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迦既见众僧与自己误会已除,便安心试着去复原那暗点。
那慧岸前时已见他神通广大,对他极具信心,但没想到刘迦一坐下来,第一句话便道:“我有个难题没解,这暗点空间不只是物质上的组合,重要的是,这暗点空间不受时间约束,我的知见体系,尚未达到三际托空,也就是依然有过去、现在、未来这三点的时间观念,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复原此暗点呢。我……。”
群僧听得此语,难免有些失望,慧灵上前劝道:“刘居士,这也不急着在一时,以你的修为,大可多捉摸一下,早晚必能想出法子来。”
刘迦呵呵笑道:“早晚必能想出法子来?呵呵,这暗点可是你们祖宗做的,那是佛祖的境界,是大自在的境界。我又是什么境界,刚才我还在应劫呢。”他本是一句随意调侃之语,但话音刚落,猛然间一个念头冲了出来,他整个身子立时巨震!
慧岸见他脸sè突变,一时不知他想到何事,问道:“刘居士,你想到什么了?”
刘迦连连摆手,眉头紧皱,只是不说话。众僧不知他遇到了什么难题,但想来高人心中所想之事,必非咱们所能了解,也就相视而已。
刘迦忽然抬起头,对慧岸道:“麻烦诸位在此稍坐,我心中有些乱,得独自静坐一下。”说完话,他也不待慧岸等人回应,对着破禅锋和聆听叫道:“破禅锋,聆听,你们跟我来!”
刘迦带着这一剑一兽移至星球上的另一端,忽然对破禅锋和聆听问道:“你们两位老实告诉我,地藏当年为什么会应劫?!”
聆听和破禅锋被他问得突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聆听挠挠头,怪笑道:“老哥,这种事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想应劫,自然就应劫了吧?”破禅锋剑身微微弯曲,想了一会儿,疑道:“说来也怪啊,我的资料中也没太多关于这方面的具体说明啊?只有简单的事实记载而已。老哥,你不问,我还真得没注意到这事。应该说,像这么大的事,你该把前因后果记载清楚才是啊。”
刘迦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刚才我和慧岸他们说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已经通达至境的修行者,早已是事事无碍、境境无差,大自在之极,哪会有应劫之事?更何况,我看到记载之中,地藏是很久远以来就已成就大道的修行者,又怎么可能像普通修行者那样去应劫?如果我没有这次应劫的经历,我不会想到此事。但通过这次闯关应劫,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说到此,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这也是刚才我想到的。僵尸王当年为什么会融掉地藏的一个分身?以地藏当年的修为,个个分身都无差别,人人都是大自在、游戏神通的境界,僵尸王怎么可能融掉地藏的分身?就算僵尸王没文化,瞎以为真xìng是一种可提取的东西,但他要有能力融掉地藏一个分身的话,这无疑在说,僵尸王的能力已在地藏之上,与诸佛无异。可如果这是事实,那僵尸王的境界之高,智慧早已通达,又怎么会没事来找我的麻烦?这里面疑点极多,我越想越不明白!”
两人被他这么一说,也觉着不对劲儿,破禅锋转头聆听道:“聆听怪,当年地藏应劫,你可是在现场护法,说说看那是怎么回事?”
