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咧着嘴,忽然又哭起来。
「看在孤对你有恩的份上,你能离孤远点儿吗?你那鼻涕眼泪,都粘到孤袍子上了!」萧凛依然嫌弃得厉害,但这一回,他的脚没动,由得白泽在那里鬼嚎,黑眸中亦有雾气氤氲,脑中则又浮起一些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来…….
他沉在那些画面中,眼睛愈睁愈大,连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殿下,怎么了?」苏离关切问。
「没……没什么!」萧凛慌慌摆手,目光却粘在她脸上,眼睛直勾勾的,看得苏离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的往脸上抹了一把。
「我脸上有脏东西?」她问。
「没有!」萧凛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又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似乎想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摇掉一般。
苏离并没有过多追问。
东皇帝君是创世之神,他活了千万年,不知经历了多少事,他的记忆,自然也是浩如烟海,这些记忆的碎片,他一人细细梳理便好,她尽量不要打扰。
「孤还有事要忙……」萧凛捏了捏眉心,看向白泽,「孤会差人将你们秘密带出囚室,到舒适的地方休养,不过,谢柔……」
他看向谢柔,「你的肉身,在众人眼中看来,还是罪大恶极的淑妃,为安全起见,还是只能禁足院中,不可随意走动!以免引起民愤和不必要的麻烦!」
「妾身晓得!」谢柔含笑回,「帝君放心,在这幻境未破之前,我不会抛头露面的!」
「我亦不会乱跑!」白泽附和。
「你就随便吧!」萧凛瞟了他一眼,「你现在就是只阿飘,除了孤和阿离,还有你自家媳妇,估计也没外人瞧得见你!」
「也是哦!」白泽嘿嘿笑,「那我也不乱跑!我得在家陪媳妇呢!破境什么的,就交给你了!反正现在我这残破之魂,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行吧!」萧凛点头,「反正你也就只有这点出息!」
「殿下,谢……婶婶……」苏离斟酌着对谢柔的称呼,顺着白泽叫她婶婶,谢柔听得眉开眼笑,「小殿下有什么话尽管问!」
「暂时没什么想问的!」苏离笑着摇头,「我打算先给你治伤!你这肉身,也实是残破得紧!」
「你要亲自帮她医治?」萧凛问。
苏离点头:「我治的话,她能好得快点儿!」
既然是自己人,当然要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谢炽顶着谢柔的肉身,受了不少折磨,如今她灵魄已散,承受这一切的,便成了谢柔。
谢柔生性柔弱,拖着这样的肉身,一直都处在疼痛之中,但她是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想来是怕白泽担心,哪怕是身上一直在流血,竟也忍着,未提一言,一直装作无事人一般。
苏离是大夫,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在苦力支撑。
谢柔与她对视,触到对方那清澈温暖的眼神,唇角亦微弯:「所以,在这幻境之中,小殿下竟是位灵医圣手吗?」
「尚可!」苏离自谦回。
「恭喜小殿下!」谢柔轻笑,「你还是只小猫儿时,就天天跑到药王的院子里遛达,想学医术,这会儿,算是得偿所愿了!」
苏离失笑:「如此说来,我以前,倒是个勤奋好学的好猫崽呢!」
「这个嘛……」谢柔掩唇窃笑,「这很难评……」
「那便且不评吧!」苏离笑道,「我先检查一下你的伤势再说!」
「我回去安排人接他们出监!」萧凛朝苏离点点头,转身离开,白泽紧随其后,「老东西,你慢些走,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同你讲!」
「以后慢慢讲了!」
「不不,还是现在就讲吧!讲晚了,我怕我忘了!我现在灵力衰微,可能随时都会魂飞魄散!对了,我先讲讲你以前是如何厉害吧?帮你树立一下自信心!」
「孤很自信!」
「自信归自信,但被他们弄在这里憋屈了这么久,肯定不如以前自信!你以前呀,那简直是牛逼闪闪狂拽炫酷,打起架来,一路火花带闪电……」
夕阳西斜,夜幕降临。
西城城郊一处破败院落中,前太子妃张雪韵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头发凌乱,面色枯黄,一双眼睛,更是如死鱼一般浮肿难看。
她本就生得丑陋,之前身为官家贵女,有名贵首饰华服美裳衬着,虽然不好看,但总归还有点贵女的范儿。
可自从萧帝出事之后,张家便和其余三大家族一起,被抓进了死牢,后来太子施恩,只扣住了张宗虞,将他们都逐出了京城,勉强保了条命。
若是寻常人,得到这赦免,定会感恩,但对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张雪韵来说,这样的赦免,让她愈发觉得屈辱仇恨!
「萧凛,贱种!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扒皮抽筋,吸血食肉!我要将你嚼碎了,一口一口咽进肚子里!我要……」
她躺在病床上,喃喃的咒骂着,哪怕骂得唇角干裂出血,也不肯停下来!
但骂得及久了,嗓子干得冒血,她渴得难受,连声叫着自己嫂子婉玉,想叫她弄碗水给自己喝。
可叫了半天却无人回应,便又改口骂起她来!
正骂得嘴角生沫,脏污的棉帘忽然被掀开,一个瘦弱人影闯进来,手里拎着一桶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
正是她的嫂子婉玉。
「张雪韵,你这嘴,怎么这么臭呢?」婉玉瞪着她,「你之前辱骂苏离,被路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打得现在都起不了床!这会儿竟然还敢骂太子!你自己不想活,你干脆去死吧!我们还想过点安生日子呢!」
「你能过什么安生日子?」张雪韵嚷嚷着,「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便算是乡野农妇,都比你穿得利整!我们被人整得那么惨,穷困潦倒,从天堂直接跌入了地狱!你居然还想着苟且偷生!你怎么那么没种?」
「呵……」婉玉被她气笑了,「你有种?那被人揍时,你别哭着求饶啊!是你哥给人磕头陪罪,才保住你这条小命!这会儿又拽什么呢?忘了自己是什么德性了?你也就只会窝里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