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此一来,他又不能直接闭口,他还是得想法警示苏离,或者说,叫醒她和萧凛,叫她们明白自己身处何境,又是为何屡受掣肘,又该往哪个方向努力,才能解除这困境!
那他到底要怎么说,才能不把实话全说出来,却又能让苏离信任他?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苏离本就怀疑他,他若藏头露尾,吞吞吐吐,她只怕会立时将他视为敌人,严阵以待!
江清川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愁得直薅自己的头发。
「川儿,你怎么了?」苏老夫人呆呆的看着他,愈发担心,「你快住手,这头皮都薅出血来了!你这是……头痛吗?」
「啊……」江清川回神,强笑摆手,「头不痛,就是有点痒!这一路也没顾得上洗漱,又中了瘴毒,实是……痒得难受……」
「难怪你老是挠!」苏老夫人松口气,「那你快去洗漱吧!知道你们回来,我早就叫人备下了热水!你好生洗一洗,解解乏,正好开始用午宴了!」
「多谢祖母!」江清川拱手退下,出了房间,径直寻小厮,询问江清羽他们的居处,小厮殷勤的引他前去。
江清羽三人此时正闷在屋子里发怔,听到他的声音,一齐迎了过来。
「兄长,你可算回来了!」江清羽眼泪汪汪,「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
话说到一半,被江清川哑声截住,「你们现在该好生安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回头叫外祖母知道了,只怕又要担心呢!」
说完,又对身边的小厮道:「他们受了惊吓,有些疯疯傻傻,外祖母十分担心,你们回去,千万别说太多!」
「公子放心,我们晓得的!」小厮讪笑回,「老夫人腿才刚好,也的确不宜操心过多!」
「嗯,去吧!」江清川挥袖屏退下人,又将院门小心关上,见四下无人后,这才走到江清羽面前,压低声音道:「叫你们注意点,不要乱说的!怎么又忘了?」
「兄长,我心里实在是慌!」江清羽哭丧着脸,「我们都醒了,若是他们也醒了,知道我们所做之事,我们便死定了!」
「是啊!兄长,我好怕!」江清景抖抖索索道,「我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我就头皮发麻浑身发抖!太可怕了!」
「那阿离不怕吗?」江清川惨笑着打断他的话,「她被江清歌缚于密室塌上,当做活血罐使用,每日一取,身上伤痕无数!那个时候,她不怕吗?」
「她被我们兄弟五人,零切碎割,浑身抽搐,痛不欲生,那个时候,她不怕吗?」
「还有在天境时……」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哽咽,「那个时候,王上战死,王后失踪,老王上病重在塌,她无依无靠,被莫雪韵欺辱作贱,被我们戏耍,最终被驱出灵猫族时,大雪漫天,她遍身伤痕,步步难行!那个时候,你们说,她怕不怕?」.
他说到这里,忽然捂住胸口,痛哭失声,「她当时一定怕极了!可是,我们在做什么?缩头,畏脑,生恐沾染上她,生怕被她连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敢说!我们只顾着自己活!为了自己活,什么都可以做!可是,你们有谁还记得吗?记得自己这条命,从一开始,是如何延续下来的吗?」
「是因为阿离……」他不待三人答话,便再度嘶吼出声,「是因为阿离一句话,我们才活了下来,可结果呢?我们被人蛊惑,利用,视恩人为仇人,做尽了蠢事,最终,沦为别人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一次又一次的,刺进阿离的胸膛!
他倏地抬眸,看向三人,眼眸猩红,一字一顿问:「如今忆起这些事,你们告诉我,你们心里,就只有害怕吗?就只想着你们自己的命吗?就你们的命是命,别的人命,不是命吗?整个
族人的命,不是命吗?」
说到最后,他浑身急颤,连牙齿都咯咯作响!
「大哥,我们知错了!」江清羽「咕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眼眶通红,「我这条命,原就是阿离所救,早该还给阿离了!」
「我也是!」江清浩亦跪下来,「大哥,我们既已觉醒,自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愚蠢糊涂!大哥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只要能赎罪,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大哥,我也做什么都行!」江清景擦干眼里的泪,哽咽道:「其实我并非害怕被他们清算,就我们做过的那些蠢事,他们杀我们千百次都不为过!都到这份上了,我怕的,亦不是死,我恨不能现在就死掉!我真正害怕面对的,是那般愚蠢自私的自己!我一想到自己对阿离做过的事,就觉得生不如死!我们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啊!我真是禽兽不如啊!」
「我们其实也是如此……」江清羽哭道,「乍然觉醒,真的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更无法直面自己犯下的罪恶,便只想一味逃避……」
「我们已经逃避太久了!是该直面这血淋淋的现实了!」江清川攥紧双拳,「从今日起,我们的命,都属于阿离!她要取便取,若她不取,我们随时好准备,只要她需要,便为她舍了这条命!」
「我们都听大哥的!」江清羽用力点头,「那现在,我们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实情啊?」
江清川正要摇头,窗外却传来一声冷叱:「不可以!」
「谁?」四兄弟齐齐一惊,一齐窜到窗边,窗户打开来,一人立于窗外,面色青白,神色萎靡,却是顾千城!
「你……」江清川呆呆看着他,脑子里嗡嗡直响,「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认出你了……」顾千城唇角微扬,勾带出嘲讽笑容,「莫清川!好久不见!」
一声「莫清川」,叫得江清川冷汗涔涔,三兄弟也是惊叫连连!
「你……」江清川稳了稳心神,下意识的想否认,「顾公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