聆听摇头道:“我这畜生的作用只在于护法,其他的一概不知。好像这问题当年便有人问过,但没听老哥解释过原因。你想想,老哥又不是怕寂寞的人,没事也不会找我这畜生谈心啊。”说着一脸黯然道:“所以我只有常常去找小鬟玩呢,真想念小鬟啊。”
刘迦此时的修为,一心通万心,了解他人心中所想,比前时的原力更加随意。适才已从聆听的念头中得到无数信息,但里面全都是一些当时应劫的场面,虽然热闹非凡,但都不能回答自己心中的疑问。
他对二人说道:“你们到空林寺去把玛尔斯他们叫出来吧,那旋流呆在这空间久了以后,会自然没入无间时空,我怕他们找不到方向出来。同时告诉那群僧人,如果我此次不能修复那个暗点,一定会想办法赔他们一个。”破禅锋与聆听应声而去。
刘迦遣退二人,默然静坐。以他此时的修为,虽然不能随意将时间置于不顾,但潜入定中,却能轻松探查一定范围的时间序列。而且这种探查,完全不必像当年用原力那样,先得对所处空间信息进行整合,将那空间的信息融入原力的心驰神往之境中,才能用暴力突破时间障碍。但原力的麻烦在于,换了一个空间后,心驰神往之境对物质空间的障碍容易突破,只需要得到目的地的特征即可,但对于突破时间却显得麻烦起来,是以他自从离开淡月和地球所在的一界后,很少在时间序列上做事。
也不知他坐了多久,渐渐将心识定在当年应劫的画面中。他曾在定中见过这个场面,那时画面稀稀落落,极不清楚,也不详细。此时却不同,他安于深定之中,一心所致,竟渐渐深入那时的心境里面。
他这一念转换,四周环境立时大变,竟身处多年前的现场。
那现场四周种种生灵,大多嘶嚎万状,怪声连起,各种能场交叉穿梭,此起彼落,数不清、道不尽,密密麻麻,多得便如微尘一般,难用亿万来计量,无法用文字来细述。
从前刘迦见到这样的画面,除了觉得壮观以外,更多的是会想:“这场面恐怖啊!”但此时心境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完全不同。
他暗暗疑道:“菩萨怕因、凡人畏果,地藏应该深明业力循环之理,不会随便惹下业债,何以有这么多的生命来找他的麻烦?”
他法眼细观,于群声诸相处,渐明其理,恍然道:“我明白了,当年地藏在三千世界度化众生,设下诸多善巧方便法门。他所遇到的生命中,不乏有一些喜欢争斗、误入岐途的修行者,沉迷在自我修行的错觉中,顽劣异常,被其自身知见所害,不断陷入轮回,不断重蹈旧路,比起凡夫而言,其迷心更甚、迷xìng更深,所以才有‘早上刚出地狱,晚上又回来了’的说法。地藏为此设下一局,假说应劫,同时放话给邪魔外道,在地藏应劫之时,能夺其真xìng者,必得无量神通。以此法子,诱使以神通为追逐对象的外道邪魔群起而至。那时,他便能以大自在对假神通,以真心对妄心,该说法的就说法,该镇摄的就镇摄。但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因此在诸邪群魔的八识田中留下佛法因缘,就如在荒地上播下了种子,待得其他因缘渐渐成熟,这些人早晚必能亲近佛法,成就无量智慧。”
他深深明白因缘的重要xìng,没有“缘”之一字,任你神通广大,万事不成。
当年释迦为了向众弟子说明这个道理,曾主动向一个老太婆传法。可那老太婆见释迦理也不理。不管释迦如何,总是见了释迦便离开。释迦以神通大现分身,堵住她的去路,她反而怒极,干脆用双手蒙住面孔,眼不见为净。释迦又现神通,让她就算蒙住双眼,所见画面之中,也全是释迦,谁知这不仅没用,反而让那老太婆气不打一处来,更增恼怒。
释迦这才对其弟子说道:“我与往生往世以来,与这老人从未结下任何缘份,因此纵然我说得天花乱坠,纵然我有无量神通,她也不会理会我。但阿难曾与这老人结下善缘,不信阿难去试试,效果定然大不相同。”
果然,那老人见了阿难以后,欢天喜地,左一个阿难好、右一个阿难妙,闹着要跟着阿难学佛法,众弟子这才明白缘之重要。
