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威武无边,下官是有些胆怯。」当着那么多同僚的面,苏南枝信口胡诌。
萧沉韫挑眉,刚要再说两句话时,乾清殿内传来沉闷的一声「咯吱」响。
「乾清殿大门开,辰时一刻到!请文武百官按次序上朝——」新任大内总管扯着嗓子眼,响亮高亢地大喊。
「摄政王先请。」
文武百官连忙分列两边,对萧沉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沉韫英俊的眉梢一挑,宠溺地看了眼苏南枝后,金蚕丝走线的袖袍负在腰后,脚踩玉石阶,阔步走进恢弘磅礴的金銮殿,站在文武百官两列的最前面。
苏南枝身为文官,应当站在文官礼部三品官员那一列,她在一众大臣之间,只能远远地看到萧沉韫背影。
萧睦推开了本想搀扶他的大内总管,面色有些不佳地从御书房走了出来,高贵地坐在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齐齐手拿笏版,齐齐高呼。
「众爱卿平身——」
萧睦中气有点不足,敷衍地抬臂,挥了挥龙袍,示意众人起身。
「朕,咳咳……朕……咳咳……」
萧睦刚欲开口,便是一阵长咳,大内总管连忙上前,为萧睦抚拍后背,送上一盏暖茶。
侍候在萧睦身侧的两个太监,立刻将五明扇挡在萧睦面前,不让众臣直视天子病颜。
萧睦颤巍巍地接过大内总管递来的帕子,掩唇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狂咳:「咳咳咳、咳咳!」
「陛下,快喝点喝茶暖暖身子。」大内总管着急地弯下腰,伺候萧睦喝茶,又连忙找了几个太监,紧急地低声道,「快去将智德仙姑炼制的仙丹拿来给陛下服下!」
待那白帕子从嘴边拿开,帕上已是一片骇人鲜血。
萧睦瞳孔一震,狠狠剜了大内总管一眼。
大内总管立刻接过咳血的白帕藏在袖中,又伺候萧睦就着热水服下仙丹,约莫半炷香后,萧睦气息才平顺了些,感觉身体在急速好转,终于松了口气。
就这半炷香功夫,底下的文武百官各自面面相觑。
不少聪明人,心里早就在半炷香内百转千回过万次了,脑子转的比眼睛还快。
萧睦殿前狂咳,不少人已经清楚,当今陛下浸Yin好色,晚年龙体亏空,痴迷仙术吃仙丹,恐怕时日无多。
萧睦端着温热的茶盏暖手,老谋深算的眼睛,疲惫地扫视众臣,嗓音沙哑地缓缓道:
「从朕奉先帝诏令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不敢自逸。朕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九王萧瑜,英姿卓越,天意所属,俯顺舆情,而今授以册宝,立为太子,位居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此话一出……
文武百官面色各异,微表情耐人寻味。
位列前两排的一品大臣,面面相觑,有甚者去观察萧沉韫的神情。
但萧沉韫神情如常,喜怒不形于色,众人也看不出什么。
萧沉韫身为百官之首,手拿鎏金笏版,尊贵地立于最前列,他面若冠玉,脸色平淡如云,甚至还颇有闲情雅致地敛了敛袖袍,仿佛在欣赏自己朝服上的麒麟,绣技有多好,能让南枝那样中意。
显然,萧沉韫并不关心谁被立为太子。
毕竟,谁被立为太子,他都可以徐徐杀之。
但……七王一党,镇国侯等人脸色就不太好了。
站错队的官员,那些从前给九王萧瑜使过绊子的人,品阶小的当即面如土灰,拿笏版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一副哀大莫过于心死
的模样,甚至觉得日后前途一片灰暗。
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中,萧瑜掀袍跪地,磕头高喊:「儿臣,谨遵父皇圣旨!谨记父皇教诲,必当不辱使命!」
御史大人和吏部尚书,灵机一动,当即出言恭贺:「微臣尊迎太子殿下!太子荣立储君,乃是天命所归、不负众望!」
紧接着,那些甘心的不甘心的大臣,纷纷笑着跪下恭贺。
萧瑜笑着同那些大臣打太极,说了一番定不辱使命、必将为国为民、励精图治此类的话。
萧睦身体不适,宣了此事后,便以身体乏累为由,提前退朝。
待萧睦一走,文武百官接二连三前来恭贺萧瑜。
包括心不甘情不愿的老狐狸镇国侯万松,也领着万琛远一起,勾唇笑道:「老夫早就说过,九王天资聪颖,勤政爱民,必有所作为!哦不,如今该改口,称上一声太子、殿下了。」
万琛远亦是拱手作揖:「太子殿下安好。」
萧瑜在一群恭贺声中侧目,也手拿笏版,朝万松父子还礼,微微作揖,似笑非笑道:「无论谁做太子,为的都是天下黎明,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日后还请镇国侯多多指教。」
「哈哈,太子殿下谦逊,老夫不敢当。」
以万松老泥鳅一样的性格,极为吃得开。
七王萧仁明从人群里走过来,拍了拍萧瑜肩膀,笑容豁达:「恭喜你了!九弟!日后七哥可要你罩着我啊!」
萧瑜也拍了拍萧仁明的肩膀,故作兄弟情深:「这是哪里话,我还有很多需要向七皇兄学习的地方。」
萧沉韫将手中笏版随手递给余晔拿着,淡淡一笑,眸眼寡淡随意。
「皇叔。」萧瑜和萧仁明齐齐喊道。
「摄政王。」众臣亦是整齐作揖。
「恭贺。」萧瑜薄唇微勾,弧度浅浅的,声音不悲不喜,毫无情绪,目光如泰山压顶般,气场颇为强大地看向萧瑜,「望你不辱太子之责,治、国、安、邦。」
这倒是萧沉韫的真心话,无论谁坐上太子之位,他都喜欢未来储君,位居东宫一日,便一日为天下黎明。.
「谨听皇叔教诲。」朝萧沉韫作揖的萧瑜,直起身子,眸子里现出几分深意,忽然略勾薄唇,意味深长道,「我有一事想请教皇叔。」
「你讲。」萧沉韫微眯眼睛。
「孤当上太子,想娶一人为太子妃,以皇叔之见,孤何时上她家提亲合适?」萧瑜微微一笑,眼里浮出若有似无的挑衅。
二人都很明白,彼此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萧沉韫冷笑一声:「她,与你断无可能。本王规劝太子一句,先坐稳太子之位,再想太子妃一事,也不迟。」
「倘若孤一定要娶她为太子妃,摄政王也阻止不了。」萧瑜温润的目光中,仿佛夹杂一柄锋利的剑刃,于无形之中,刺向萧沉韫,「届时,她就是摄政王的侄媳。孤等着摄政王,来参加孤与她的成婚大典。」
萧沉韫不为所动,气场强大到无人敢与之对视,三两拔千斤般冰冷一笑:「晚了。」
只两个字,晚了。
萧瑜脸色微僵,笑容宛若被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