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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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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两人睡熟,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已经很小心了,但是整个紫宸殿太安静了,加之两人便没有做什么,这声音就显得很突兀。

  看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应该是洛霜玒身边的大太监梁雨安,“何事?”听主子的声音便没有被打扰的不悦,梁雨安小心措辞,“启禀君上,是王贤妃那边的人来报说,王贤妃有喜了,想必……”

  不等他把话说完,马上就有宫人冒冒失失闯进紫宸殿,引得外面一片混乱,之后就有人来报,称王贤妃病重,一直念着君上。

  白苏燕看洛霜玒一直没有睁眼,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她也不想再这个时候再捋虎须了,放慢自己的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苏,”洛霜玒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白苏燕下意识正坐起来应声,紧绷着身体,他睁开眼,看着帐顶的九爪金龙,声音依旧清泠泠的,“五个月,王温两家有一个孩子就够了。”

  “是。”即使在床上,她俯身扣头,听到窸窣声,男人已经起身了,有宫人围上来给他穿戴整齐。

  “你继续睡吧!”

  作为一名妃子的职责,白苏燕送洛霜玒到了门口,才回到内室,但看着那张大床,也没了睡觉的欲望。

  想来明天王贤妃在她这又是一通炫耀了,她有本事在这种关键时刻将君上请走,自是说明她才是君上心尖上的人,让她和苍贵嫔别得意。

  白苏燕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王贤妃这人,说她蠢,但这些年下来,治理后院事,也是一点纰漏都没有,说她聪明,在这深宫中,居然相信了所谓的爱情,傻傻的付出真心。

  更深露重,渐渐觉得有些寒冷,白苏燕擦了擦胳膊,却不想回到那张架子床上,只好在内室绕圈走动,希望能暖和些。

  一声低叹若有似无,甚至有些熟悉,眼前黑影一闪而过,白苏燕下意思伸手,却是一件黑色的外套,这是暗人特有的服饰,上面淡淡的白檀香让她立刻知道是何人的。

  将外套穿在身上,白苏燕有些窘迫,自己这副打扮居然全被同胞哥哥看在眼里,一时之间又有些感伤,若他们的母亲不是大越的奸细,至少不用一个在横梁上亲眼看着亲妹妹陪着另一个男人睡觉的模样。

  又在殿中走了一圈,这些天来她做的有些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兄长,跺了跺脚,白苏燕决定破碗破摔,足尖一点,纤细的身影迅捷如电,落在横梁上却又似一片轻飘飘的柳絮,连裙摆都没有被惊起。

  横梁上卧着一个着黑衣的男子,半张脸被一个银制面具遮掩,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放在腰间,闲适的仿佛躺在自家床上一样,而不是窄窄的横梁上。

  白苏燕站在一旁,见他没有搭理她,咬了咬唇,像是幼时闯祸了那样,垂下脑袋,“哥哥,我错了。”

  明明白洛雁还是那样悠闲躺着的样子,可就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白苏燕小心偷偷瞄他,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次我过头了,可是我……归宜她就跟我们一样,都是无辜的,我不想她……所以至少让她活得自在些,我……”

  白洛雁动了,他坐起身,抬眼看向胞妹纠结的面孔,淡漠的反问:“我们无辜吗?如果我们无辜,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从一出生开始,就逃不了连累,否则哪来诛九族一说。”

  被这一问,白苏燕一时哑口无言,白洛雁也不打算让她反应过来,“你上来就为了说这事?”

  “啊,是有两件事想请哥哥帮忙,”白苏燕下意识借口,“一是想烦请哥哥派人照顾月牙巷里的一位孤苦老人。”

  孤苦老人?白洛雁稍稍回忆,就记起之前手下回禀的事,“那个叫画眉的?我已经派了人易容成她的模样去照顾了,你毋须在意,另一件呢?”

  白苏燕有些踌躇,可一想起那个小小的才一个拳头大的孩子,想起黄莺死寂的面容,终是下定决心,“想请哥哥帮我杀一个人。”

  不用想,便是那吴乐师,设计人命,白洛雁彻底严肃起来,“苏燕,你确定?”

  “是!”白苏燕回答的干脆。

  白洛雁抬眼盯住她的眼,气极反笑,“吴家三代单传,他一死,他的父母,他的妻子又该怎么办?”

  白苏燕捏紧了衣角,有些倔强,“那那个孩子怎么办?黄莺怎么办?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连个公道也没有。”

  “公道?”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白洛雁低低的笑起来,甚是悲凉,“什么是公道?是方是圆,是软是硬,是甜是咸,谁也不知道。再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你对别人好,别人就该加倍对你好的事,苏燕,尤其是我们,更没有谈论公道的资格。”

  白苏燕一时间有些泄气,眼中露出几分挣扎,“那么,如果今日是夏至或者是我落到这副下场呢?”

  闻言,白洛雁周身顿时散发出迫人的压力,充满噬人的血腥味,白苏燕双眼渐渐染上泪雾,却努力睁大眼,倔强的看着他,“所以我也不讲什么公道,我只求我良心过得去,我只认识黄莺,我不知道其他人,我也不想知道。”

  叹了口气,白洛雁态度软和下来,再度躺倒在梁上,闭上眼,“如果吴家有后,我就送他走。”

  白苏燕知道自己又任性了,可在面对这唯一的亲人时,她就是下意识想去依靠,去撒娇,想被包容,被安抚,“对不起。”

  哑着嗓子道完歉,她转身自梁上跃下,蹲坐在床边的踏脚上,环抱着双膝,将脸埋入其中,外套滑落,露出她底下单薄的身子。

  她是自私的,对六局司下重刑,照顾画眉祖父,甚至想送吴乐师去陪黄莺母子,这些通通不过只是幌子,她只想通过这些来安慰自己的良心罢了。

  梁上的白洛雁听着她压抑的啜泣,拳头紧了又松,几次反复后,睁开眼盯着屋顶的瓦片纹路发起了呆,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这样活着?

  男人和女人思考的方式总是不一样的,男人理性,女人感性,白洛雁可以为了大局,做出很多于人于己都十分残酷的决定,而白苏燕一旦扯到预计相关的人事,无论过程如何坚定,到了最后她都免不了纠结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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