因此释迦灭度前,才叮嘱地藏,定要为众生多多种下佛法善缘,以待弥勒佛现世时,人人皆成佛道。如果一个人的八识田中,全没佛法的种子,荒芜一片,就算亿万佛祖齐至,也没法助他成佛的。但有那种子在,就不同了,有人为你浇水、有人为你施肥,你自个儿再加把劲儿,也就开花结果了。
刘迦看清此事,心中微感轻松,暗道:“这法子不赖,有缘的说法,无缘的先播下一个种子,他生他世,那种子自会开花结果。”
这法子也非地藏才用过呢。当年释迦佛带着诸多圣人到忉利天宣讲大集经,也曾令器世界中诸天诸界的一切狞恶鬼神,必须到会听课,受持佛义,拥护正法。胆敢抗命者,释迦令四天王玩起飞热铁轮穷追不止,以迫其赴会。何也?并非释迦佛霸道不讲理,而是诸邪诸魔顽劣异常,在佛的眼中,像个调皮的孩子一般,总得想法子为其种下因缘,有朝一rì,诸缘成熟,自能开悟成佛。这也就像聪明的父母对待自己的孩子,知道那小孩生xìng固执,你说什么他也不听,凡事总得碰得头破血流以后,才明白世事真相。那父母是过来人,知道善劝恶骂都没用,但爱子心切,总是想法子给他铺下一条后路,待得那孩子在外面受伤或是后悔之时,人生多少还有一些选择,不至于到那绝望后悔处,却又走投无路了。
可就连释迦如此这般苦心了,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魔王叫道:“我不干!我要等到一切众生全都佛了,众生界空了,连众生的名儿都没了,我才发菩提心。”嘿嘿,瞧瞧这厮发的大愿,横推竖想也觉着头大啊。
念及此,刘迦暗道:“僵尸王的顽固,只怕不亚于当年释迦遇到的那魔王!”他看得多时,也没弄清楚第二个问题:那就是为啥僵尸王能融掉地藏的一个分身?他观照良久,全无相关信息,心中奇怪之极,暗道:“可能是我现在境界不够,无法以心印心?”忍不住想更深地体验当时的心境。
他刚一涉境,忽感浑身上下烦燥难安,左右不定,想出离那境界,但又总是出不来,一时卡在中间,进退两难。
刘迦不解其中奥妙,愣在那儿半晌。忽然眼前环境大变,四周恶火凭地升出,上上下下,方圆之内,无尽空间,尽是恶火焰流。他去了身体的知见障碍后,原本无所谓这些外境对身体的干扰,可此时那火似乎不同,刚一出现,已经烧得他筋痛骨刺,瞬间即起撕心裂肺之状。
刘迦大吃一惊,叫道:“糟了!我取相入定,自找死路!”他此时明白刚才死死住于定中,心识已在不知不觉处被外境粘住。内外一接合,身体被焚之痛,立时传递至心识,那痛感真真切切,瞬间把他那本不稳定的悟境打回原形。
各位有所不知,像刘迦今rì这般境界,正是所处在初入用心之际。那被迷之人刚刚见道,始知心识万有,往往兴奋难禁。此时用心,可上可下、升沉难定。倘若不著空有,破尽诸相,转眼豁然开朗;但倘若被刚刚打开的心识所惑,也最容易走上迷途,甚至比级别低的修行者更容易犯下大错。
刘迦悟到此时田地,全靠着个人的兜转折腾,破禅锋虽然也算半个老师,但那是个水货教授,肚子里面装的东西多,但却很难以深刻细微的经验直接指导刘迦。
此刘迦一直以来都在修行路上瞎撞。这可上可下的中间境界,危险之极。因此古之禅宗,弟子在参禅悟心后,始发心地之时,总须有经验丰富的师尊堪验,印其境界,或是以种种方便法门,像接生婆般地助其跨过这一关。
如果没有这接生婆……想想吧,女人完全靠自个儿生孩子,是很幸苦的,也很容易出事呢。
那禅宗史上,不乏有修到此境界而狂乱颠倒之人,但还好从前高僧大德众多,稍加纠正,或是趁机引导,跨过那一坎,也就了了大事。因此倘若有哪位哥们想通过禅宗的参话头而见xìng,切记要找个好老师,在明师的指导下进行,一方面能遇境解惑,另一方面也能在生孩子的时候得到助力。修行事,关乎生死轮回,信、解、行样样都重要,找对法门和找对师父更为重要,切记不要当作吃馒头、打麻将那般随意啊。
刘迦无师,难以自肯,用心滥境,必有此祸。
他开始于定中,尚无心贪恋,也无所住留,后来渐渐沉浸,心识也跟着染著在那境界上,这便是“取相入定”,也称为死定!
