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迦的人刚一移至那几个下棋的身边,便顺手抄起那观棋男人和女子离开。而那下棋的两个人,似觉眼前有微光晃动,身边的一男一女已莫名不见。这两人也非泛泛之辈,见之异事,哪能不惊,立时腾地立了起来,却再难找到观棋者的任何踪影,一时大张着嘴,不敢相信眼前之事。两人心中感觉怪异之极,刚才那微光就像把身旁的人化作尘埃了一般,彻底消失。
待得低头看时,其中那急xìng子更叫道:“见鬼!这棋自己下完了!”那慢xìng子的人看了半晌,摇头道:“刚才定是有高人过去,不仅把两个观棋的男女带走了,还顺便把咱们这盘棋也给下完了。”但似乎又觉这事过于匪夷所思,此话太难自圆其说。
这兜率天的世界与许多天界不同,生命并非要生存在种种星球之上,没有“大地”与“天空”的相对,只是一个大到无边无尽的空间世界,明亮异常,人的身体感受舒服之极,时间与空间的观念与刘迦从前所见过的空间大有不同。随着业力知见惯xìng而出生于此天界的人,大多喜欢安静,也乐于享受那看似无忧无虑的快乐。
刘迦刚将两人放下,已对其中的男子笑道:“多多,你是多多?你的身子骨怎么变小了?”那人闻言愣住,好一会儿才忽然指着刘迦的脸叫道:“你是小迦迦?!”刘迦大笑道:“好多年没见了,你还叫我小迦迦,哈哈哈。”多多稍稍愣了一下,这才开怀大笑起来:“是啊是啊,小迦迦,好多年没见你啦,这太让人开心了啊。”
刘迦转头又对那女子笑道:“你是老妖婆吧?咦,你变年轻了不少,可原来的样子还能看得出来。我如果不是听见两位的声音,怕还真不容易认出两位来。”
那女子张大着嘴,好一会儿才大声地笑骂起来:“臭小子,你居然在这里?老婆子我正好教训你一番!”她话音一落,伸手拍向刘迦肩头,那掌至半途,浑身上下力道全失,只觉筋骨酥软无比,那手再难挥至刘迦身上,诧异之下,忍不住低呼道:“哎哟,臭小子,你这是啥邪术?”她体感之余,见刘迦并无能场感应,不知对方以何种法术阻止了自己,莫名其妙。
刘迦见此两人,开心难禁,似觉有太多的话想说,伸过手拉住多多,笑道:“多多,你这是怎么回事,为啥会在这儿?你怎么变小了这么多?”多多挠了挠头,指着老妖婆,笑道:“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不是我的身形变小了,而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这兜率天的人,我在这天界内,大家看我是正常的,虽然我到其他在天界时,也该有所适应改变,可不知为啥,我总是显得不正常。”
刘迦闻言恍然,以手触额,连声道:“不对不对……哎,我明白了,不同层次的天界,生命的身体形式大有区别,都是随着业力在变。我是修行过的人,以低层次的天界进入高层次的天界,身形大小会自然适应当地的环境,只不过我自己不觉得罢了。”说着他又点点头,指着多多,道:“当年你从兜率天而到我的那个世界,是高层次的在天界向低层次的天界走,你也是修行过的人…是啊,照理说,你当时也该身随境转,而变得和大家差不多才对啊。为什么你显得那么大?”
多多一脸困惑,皱眉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事我也是一直不大明白。照理说,我……”那老妖婆在旁乐道:“那是因为你天生就是一大堆肥肉,换了个地方,也没法减肥成功哩。”多多摇头道:“绝对不是这个原因。”老妖婆笑道:“怎么不是哩?你看我,我也是修行过的人,到了兜率天后,这身形就变得此天界的人差不多哩。”
刘迦见多多苦闷,忍不住探其心识根源,立时恍然明了,当下对多多道:“多多,你的观念中,佛的形象是非常伟岸的,是吧?”多多用手撑着下巴,点头道:“是啊是啊,你看经书上常说,佛有三十二相,在忉利天说法时,身形有几十丈之伟呢。”老妖婆在一旁乐道:“你们那佛祖有这么多形象,定是个怪物。”
刘迦见她老是插嘴打岔,便伸出一只手掌,对老妖婆笑道:“老妖婆,你看我掌中是什么?”
