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委屈、痛苦、失望、难过……
就在此时,一柄油纸伞从头上倾斜而来,替她挡风遮雪。
萧瑜扶起了她。
苏南枝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全身微微颤抖,再也站不稳身子,死死咬着唇角,泪流满面。
仍萧瑜扶起她多少次,苏南枝还是会像溺水之人般,绝望又无力地跌倒。
最后,萧瑜将她揽进怀里,拦腰抱起。
油纸伞落地,萧瑜和她一起走在风雪里。
不远处的墙拐角,萧沉韫再次亲眼目睹,他们的相拥。
这一次,比他看见苏南枝与萧瑜在山洞里拥抱,更令他锥心刺骨。
……
一个时辰后。
身在驿站的萧沉韫,收到了苏南枝命素图雅送去的和离书。
萧沉韫端坐案牍前,看着那一封字迹不稳的和离书,笑了。
素图雅感觉遍体生寒,犹如泰山压顶般,站在屋中,有些呼吸不畅。
眼前的摄政王,气场太过强大。
她无法揣度对方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公主殿下命微臣送和离书。两姓和离,需要双方签字落章盖手印。公主已签字落章,请摄政王尽早签字,微臣也好交差。”
萧沉韫慢条斯理地撕碎和离书,撕碎后用火折子烧成灰烬,冷笑道:“让苏南枝,亲自来送和离书。”
他眼底跳跃中疯狂的火苗。
他看着和离书上落着苏南枝的签字,气得发笑。
素图雅不敢多言,连大气都不敢出:“喏。”
素图雅将萧沉韫原话带回。
在晗珠宫的苏南枝,听了此话,她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向素图雅:“他不愿,签字?”
素图雅道:“摄政王……的原话是,请您带着和离书过去。”
“哦……”苏南枝脸色惨白,“好,我去送和离书。”
她刚想起身,后脑勺却一阵眩晕,直接昏迷过去。
“殿下!!!”素图雅高呼,连忙道:“星辞星悦,你们速去请子桑大人前来为公主殿下诊治!”
……
子桑怀玉赶来为苏南枝搭脉,他紧皱眉头,眼底有着深深担忧:“阿窈这是气急攻心、积郁成疾,加上狩猎时受伤未愈,引发的昏厥无力。我开几副药,每日煎服三次,连吃七天。”
温言斐和苏南辕站在晗珠宫正殿内,彼此踱步,一言不发。
春盛半该举行婚约,但苏南枝病倒,她便与裴墨之商议,将婚期推迟了。
她站在宫内忙前忙后,凡事亲力亲为地照顾苏南枝。
自认识苏南枝这么久,春盛从未见过这样颓废、自暴自弃的苏南枝。
他们认识的南枝,身处绝望困境也会向阳而生,乐观积极,仿佛暴雨里的树苗,永远生机勃勃。
可这一回不一样。
子桑怀玉开了药,但苏南枝不见任何人,也不吃药。
连星辞星悦、素图雅、春盛都不见,所有人都不见!
温言斐和邹沐暖、苏南辕和冯清琅也敲了几次门,可屋内无人回答。
黄昏时,寝殿内。
满室黑暗里,余晖斜斜射进窗格。
苏南枝躺在病榻上,像根茎烂在泥里的一簇荷,恹恹的,了无生机。
她脸色苍白如纸,皮肤几乎半透明,纤细手腕垂在床边,目光呆呆地,凝视着那几缕透进窗格的余晖。
黑暗里,这几格余晖,显得那么刺目。
她有些想哭。
吸了吸酸酸的鼻尖,她翻个身,背对着阳光。
……
三日后。
苏南枝终于打开了寝殿大门。
所有关心她的人,一拥而上。
温言斐、苏南辕、冯清琅、邹沐暖、子桑怀玉、春盛……
她打开寝殿大门时,正是清晨,阳光刺眼到令人目眩,她站稳了身子,苍白唇角勾起淡笑,她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担心了,所以她走出了寝殿。
她手中是这几日新写的和离书。
她要去送和离书。
她要亲手,了结这场感情。
众人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昔日恩爱的二人,怎么才过了三个月,就变成了这样。
“摄政王要登基纳妾。公主殿下不愿回大庆和其他女子争风吃醋。二人各自有选择,走上不同的路,也就分道扬镳了。”素图雅就这半月发生的事情,总结了下。
“萧沉韫要纳妾!?”温言斐攥紧铁拳。
苏南辕猛然拉住温言斐:“言斐!!不要冲动!自古帝王谁不纳妾!摄政王要登基,必然要纳妾!”
温言斐被苏南辕和裴墨之合力死死抱住,不然温言斐真就冲出去,不管不顾地揍萧沉韫去了。
“摄政王纳妾,我做二哥的不比你着急吗!”苏南辕大喊,“你冷静!!”
“这小子力气还挺大,我们两个人险些都控制不住!”苏南辕对裴墨之说道。
邹沐暖连忙拦在温言斐跟前。
此时。守在寝殿前的萧瑜,不知何时离开了。
苏南枝坐在前去驿站的马车里,素图雅陪着她。
车轮每朝前滚动一步,苏南枝心中便难熬一分。
她从未如此煎熬。
马车停下,苏南枝身躯微微前倾。
素图雅搀扶她下马车。
苏南枝忽然看向素图雅,问道:“我憔悴吗?”
素图雅微愣,随后看着一连半月未曾好好吃饭的苏南枝,认真点了个头:“有一些……”
苏南枝转头进了对面的胭脂水粉铺,让素图雅包下铺子,为她上妆。
递上和离书那一刻,夫妻分道扬镳,气势她不能输。
一个时辰后。
大雪纷飞里,苏南枝穿着一条水蓝蝴蝶长裙,外披芙蓉烟粉大氅,描蛾眉、扫腮红、点红唇,绾着精致的发髻,插步摇金簪、紫玉耳珰。
端端往那那里一站,便是人间绝色,令人移不开眼。
苏南枝许久没有这样盛妆打扮。
今日的盛装打扮,却只是为了送和离书,真是,可笑。
她递了拜帖,坐在正堂里等待。
孙思淼熬好老梨膏,路过正堂时,便见到了苏南枝,她惊艳的嘴巴微微张开,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下刻。
萧沉韫来了。
他穿着墨黑暗纹滚边华袍,坐在苏南枝对面,面无表情、目无波澜地盯着她。
苏南枝迟疑了一瞬,从怀里拿出和离书,递上去。
萧沉韫凝视着和离书许久,接了过来,拆开,核对字迹内容。
孙思淼很会见缝插针,去书房拿来笔墨,站在萧沉韫身旁为他研墨递笔。
和离书摆在茶桌上,用玉石压着。
苏南枝心跳到嗓子眼。
萧沉韫看着孙思淼递来的小狼毫笔,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僵了又僵,说道:“出去。”
孙思淼有些不解:“啊?”
“滚出去!”萧沉韫骂。
正堂所有丫鬟宫女,不相干之人,全部在这声威压冷呵下,火速离开屋子。
屋内,房门紧闭,只剩下夫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