倘若他刚才只是用心去观照,直如踏雪无痕,过了也就过了,啥事没有。但他一时急切,起了机智妄心,而非智慧觉见,被“世智机巧”的障碍所惑,那心立刻失去本该有的“活活泼泼,朗朗如洗”,外境内念一拍即合,纠缠锁定。
那真人用心处,非刻意,也非死寂。不落空、也不住有,心如流水,于万境间出入zìyóu,正如牛头懒融禅师的那句话:“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其实真心难描难述。所谓真,是相对于妄;所谓静,是相对于乱;所谓无,是相对于执。离开相对,真妄一体,无假无真,无静无乱,无醒无迷,直是浑然一体,妙不可言。
刘迦对心识的认知,刚刚起步,稚嫩如婴。那彻底见xìng之人,尚需几年甚至更长的保任功夫,渐渐清除积习,方能站稳脚跟。何况刘迦此时刚刚在窗户纸上捅开一个小洞,尚未撕开整个窗柃,只能算作“窥xìng”呢?
明代憨山大师初见xìng时,曾有人请他作诗,他被人盛情相邀,本不善长此道,也只好现学现练,找了一堆书来看。谁知道开悟之人,甚是难测,机用互立,常常于不经意间触开种种方便智慧。许多书他从未看过,此时一见即懂、一读不忘,不到一个时辰,不仅读完了所有能找到的书,且胸中莫名诗意狂cháo、万壑竟发,当即挥毫,不假思索,下笔成章,只觉得洋洋散散,有说不完的话,一夜竟写下上千诗句。
但憨山大师毕竟是高人,与众不同,且平时与高人相互交流的机会不少,于兴奋难禁处,立刻意识到:“哎呀,这是文字习气魔!”他念起即止,当下罢笔,心魔即退,不再执着在此处。倘若当时他意识不到这一点,新一代的文艺狂人倒是产生了,可个人的轮回之路也顺便铺好了。
刘迦缺乏经验,急切而不得出,那本由心识聚出的假形,瞬间即被恶火毁去,紧跟着恶火攻心,灵体震荡,积习中的种种受想行识感应立现,转眼变化出一个接一个的境界,眼中画面纷乱、耳中声音嘈杂,随着他越来越烦恼的心情,浑然乱作一处。他此时心乱,比前时险些踏入偏空之境,更为严重,更感痛苦。似乎冥界之门已然大开,层层业力轮转报应之地就在眼前。
那小云见他神识扭曲,大吃一惊,急叫道:“破禅锋那混蛋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总是在需要找人的时候没人啊??”忽然想起,现在是找破禅锋的时候吗?那远水能救近火吗?赶紧以宇宙大力急震刘迦神识!
现在的刘迦与前时大不相同,如若刘迦清醒的时候,小云这招没用,力道再强上十倍,也只落个空空如也。可刘迦此时作茧自缚、画地为牢,正困于其中,小云一即击中。
刘迦被其大力震荡,那偏执于混乱而无法解脱的心境,立被打醒,他惊道:“好险,乱用心处,下地狱之快,如离弦之箭!”他赶紧用地藏心法将自己稳定下来,任那境来境去,只是不管。
他自从前时转心换境之后,用心之能已比从前高出太多。虽说乱起来,万境皆现;可静下来,也就万境成空。他以地藏心法定心不到片刻,一切画面声音悄然而逝,又复前时的安宁。
刘迦呆得片刻,暗道:“我还是先研究一下《楞伽经》,跨过这半上半下的中间境界再说吧,其他的事就算要急,也是急不来的。”念及此,他攸然出定,闪念间重聚身形。
他坐在原处,想起刚才的经历,暗觉侥幸,摇头道:“我对诸多佛义理解有误,特别是唯识这一块内容,太机械化了,因此容易在实践中犯错。而且无师自通这种事,对于想成佛的修行者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在经书上看到过,威音王成就以前,无师自通这种事还存在;威音王成就以后,无师自通的人,只能叫做天然外道了。”所谓“天然外道”,即是指沉迷于假境中,而误以为自己成佛了。
想到这里,他沉吟道:“听说文殊菩萨是七佛之师,可我如何去找他老人家?我得想法子找个老师什么的,这样才能看出我的毛病,否则我一旦走错路,自个儿不知道,又没人提醒,这简直便是自掘坟墓了。”
小白脸刘迦最大的特点,便是很少自大,心中的“自我”没有常人那般坚固。这在世俗生活中,容易被人称做没个xìng、没脾气、没血xìng的庸人;可在修行界,这偏偏是难得的素质,我执越少、越不坚固,越容易放下偏执。刘迦数次险些走偏,但最后都能于及时刹车,也和他这xìng格大有关系。虽说勇猛jīng进固然重要,可像他这样,在没有老师手把手的教导下成材,还是稳妥些更为重要呢。修慢点无所谓,可倘若修偏了,那便是释迦佛说的句“下地狱如箭shè”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找老师这念头正确,越想越觉得这事迫在眉睫,甚至引用前时他遇到的事来自己证明这个想法的合理xìng,暗自点头道:“如果前时不是因为在空林寺偶然进入那神秘空间,我也不会遇见那说法的长者,也没人教我舍掉身见的法子。可见师尊的重要xìng。”紧跟着又暗道:“我此时的境界无法自肯,也是因为没有过来人替我把脉,自己处在境界徘徊的状态,才会犯下刚才的傻瓜错误呢。”
他沉心良久,无法再感应那神秘空间,奇道:“那神秘空间定是化城。可是怪啊,慧培三人没我这般修为,他们尚能感应,为啥我不能感应呢?”
