路边的厕所,随便瞅一眼也能看见的?就算你要上厕所,也是因为你尿急,心中有了急切寻找出口之地,那才会找到厕所啊。若你没这愿望,那路边厕所就放在那儿,你也很容易视而不见的。”小云见他说得粗俗,忍不住笑道:“破禅锋,你现在没当年那股斯文劲儿了。”
破禅锋笑道:“不是我粗俗,我是想打个比方,人要做成一件事,一般的想像和希望是没用的,总得在心中急需之时,才能心想事成呢。这三个和尚就算平时念佛,也不会有感应的,因为他们心中压根就没真想去什么净土,最多也就是想试着那佛号有没有作用。但此时不同,这三个家伙怕进入轮回后,永无休止,这出离红尘之心迫切之急,因此那灵xìng便出来了。凡人大多知道佛理,可却懒得认真修行,多是以为自己的命长得很,哪会这么容易说死就死的?却不知业力现前之时,生死只在呼吸之间,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出门就被种种意外之事整死的,大有人在,和年纪大小有啥关系?”
刘迦见那花香妙音悄然消失,立时出定,却见慧培三人一脸详和自在,已经离开。他心中欣慰许多,站起身来,转头对临将臣道:“现在该说说咱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