老妖婆定睛一看,忽见刘迦掌心处旋流陡起,洞门大开,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猛兽,张开血喷巨口,狂吼着扑面而至。老妖婆见之大惊,本能反应,挥掌相迎,可那猛兽压根儿不理会她的攻击,大嘴猛然向前,竟将她活生生得吞了下去。
多多看得呆住,指着刘迦的脸,叫道:“小迦迦,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你用什么邪术害了她?!她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不再做恶了!你别随便伤人!”
刘迦笑道:“我有正经事和你说,她老是在那儿打岔,等咱们说完,再放她出来吧。”他见多多一脸惊异,又笑道:“别担心,我只是用幻术吓吓她,她就在原地没动呢。她被我的幻术迷住,以为真被那怪物给吃了,自己此时定在怪物肚子里面。她有了这如此肯定坚固的念头,身体便随着知见妄心而动,变现出消失的幻相,所以你就看不见她了。”
说着他将手摁在多多肩上,借力给多多。多多立刻便见到老妖婆在原地手舞足蹈地折腾,口中还哇哇乱叫,似乎在怪物肚子里面拼命挣扎。
多多看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吞吞地说道:“小迦迦,这些年不见,你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啊,好邪门儿的法术,比万年老妖还要邪呢。”
刘迦呵呵笑道:“何为邪?何为正?修行之路,法无定法,证心而已。”他刚才已从多多的观念中发现其被经书的文字所束缚,执于文字相中,有意助多多破除文字障碍。
多多本是兜率天的人,这天界的生命受环境舒适限制,很难想到去修行,他是比较特殊的例子,天生便想着追求更高境界,因此才得以离开此天界,而四处求法。
他所遇良师不多,总是拿着到处搜罗来的几本经书,自己陷入苦苦思索,此时被刘迦问起,他心中猛地一凛,疑道:“何为邪?何为正?小迦迦,你这说法可不对,倘若不分正邪的话,老妖婆当年把大家困在那个星球之上,她的做法难道是对的?而且佛祖现世时,还调伏群魔呢,倘若不分正邪的话,佛祖又何必多此一举,由得他们做恶好了。这些可都是经书上讲的,不会有错的。”
刘迦见其痴迷,摇头道:“我没说老妖婆的做法是对还是错,这对和错的观念,在老妖婆当时的心中,和咱们被困者的心中,也是完全不同的。那时咱们成千上万的人被其所困,是咱们共同的业力所致,该有此劫,老妖婆只是这业力中的一个环节和要素而已。她的行为,本身是业力中的一个动作,只是咱们不同的人,因为怕死或是怕其他什么的,对这个动作有着不同的情绪,比如害怕、恐惧、讨厌、憎恨等等,再加上一些生与死的观念,对她的行为也就有了大同小异的诠释,也对她的形象产生相似的定义。”
多多听得呆住,好半天才缓缓说道:“你的说法,好像有些道理,不过……”刘迦见其大起疑情,又接着道:“佛经上说过,佛祖现世时,曾调伏群魔。对啊,是有这回事。可佛祖做这事的角度,与咱们当初对待老妖婆是完全不同的。咱们对待老妖婆,有着除恶扬善之心。佛祖调伏群魔,是看到那些生命被自己的业识惯xìng引入恶xìng轮回,陷得太深,以致于无法自拔,慈悲所致,助其找回本来面目。咱们对老妖婆的心态,有着除之而后快的冲动,佛祖对待群魔,却是没有人我分别的大道慈悲。因为他眼中没有善与恶的差别,只看到妄心执着而已。恶是执着,善又何尝不是?”
多多闻言一怔,倒吸一口凉气,疑道:“可佛经上,一样也劝人为善,这又是为何?”