他一时想不通这道理,又换个法子,念阿弥陀佛的名号,试着感应西方极乐净土,依然无用。
他呆在原地半晌,疑道:“难道说我已经误入邪道,算是天然外道了?大家都不欢迎我??”转念即知这想法愚见之极,自笑道:“瞧我这想法傻得多可爱啊,人家佛祖是啥心量,我是啥心量,他们会有我这种念头吗?”
但转眼又开始自骂道:“他妈的,我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傻得可爱?我很可爱吗?我是个傻瓜!”隐隐觉得刚才感应时,心念似乎不够纯粹,有一些恍恍惚惚但又并不是很真切的杂念干扰。
小云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叫道:“喂,那个我啊,你这到底是在参禅悟境呢,还是在自娱自乐啊?!”刘迦猛然醒转,咧嘴笑道:“哈,老毛病又犯了。”
他冷静下来,想了片刻,忽然脑中灵光闪过,乐道:“我有法子了,高境界的地方我去不了,梵天以下的世界,我总能随便去吧,嘿嘿嘿。”
小云奇道:“大梵天、少光天甚至更高一些天界的人都未必是你的对手,梵天以下的修行者,反而能帮你么?”
刘迦笑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释迦在何处成道?在何处传法?还不是在咱们地球那又脏又小的星星上面?越是环境差的地方,佛祖菩萨越多呢,只不过一般人视而不见罢了。但倘若要我现在就去找这些高人,也难得很,我没那么傻的。”
他微闭双眼,对小云轻声道:“梵天下面的天界,多是普通生命靠福报累积便能去得了的,不用太多、太深沉的修行。但那些生命就算福报再好,不去修行,轮回之下,早晚福尽祸至,一样会去坠落到极差的天界中去的。都是业力惯xìng使然,yīn阳平横、福祸相倚。”
小云见他渐渐沉心,一边说话一边以启动法眼,似乎要观照极大极远的范围,也就不再说话,听他自言自语。
刘迦心境片时空明,喃喃自语道:“我知道有一个兜率天。那天界虽然也在梵天之下,可这天界与众不同。兜率天中有一个内院,里面住的全是快成佛的高手,未来佛弥勒菩萨便住在那儿。我听人说啊,道德天尊也常常到那儿去玩呢,想来大家都是高人,级别差不多,有共同语言。嗯……我就去那儿,我到那儿去向人请教。”
他法眼过处,立刻定位兜率天的空间层级。那梵天以下的器世界,对他而言,已无法在知见上形成障碍,无间时空可有可无,心识过处,整个人直落在兜率天界之中。
刘迦就这毛病,有时候兴趣来了,全不顾周围还有其他的人,只凭着兴趣便去做一件事。当年他利用观心院到处乱跑,惹下诸多事来,也是因为此,常常是忽然就不见了。待得重新出现时,已不知有多少岁月过去了。
咱们话分两头。
这边玛尔斯等人被破禅锋从暗点内叫出来后,正在打牌,忽听聆听“咦”了一声,叫道:“咦,老哥离开这星球了。”众人都知道这怪物和他家主甚有感应,也并不以为奇。
明正天笑道:“当年大哥就是这样,忽然间消失,然后又忽然间出现,直把走南闯北的事当作去隔壁串门一般。”非所言点头笑道:“当年他也是因为如此,才会遇到了我。”
玄穹本在一旁静坐,听到此言,随口问道:“聆听,你老哥去了何处?”
