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东凛挣扎着伸出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阿离……」
他不知说了多少遍对不起。
莫离一直没有回应,等到意识到不对劲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把血刃,不知何时,深深的刺入了她自己的胸口,从前胸穿透到后背,正对着心脏的方向,不偏不倚,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只一刀,便即毙命!
而她刺了他这么多刀,他到现在还在苟延残喘!
东凛骤然意识到什么,悲声大叫:「阿离!阿离!你醒一醒!」
然而莫离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对自己下手极狠,由内心怨念化成的血刃,伤人强,伤已更甚,她直戳胸口,没有给自己一丝一毫生还的机会。
她是自毁灵魄,死得彻底干净!
灵猫有九条命,死后但余一残魄,便可重塑肉身再生。
可她用血刃诛灭自己的灵魄,莫说九条命,便算有九十九条命,她亦活不成!
莫棠现在总算明白莫离方才所说的,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了。
她恢复记忆,手刃了仇人。
可是,在他们眼里的仇人,在她眼里,却也是心心念念的爱人,是她偷偷摸摸在心里惦念了千余年的男子,是她初次情动之人,是与她朝夕相伴,与她亲密无间,待她温柔似水的心爱之人!
若她不杀他,难报亲人血海深仇。
若她杀了他,便是将这人从心头生生剜去,同样痛不欲生!
所以,她才要说,她回不去了。
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结这一切!.Ь.
「阿离!阿姐错了!」莫棠抱着她渐渐冷透的尸身,痛悔万分,「我不该强行叫醒你的!我不该为了自己的执念,枉顾父王母后的苦心,非将你拉回这残酷的现实中来!非要你面对这一切!」
面对了,又有何用?
纵她杀了仇人,又有何用?
她失去了那么多亲人族人,便杀了东凛,他们亦不会复活!
现在,却又因为此事,生生葬送了自己唯一的妹妹!
她真的好蠢!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她定会死守这个秘密,绝不泄露一星半点,她们清醒的活着,受尽煎熬痛苦。
这样的苦,既然阿离可以避开,为什么又非要固执的拉她出来尝一遍?
让她尝遍苦楚,心痛欲绝,自戕而亡,又有何意义呢?
莫棠抱着莫离,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已经叫醒的人,也无法再选择沉睡,只能选择她既定的宿命,死,于她而言,竟成了最好的解脱!
风雪愈来愈大,天地一片白茫茫。
白雪将所有的一切都覆盖上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都化作一片空茫孤寂的白色,那一瞬间,东凛仿佛又回到幼时父母双亡,族人尽丧之日。琇書蛧
那一天的雪,也似今日这般大,好像随时随时都能将他掩埋。
他背着幼弟,在雪堆之中拼命攀爬,不知路在何方,亦不知该去向何方,但他和东峻的命,是亲人族人拼命护了下来,他身上还沾染着他们的鲜血,他没有资格躺下,那就只能一直一直的向前走,心中是无尽的凄惶害怕。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么害怕恐慌过了。
但此时此刻,看着莫离已经冷下来的尸身,看着她如花般的娇颜,在冰雪之中枯萎憔悴,化作冰冷的灰白色,他害怕到极点!
「阿离!阿离!」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双手捧着她的脸,努力将残存的灵力输送
给她。
可才刚送出去,便又原样不动的返回来。
他不甘心,挥手再输,如此反复十数次,哪怕如风承影在旁拼力阻止亦坚决不肯停下来,输到最后,他忽又恼恨起来,然而却不知恨谁,只能像一条失控的野狼,拍地惨嚎不已。
他痛吼了十数声,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经回了天境,身边围着一堆药仙,各种灵丹妙药琳琅满目,全堆积在他的寝殿之内,鼻间氤氲着浓烈的药草清香。
见他睁眼,十余位药仙齐齐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帝君您总算醒来了!」
「本君还……活着?」东凛哑声问。
「活着呢!」药仙乐呵呵点头,「帝君身上伤虽重,好在都未伤到要害,救治得也算及时,又有这天境无尽灵力和仙丹灵药保着,虽伤了些元气,但与性命无碍……」
他正说得开心,却被东凛冷声打断,「谁让你们救本君的?」
众人登时惊呆了,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Ь.
「兄长!」东峻哑声开口,「原是你命不该绝……」
「阿离呢?」东凛打断他的话,「阿离的命,该绝吗?」
东峻苦笑着低下头:「自是不该绝!」
「那你们……」东凛看向身边的药仙,「救回她了吗?」
众药仙皆苦眉皱眼:「我等无能,那莫离姑娘被带来天境时,便已魂魄消散,实是回天乏力了!」
「您身上刀伤虽多,但无一处是要害,可她那一刀,却是将那颗七窍玲珑之心,扎了个通透!那心碎裂至此,便算将这天境所有上仙的灵力都汇聚于她一身,这八荒仙丹皆喂于她,亦无法令她起死回生啊!」
「是啊帝君!」如风上前,悲声道:「抢救您之时,也曾将同样的法子,用于离公主身上,可她真的……真的的不行了……」
「请帝君节哀!」承月垂泪道,「阿离姑娘身陷此局,便算活着,每日皆是煎熬!您就放手吧,让她安安稳稳的去了吧!」
「可明明该死的人,是我!」东凛眸色猩红,疯狂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可到头来,我这作恶多端的人却苟活着,她这天真无辜之人,却要一次又一次死去,她如何能安稳?我又为……如何能安稳?」
「可事已至此,帝君您便算随着她去,也于事无补,不是吗?」承影哽声道,「求帝君莫要再自苦了!求您……放下吧!」
东凛咧嘴惨笑。
放下?
他如何能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