刘迦笑道:“佛经上有许多方便法门,针对不同的人而已。上根器的人,大拿大放,闻法生喜,一信而入,当下承担,再无怀疑,佛经上自然会讲三界唯心,除妄存真,那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法门;对中根器的人,知见障碍太深,没法当下承担,佛经上自然会告诉你打坐参禅或是专念佛号,以一心而摒除多心杂念,以禅定而断除五yù,除五yù而自清静,得清静而开智慧;下根器的人,妄心太重,疑虑太多,难信难解,又不能专注,佛祖只能退而求其次,教其去恶为善,多结善缘,以求多得助力,去障开慧,早晚也能成就。总比一个人到处结下恶缘得好,恶缘太多,时时都有恐怖忧心的外境来干扰,本来就够不清静了,又如何能安得下心来?”
他见多多瞪着大眼看着他,笑道:“佛经上教人行善,也只是一个方便法门,与其他法门在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只是到达山顶的一条路而已。你上山的路有很多,但目的却是到达山顶,而非走路。走不同的路,只是用不同的手段上山,走路本身并非目的啊。其实所谓根器的差异,也并非真有这差异,每个生命在不同的轮回过程中,际缘不同,因此显现出不同的业识能力。比如有的人生来就是音乐天才,那是他这一生在声相方面的障碍相对较少,和大家比起来,他自然显得像个天才。但在另外的生生世世中,他声相上的障碍未必就少了,说不定障碍和其他人一样,五音不全。”
他见多多沉默无语,又道:“如果真理是月亮,那上根器的人,听人点化助缘以后,知道抬头即能见月,他抬头便是,何必定要别人用手指指给他看?缘法稍迟一点的人,就算有人用手指指出月亮所在,他由于业识习惯的原因,心念不专不纯,妄想杂念很深,容易将心关注在对方的手指上或是其他地方,而忘了对方的手指只是为了告诉他月亮所在,而非定要让你看到他的手指,因为他用脚也能指出月亮所在啊。如果说经书相当于用手指指出月亮的所在,其他法门相当于用脚指出月亮所在,那你说二者有什么区别?”
多多闻言大喜,伸手握紧刘迦,叫道:“小迦迦,你也在参研佛法了?那咱们可是同门了!你有什么好师父?”
刘迦一时不敢如何回答,挠着头,笑嘻嘻地说道:“这个嘛,说起来……”多多心中激动,叹道:“当年我能力有限,出界只能向比兜率天低的天界走,一落便在忉利天。在忉利天得人指点,听说阎浮堤世界是释迦佛常常示现说法的地盘,我便想方设法又向下,到了阎浮堤世界。后来遇见你们,才知道我早错过了释迦佛。听你们说起地藏菩萨与阎浮堤世界大有缘法,我便发心向他老人家求法。可我找来找去,直到今天,也没能遇见地藏菩萨。”
刘迦知他求法心切,点点头,道:“多多,你能出生在兜率天,可见你在往生他世所修善缘极深,福报厚实,所以你虽然有妄念,可这妄念却随着业力惯xìng的机制,使你在此天界内降生。当然,应该说,是你以为你出生在兜率天,你的业识让你感觉到你出生在兜率天,其实你的本来面目从未动过,只是你的妄念中有世界差别,有空间差别,有时间差别,有生死轮回的差别,因此你真真实实地感到你在兜率天。”
多多听得怪异,不禁叫道:“啊??”
刘迦眨了眨,嘻笑道:“别啊来别去的,我还没说完呢。你刚才说,你在佛经上看到佛的形象总是很伟岸的,是吧?”多多点点头,道:“你刚才说佛经上的话,都是种种方便法门,只是为了针对根xìng不同的人。那佛经上说,佛有三十二相,以及种种庄严伟相,那又是怎么回事?”
刘迦乐道:“倘若佛祖为了度化你,而示现出一只阿猫阿狗的形象来,你便识不得了?”