聆听此时与刘迦的感应已极为强烈,再加上其能察善识之功,伏在地上想了一会儿,笑道:“呵呵,老哥动作好快,已至兜率天外院了。”
玄穹闻得此言,立时跃身而立,与小阿菜同声问道:“兜率天?听说兜率天内院多有快成佛的一生补处菩萨,可是真得?”聆听乐道:“呵呵,原来大家都知道这事啊。”
话音一落,却见破禅锋闪至身旁,惊叫道:“老哥去那儿干嘛?他有病啊?”
众人听说刘迦去了兜率天,本不以为然,没想到破禅锋反应如此强烈,一时人人诧异起来,玄穹奇道:“破禅锋,想来你老哥去兜率天,是为了进内院拜师求法,这可是好事,何必大惊小怪的?咱们从前也都有这样的梦想,有机会定要去兜率天内院瞧瞧。只不过后来知道兜率天外院五yù涛天,怕修为不够,闯不过去,这才不敢随便乱去的。你老哥此时修为极高,他定然闯得过去。”
破禅锋剑身大闪金光,急道:“你们真以为他就能闯得过去啊?你们压根儿不知道,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菩萨级别的人,就是因为求法心切而硬闯兜率天外院,终于敌不过那五yù冲击而退入轮回啊!你们真把兜率天外院的五yù冲击当作玉灵子那无极游魂手了?”
那玉灵子本来正悠闲地躺在一旁,闭着眼睛念诵佛号,恍兮惚兮中听见这话,暗暗疑道:“咦,怎么又把我的名字扯出来了?五yù冲击?无极游魂手?哎,无极游魂手中暗藏五yù冲击,这主意不错啊。”待得他多想一会儿,说不定会有更加创意的念头出现,诸如将“无极游魂手、五yù冲击、药师琉璃光如来的佛号”整合融至一处,三合一。
众人被破禅锋的话唬住,一时面面相对,无话可说。
各位不要小看那兜率天,以为它在梵天之下,有点定力的修行者都可随进随出,这可就全错了。
当年无著、世亲菩萨、师子觉三人,因受法于弥勒菩萨才有了《瑜伽师地论》这样的唯识学巨著。因此三人打算这一生过完之后,直接往生兜率天内院,亲近弥勒菩萨。三人约好,谁先去了兜率天内院后,谁便先回来打个招呼。结果师子觉阳寿短,先去了,一去数年没有音信。
后来世亲菩萨临走前,无著怕这位兄弟也一样记xìng不好,赶紧提醒他道:“兄弟,你可别学那师子觉,到了好地方就忘了咱们这些兄弟了,可要记得回来报个信先。”世亲笑道:“我办事你放心。我见到师子觉后,一定得好好说说他,哪能把自家兄弟给忘了呢?”
没想到这世亲菩萨也是一去没有回音,无著不乐意了,急道:“为什么大家总是不回话?我也不想呆在这尘世了,自个儿去找他们吧。”
谁知三年刚过,世亲回来了,对无著笑道:“嘻嘻,我在兜率天内院见到弥勒菩萨了。”无著摇头道:“你这算啥?过了三年才来通知我,楞是玩高兴了,把兄弟忘了不是?”
世亲菩萨摇头道:“瞎说呢,我进了内院,拜了弥勒菩萨后,转了一圈,连一口水都没喝,停也没停过,就回来了呢。只是忘了这眨眼的功夫,人间已过了三年。”无著笑道:“原来是这样,师子觉还好吧?”
世亲菩萨摇头道:“师子觉已经没戏了。这小子刚到外院,就被兜率天的五yù快乐缠住,与那些天人玩得迷了本来面目,修为已经丧尽了。”无著这才知道错怪了师子觉,他不是不想回来报信,而是被兜率天外院的境界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