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南的景象,此时已十分不堪。城楼、阙楼、女墙已被破坏垮塌。观之仿佛一片废墟,又好像刚遭受过什么天灾一样,碎瓦、碎土、尸体遍地,仅剩的房梁也裸露在在外面。
此地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否则城楼已完全无法避雨。但是风却十分寒冷,吹在人们脸上、如同刀刮一般,荆州地处南方,但冬天可一点也不暖和。
天空灰蒙蒙的,城楼后面还弥漫着一阵阵黑烟,场面说不出的凄惨。
魏军投石机的威力惊人,但王凌依旧没法攻下江陵城。
此前魏军曾通过浮桥攻到城门口,撞开了南城门,步骑一拥而入!当时王凌都以为胜利在望了。
不料朱然竟顶着投石机每天造成的伤亡、在城中重新修了一圈夯土墙。魏军冲进城内,被土墙挡住,前进不得;敌兵则用火箭点燃了桐油桶,并在墙上射箭。魏军一下子仿佛成了瓮中之鳖,被爆燃烧死、射死无数,丢下一地尸体,只得退出了城外。
第二次魏军撞开城门,有备而来。朱然却已在门洞里堆放了条石、构筑了夯土,把城门给堵死了!
于是投石机再次对城墙、城楼进行猛砸,“轰轰”的巨大声音,如同是雷鸣。推着武钢车、牛皮车的士卒则纷纷涌向了护城河,运土开始填河。
魏军从城门突破是没戏了,得上云梯、吕公车攻上城墙。
但在此之前,须得把护城河填平,才能让重型器械靠近城池。浮桥没法承受重型器具。
有了投石机持续的轰击,江陵城墙上不敢站太多人,对填河的士卒威胁大大降低。王凌此番攻城,应该是比平常攻城更加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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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朱然的层层防御、节节抵抗策略,无疑是有效的,耗费了魏军大量的时间。等魏军填平护城河、再以云梯攻下城楼,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而且江陵城有内城,以朱然此时的决心,魏军恐怕要在内城附近再打一遍。
王凌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他感觉在开春之前、没那么容易攻下江陵。尤其是从城墙上摔落下来的人里,居然发现了妇人和老弱,朱然把城中的百姓都叫到城墙上做砲灰了,一副要与魏军拼到底的架势……
东面的夏水防线、本来更容易拦截吴国援兵,夏水在冬季不能行大船,吴军只能走陆路攻击。可是韩观带兵确实不可靠,居然在夏水附近大败。
而西南面的大江中洲上、吴军有优势,孙礼反而防得很好。
孙礼只有几千人马,中洲上地形不开阔、也不便于骑兵冲刺,但孙礼修建了大量的工事营垒。敌将步阐果然从江上登岸进攻,都被孙礼率军打退。
到了今天下午,江面上忽然出现了许多艨艟战船,步阐军再次从水上到来。
孙礼站在营垒边上观望不久,很快便对部将道:“敌兵要攻打浮桥,立刻调兵前去增援,准备好牛筋投石车!”
部将立刻领命而去。
前两次吴兵前来,多有楼船运兵,便是想夺取中洲。而此时江面上飘着的艨艟舰,运不了多少步兵,应该是用于水战。孙礼军在大江上根本没有战船,敌兵若非冲着右翼的浮桥而去、会是什么打算?
寒冷的西北风在空中呼啸,吴军战船张帆自西而来,顺风水流,来得非常快。没等多久便飘到了中洲右翼。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的声音。敌船撞到了江上的铁锥上!陆续有战船进水、缓缓开始倾覆,饶是许多吴兵没披甲、且善水性,但人们跳到冰冷刺骨的江水中,那滋味可以想象。
冬季江面较窄,加上此地有中洲分割,右翼不算太宽的水面上,一片嘈杂,吴兵落水者甚众。
仍有许多敌船突破了铁锥阵,向着浮桥方向冲去。敌军应该提前发现了浮桥前方的铁索,一些船急忙降帆抛锚停下来。也有一些船直接被风吹到了铁索上,船头、桅杆撞在铁链上,木头“咔咔”断裂,战船仿佛被横着切了一刀。
中洲和北岸的投石车发出了牛筋回弹声音,梢杆停止时的撞击“砰砰砰”之声响彻一片,空中火光闪烁。
包裹着浸油麻布的桐油灌被点燃之后、纷纷飞向江面,桐油燃烧时的黑烟形成了一条条弧形的轨迹。许多火光都掉进水里熄灭了,但被铁索阻拦下来的船只、陆续开始中弹。
浮桥上的守军也点燃了油布包裹的火箭,向江面上抛射。
两军还未近战,已是喊叫声震天动地,空中的火箭、燃烧的油罐,仿佛满天的灯火一样,分外壮观。
一艘敌船中弹之后,来不及灭火,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之大、在白天也亮得刺眼。上面堆满了柴禾芦苇和桐油,估计是想去烧浮桥的火船,但被铁索、铁锥拦下来后提前被点燃了,上面还传来一声声爆|燃的巨响。
几个敌兵浑身大火,像个火人一样跳进了江水。
后面的吴兵战船见势不妙,降下了风帆,纷纷划着桨向西后退。
中洲上的魏兵大喜,看着江上的火光,仿佛过节一样挥舞着兵器大声欢呼。
“咚咚咚……”的擂鼓声也暂且停歇了。亲自拿着鼓槌敲击战鼓的孙礼,也停下来观望着此时的场面。
不过孙礼并未跟着将士们一起庆贺,他一边眺望着北面,一边听着远处传来的一声声轰鸣。
即便此时中洲上人声嘈杂,江陵城南的轰鸣声仍然可以听到,那是大型投石机砲弹落地的巨响。魏军显然还没有攻破城池,否则用不上投石机。
孙礼看着暂且退却的敌船,立刻作出了个决定,派人去中军、请命退到江北,重新在沔水入水口设置防线、夹河防守。
步阐冲着破坏浮桥而来,虽然被击退了一次,但迟早能破坏江水中的铁锥和铁索。如果孙礼不果断撤走,他怕自己的数千兵马回不去了!
何况此时东面防线、已被从夏口方向来的陆抗给突破,孙礼军继续死守西线外围已无太大作用,收缩防御更适合此时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