多多闻言大震,浑身上下,直如被大铁锤砰然击打,猛地抬头叫道:“哎哟,真是这样啊!佛的形象其实也是随着众生业识演化出来的,与佛演化出来的其他形象,并无差别呢,都是随着咱们的心在变呢。”
刘迦开心道:“是啊,不动的是真xìng,是世界的真如本体;动的只是真xìng随着心念所显现出来的种种外相,比如种种生命形式,种种天界环境,种种山川河流,种种美丑善恶,种种生死轮回。”
到得此刻,多多心中豁然开朗,大笑道:“我明白了,我之所以离开这天界后,我的身体并没随着环境改变,一样是大得离谱,以致于大家都叫我巨人多多,定是因为我在他生他世里面,留在观念中的知见太深了。我今生之所以深信佛祖的形佛就是那个超大的伟岸形象,定是由于前生往世见过这样的形象。这积累的业识,本身并无善恶,只是这业识极深,一方面助我重新走上修行之路,另一方面也让我受着知见支配,变现出我心中向往的佛的样子。我希望自己有佛祖那般形象,这极深的知见便支配着我的身体,不管到了何处,都是这般大。”
说着他又疑道:“可这种知见又不是我一个人才有啊,许多人都有啊。”
刘迦笑道:“许多知见都是大家共有的,只不过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机缘下,相同的知见对其影响程度不同,因此大家对待同样的事,有时虽然看法会大同小异,但心中产生的反应却截然不同。看到同样一个美女,有的人只是赞叹,有的人却心cháo起伏,有的人更是夜不成昩,干脆去追求了。你对佛的形象的追求,这执着可能比常人要深得多,所以受其支配所变现出来的形象,也比常人要明显得多。”
刘迦一边说话,一边拉上多多,破开空间障碍,直接落在阎浮堤世界的一个星球上,对身边的多多笑道:“你看,你现在的形象如何?和大家一般大小了,是吧?”多多返身自看,再查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终于破除最后一点怀疑,确认这心念的力量,转身抱着刘迦,大笑道:“原来果真是这样!小迦迦,你真厉害!这道理你是怎么想明白的?”
刘迦嘻嘻说道:“也不是我厉害啦,是你慧根锋利,所以有人助缘,便会一点就透。我的话也没啥了不起的,佛经上到处都是这样的话。只不过你积累的善缘很深,知见对你的影响集中在少数几处,所以容易被人助缘而醒。不像这星球上的许多人,从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人我区别等等知见交杂,就像一粒细沙被淹没在无边无尽的业识大海中,很难反观自心呢。你在形象方面的知见虽重,以致于连重新轮回后都还在起作用,可相对而言,你在其他方面却少有成见。”
多多欢喜难禁,激动无比,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这道理,后面的路该怎么走,我便知道了。”说着他拉着刘迦的手,开心道:“我一直在找地藏菩萨,想请他替我解惑。没想到我的缘法竟在小迦迦你这里,我也不去找什么菩萨啦,小迦迦,咱们一起修吧。咦,小迦迦,你还没说你师父是谁呢?你尚且如此伶俐聪明,你师父只怕更加厉害了。”
刘迦听得头大,似觉这问题比其他问题都要难解,赶紧道:“关于我师父这事,咱们慢慢再聊,我的师父可多了……咦,你和老妖怎么会回到兜率天的,她从前的修为比咱们都厉害呢,她没伤害你?”
两人肆无忌惮地在大街zhōngyāng谈经说法,却没注意到这个城市极为现代,四周路过的人,听得两人口中言语,有人便在一旁晒笑道:“现在流行复古,是不是个人,嘴上都挂些佛学和xìng灵之类的词,以示自己与众不同,这两人便是典型。”更有人道:“做秀做到大街上来了,果然是想出名想疯了啊。”等等,诸如此类,反正是非大起、口水如cháo。
多多拉着刘迦,走出人群拥挤的大街,来到远处的一棵大树坐下,笑道:“说起那老妖来,还真有意思。当年我下决心念经文替她消业力,开始的时候,无论她怎么说、怎么骂,我总能专心不理,可没想到后来还是上了她的当。”
刘迦笑道:“那万年老妖口才极佳,善能曲解种种经典,我当年听她讲解道德经,险些被她骗了,甚至开始疑道德经了。”他忽然想起自己才出道时的种种傻态,暗道:“傻蛋这名字虽然很久没听人说了,不过现在想起来,倒还有些名副其实呢。”小云知道他这念头,忍不住嘻嘻而笑。
多多听他如此评价老妖,也跟着叹道:“你当初走的时候,提醒过我,我也记在心里面,所以开始的时候,不管她说啥,我总是不理,只是一味给她念经。可后来念到《金刚经》中的一句话,叫做‘实无众生可度者’,那老妖立刻便问我:多多,你瞧瞧你这经文多离谱啊,你们佛门常常说‘普度众生’,可这经书上又说‘实无众生可度者’,既然没有众生可度,你们这些光头又如何普度众生?既然无众生可度,你们佛祖又何必讲经说法?他不是没事找事吗?”
