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父亲啊,你糊涂啊,父亲!
木归宜看着牢笼里疯狂的人,很难想象这是她的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那个对她严格,从无温情可言的父亲。
父亲,你可以为了你的信仰去死,那母亲呢?我呢?木府上下呢?
对你有提携之恩的外祖父,对你爱护有加的外祖母,对你一往情深的母亲,将身家性命交付于你木府,你可想过这些?
木归宜坐在和亲的马车里,眼前的珠帘摇晃,她曾想过千百次,穿着这样一袭火红的嫁衣,盖着由母亲亲手盖上的红盖头,走过十里红毯,尽头的是她思慕了五年的人。
五年,二十个春秋,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夜,二万一千九百个时辰,她一直相信着那个承诺,他们勾过手指的,阿宜要做洛哥哥的新娘,他们打过勾的。
她一直记得那每一个细节,少年蓝色的发带迎风而动,他和煦的微笑,像是初升的朝阳亮的晃眼,又像是初春第一朵花开的灿烂。
他一袭青衫,身上还有好闻的白檀香,那与她勾在一起的小指,比她大了一轮不止。
那次他们随军出征,她以为等到她的洛哥哥回来了,就会来向她提亲,所以她私底下偷偷的开始绣她的嫁衣,一针一线,绵绵密密的。
嫁衣成的那一日,白家军凯旋归来,她跑到府门口,却见全军缟素,洛哥哥*着上身,鞭痕交错的背后血肉模糊,还背着荆条,扶灵回京请罪。
少年赤红着眼,像是失去一切的孤狼,那样的他深深烙在她心里。
而她连安慰都做不到,那天她很快被府里闻讯赶来的奶娘丫鬟给带回去,一道门阻隔了一切。
后来,白家所有的军功被用来抵白夫人的通敌叛国之罪,而白氏兄妹自此被家族除名,白家的爵位由白老将军的庶弟继承。
她再见到少年,她已经十三岁了,眉目间已经隐隐有了未来京城第一美人的影子,少年也已经彻底展开,玉树临风,风姿凛然,他抱拳一礼,笑得温文尔雅,他说,“木小姐安好。”
木小姐,木小姐,不再是那个阿宜了,不再是了。
再后来她回头去翻嫁衣时才发现,那件嫁衣太小了,已经穿不上了。
进宫,她毫无怨言,可是,不过是进了另一个人的布局里罢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赞叹,“果然是京城第一美人,这样的倾城之姿不该埋没在这座宫殿里。”
他说:“阿宜,你可愿用你的美貌去换木家老小百十口人命,去换边境十年的平静,去换白洛雁的十年的修身养息?”
这个男人,这样说了,斩断了她所有的退路,也算好了她所有的牵挂,她又有什么好拒绝的,这是笔划算的买卖,她知道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可是她的唇角却缓缓绽开一朵绝美的笑花。
她看到男人眼中的惊艳,笑着倒进这个异族打扮的男人怀里,吐气如兰,“大王,让奴家来伺候您。”
如果她真的能为他换来十年的修养,哪怕她木氏归宜以后再也听不见亲人的音讯,再也看不到故国的山水,再也回不到故土亦是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