刘迦闻言,哑然失笑,乐道:“当年她便是这么对付我的,呵呵。”忽然心中一凛,疑道:“普香当年也问过我这句话,他为什么要问我这话?”
多多点点头,又道:“我听她这么一问,心中大起疑惑,那经文便念不下去了。那老妖见我回答不了,开心得很,便向我说道:‘你既然回答不了,说明你没学明白,你既然没学明白,就相当于瞎说一气。你自个儿没明白,也就罢了,可你对着我念经,还要让老婆子一块儿跟着不明白,这不害我老婆子早晚走火入魔吗?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却要害我走火入魔,你这算哪门子慈悲呢?不如你把眼前这众生中最可怜的老婆子先放出来,咱们一起找个佛祖问问,看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仅你弄明白了,连老婆子也一块儿弄明白了,岂不甚妙?总胜过咱们在这荒凉的星球上,一起走火入魔。’”
刘迦听到此处,歪着着头苦笑两声:“她这话其实也没错……不过,她这人古怪jīng灵得很,特别善于和人斗嘴,你和她说话,几乎没赢的机会。但你不能放她出来,她那时修为好厉害,放她出来,你更没赢的机会了。”
多多也跟着苦笑两声,连连叹道:“是啊是啊,开始我也不敢放她出来。可后来我听她这么一说,似乎很有道理,便忍不住问道:咱们到何处去找佛祖?”
刘迦听得有趣,笑道:“瞧你这话问得,只怕她也不好回答呢。”
多多大摇其头,失声笑道:“不是的,那老妖太机灵了。我这句话一出口,她便道:瞧你一副大头样,连佛祖在哪儿都不知道,你是怎么修行的?你们佛门弟子,不是天天都在说西方极乐吗?既然叫西方极乐,那肯定是在西边嘛。看你前时追上我的时候,挺有方向感的,你不会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吧?”
刘迦闻言楞住,不禁挠着头笑道:“这这……这……我真得怀疑这老妖婆是佛经上那叫波旬魔王的人幻化来的,否则哪能如此善辩?”他话中的“波旬”二字刚过,心灵忽地稍稍一震,但这触感刚起即逝,他也不明白是何道理,微觉诧异。
多多嘿嘿两声,叹道:“我当时也被她弄昏了头,便道:虽说西方极乐应该是在西方,可西方那么大,无边无尽,咱们上那儿找去啊?”刘迦点点头,道:“是啊,那西方极乐世界乃一佛祖的愿力而成,不是普通的天界,用跨界的宝物也没用的。”
多多闻言,似觉诧异,侧着头看了看刘迦,问道:“小迦迦,你对西方极乐挺了解的?在何处?”刘迦摆摆手,笑道:“你先把这事讲完。”
多多点点头,又道:“那老妖可不这么想,见我发问,便乐道:瞧瞧你,还做出一副佛门弟子的样子呢,没听说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句话吗?只要你的诚心够,还怕找不到西方极乐?你找不到,说明你诚心不够,你只要诚心够了,肯定能找到!如果你有克服千难万险的心,有不怕粉身碎骨的心,那肯定就能找到西方极乐了。”
刘迦听到此处,已知结果,摊摊手,无奈道:“你肯定相信她的话了。”
多多忽然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啊是啊,小迦迦,又被你猜中了。我当时听了她的话,觉得大有道理,咱们为求无上智慧,需要的不正是那克服千难万险的心吗?不正是那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的心吗?想到这儿,我便道:我可以让你出来,可你不能食言,不能加害我,得陪我一块儿去西方极乐。”
刘迦乐道:“那老妖定是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你了。”他心中暗道:“多多心中念头简单,容易上当。”但转眼又暗道:“我就比他聪明吗?我不也一样常上人家的当?而且世上多有自诩为聪明机智的角sè,耍尽心机、玩尽花巧,到头来一样也落得个幻梦成空。可见世智机巧这种事,总是暂时的,也随着妄心而动,此一时彼一时,没有绝对。”
多多见刘迦一语道出事实,稍愣了一下,道:“小迦迦,如果当时你在,就不会上她的当了。”
刘迦摇摇头,笑道:“那倒不见得,我是旁观者清而已。倘若当时我在,她自然会换个花样骗人,说不定我一样被骗呢。”他心中暗叹道:“当年我们一群人被耀月龙轻而易举地骗了,为什么?戈、达二人算是够狡猾的了,可一样没能识破他。就是因为大家自以为修为高、见识广,不把耀月龙放在眼里,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多多没有城府,虽然被人骗过,但也并不记恨,只是笑道:“那老妖见我愿意放她出来,便指点我如何解除困住她的阵法。我这才知道,那阵法在她眼里并不难解,只是因为阵法太小,她困在其中动弹不动,诸多技法不能施展出来,这才出不来。”
刘迦恍然,笑道:“这阵法是老白的。老白的心思不少,教我布阵前,定然想到了老妖有可能会解此阵法,因此刻意让我将阵法空间做得很小,使得老妖没有了破阵的可能。他那阵法的阵点甚多,内中稍有异动,便会引发整个大阵的攻击,所以老妖头痛得很。”
多多听得一知半解,又道:“我刚从外面解开几个阵点,那老妖便破阵而出了。她一出来,两下便将我打翻在地。”说着他又自笑道:“我身子骨虽然大些,可那老妖的修为还真是厉害,我被她踩在地上以后,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
刘迦见他叙述这事的时候,全无恨意,脸上神情坦荡自然,毫无做作,忍不住在心中暗赞道:“多多心中没那么多的我执之心,别人对他不好,他也并不十分在意,这真是难得。倘若换作是玛尔斯,被人如此恶打,定是咬牙切齿地想着如何复仇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笑问道:“刚才你和老妖观棋的地方,那两个下棋的人是谁?”多多见他提及此事,不禁赞道:“那两人好厉害,一个叫宙斯,一个叫笙郢翌龙,我虽然不了解他们的修为,但与他们呆了一些rì子,我发现他们的修为真不亚于圣妖呢。”
刘迦刚才听到下棋者的对话,心中已感怪异。他掠过两人身旁时,竟发现那棋局甚为熟悉,就如在无名城堡中见到的一般,除了少数几个落子之外,棋局的结构大多相同。他起了玩乐之心,动念将那棋局摆成自己在无名城堡下完后的棋局结构。只不过这刹那间的动作太快,他带人离开、动念布局,均属心识变现的范畴,一般人看在眼里,均完全不解这眨眼的瞬间,何以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此时听到多多说起两人,刘迦一时奇道:“这两个人在兜率天干什么?咦,多多,你见过圣妖?在哪儿?什么时候?”多多笑道:“小迦迦,我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啊?”刘迦大笑起来,连声道:“你慢慢说,我自己跑题,却没想到打断你的话了。”
以刘迦的修为,要提取多多脑中的记忆,易如反掌。只是他见到多多以后,心中大起闲散与慵懒的情怀,似乎多多的修为虽然不如自己,却总能给人一种清静与安宁。他背靠着大树,仰头望着蓝天,其间白云悠悠而过,耳旁只有多多不紧不慢的声音,似乎时间就在此停滞,没有了过去与未来,没有了人我的不同,没有了境界的差异,只有当下那淡淡的愉悦,在心中飘来飘去,若有若无,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