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赵王丹看着主和与主战之人,争得耳红目赤,僵持不下。事关社稷存亡,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平原君见赵王丹少年的血性荡然无存,刺激道:“王上,答应割城求和,就是赵国的罪人。上,对不起先祖之灵,长平阵亡将士之魂。下,不能安民。王上会让先祖的英明蒙羞,也会遗臭万年,被后人所耻。我们宁可战败而亡,也要浩气长存,英明不休。”
赵王丹急道:“你们是要逼寡人乎?”
平原君道:“非我逼王上,这是提醒王上,不要做错误的决定。”
赵王丹撂下胆子,“叔父,觉得这个位置好坐?或者,你们有任何人觉得,都比寡人有资格当这个王,你们来当。”
平阳君忙道:“王上,不可。”
平原君也道:“王上,不可。”
朝臣齐声道:“请,王上慎言。”
“你们到底让寡人,怎么做。你们才高兴。”赵王丹看着这些大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无论他怎么做,都不会让这些人满意。
平原君、平阳君相互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有说话。朝臣见状,也静默不言。他们若在说话,可能真的会逼急了这个性子不够沉稳,又爱胡来的赵王。
大殿一片安静,气氛确实相当怪异。赵王丹见这些吵闹的大臣,总算愿意听他讲话,哭着道:“叔父,寡人难道不想打吗?”
“寡人愿意成为赵国罪人,背上一世骂名吗?”
“寡人岂可让先祖蒙羞,被后人所耻。”
“寡人还不是没有办法。”
“寡人没有办法。”
“你们都逼寡人,都来欺负寡人。”
平原君看出了赵王丹的心酸,行礼道:“臣,不敢。”
其他朝臣也道:“臣,不敢。”
赵王丹说了这些话,心中的委屈也消散了不少,“寡人岂能拿祖宗的基业,邯郸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与秦国抗衡。这个赌,寡人输不起。江山残破、社稷覆灭、邯郸血流成河、累累白骨,你们要寡人怎么办。”
平原君道:“赵氏子孙,命途多舛,多灾多难。好在先祖,齐心协力,才有今日的赵国。赵氏先祖和赵氏子孙,不服输,永不认输。才有多难兴邦的赵国。我们以江山社稷为赌注,就不能输,更不能认输。为了先祖之名,为了后代子孙之福,我们不能认输。”
平阳君见赵王丹情绪有变,担心他顺着平原君,不顾一切与秦国开战,也道:“王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才能灭吴,北上中原,成为霸主。此时,我们不如秦国,该忍的时候,还得忍。”
虞卿见平原君、平阳君都在坚持自己的观点,都说得很有道理。然,有血性的赵国男儿,是不会赞成平阳君的观点。眼下,赵王丹尚在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虞卿见此情景,忍不住纵声大笑。
忽闻笑声,响彻这个大殿。平原君、平阳君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去寻找发出笑声的方向。平原君、平阳君见是虞卿,心道:“怎么把他给忘了。”
赵王丹尚在徘徊,却听见笑声,见是虞卿,问道:“虞卿,你笑什么。”
此时的虞卿,成为了一道闪亮的风景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对于虞卿而言,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面对群臣的目光,虞卿也没有感到不适,相反,他很喜欢这种目光。因为,这道目光,代表了他的存在。
虞卿见赵王丹有问,很自然地答道:“我笑平原君看不清天下大势,愚昧不及啊!”
“虞卿,这话是什么意思。”平原君没想到虞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说他愚不可及。平原君心道:“我没得罪你,你不该是和我站在统一战线。”
虞卿洞穿了平原君心里面在想什么,语调有些嘲讽道:“平原君,是聪明人,怎会不知道我说什么呢?”
平原君心中有气,哪里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卿见平原君没有说话,又道:“他们没有赵氏男儿的血性,不敢与秦国开战,想要求和,苟延残喘,哪怕是降秦,我也能理解。”
平阳君见虞卿的话,指向自己,神色不喜道:“我是为了赵国百年基业考虑,虞卿为何这般说我等。”
又有几名朝臣,出言叱责虞卿。
虞卿倒也不争论,“白起坑杀我国降卒数十万,此人之名,犹如恶魔一般,回荡在赵国。我本以为赵氏儿郎都是有骨气的,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只有平原君等少数人,不怕秦国,不惧白起。也只有平原君和少数儿郎,还有血勇之气。这可是国耻啊!竟然没人为国雪耻,却想到卑躬屈膝。平原君说得好啊!赵国,宁亡不卑。可,赵国还有男儿之气乎?”
“我说平原君没有看清大势,愚不可及,难道说错了吗?”
“虞卿说得不错,是我没有看清大势,愚不可及。”平原君悲道:“白起杀我降卒,此乃国耻。我无能为力,不能为死去的将士报仇,也不能为国雪耻。赵氏儿郎的血勇之气,我看不到了。我不配为赵氏儿郎,更不配为赵氏子孙。”
平阳君道:“虞卿,你怎能说赵氏儿郎,没有血性。”
虞卿问道:“平阳君,我难道说错了吗?”
一人怒道:“我四十五万男儿,命葬长平,这不是血性,是什么。”
“他们有血性,也浩气长存。可,你们呢?”虞卿笑道:“不思国耻,不为他们报仇,却想着割城求和,得一时苟安。你们还有赵国儿郎的血勇乎?”
“你…”平阳君被气得,口中喷出鲜血。
“你们害怕秦国,害怕白起,不顾数十万阵亡的将士,百姓悲恸。你们主张割城求和,只为活着,这我能理解。你们降秦,我也能理解。”虞卿看着议和的大臣,一字一句,“你们降秦,可以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不减。至于国家会不会亡,跟他们也没有关系。”
平阳君忍住从侯中涌出的鲜血,喊道:“你是说我怕死不成。”
虞卿虽没接话,但那道眼神却说,你们丢掉了男儿的尊严,难道不是吗?
“书生之见,遇不可眛。”平阳君不顾血色从唇角流出,“长平一战,我们损失了四十五万男儿。此战,导致我国国内空虚,人心不稳。我们刚败,士气低落。若不求和,江山社稷覆灭。你是想王上,那祖宗基业,江山社稷都赌注吗?”
“与秦国相争,本就是赌江山社稷。而你们呢?大敌当前,想的不是齐心协力与秦国一战,反而求和。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社稷。”虞卿针锋相对道:“今天,我们割地求和。不仅让先祖蒙羞,让将士寒心,还会壮大秦国。秦国贪得无厌,又来攻我,又该如何。”
“战场,岂是儿戏。”楼昌接话道:“我们打得赢秦国吗?”
虞卿呼道:“我们上下一心,岂惧秦国。”
平阳君道:“长平一战,我们输的还不够惨。四十五万男儿,说没就没了。”
“长平之战,我们为何会输。诸位可曾认真想过。”虞卿道:“我们没有输给秦国,而是输给了自己。”
“寡人听不明白,我们不是输给秦国,怎是输给了自己。”
“长平一战,历经三年。前期失利,但我们仍然让秦国不能东进三年有余。秦国离间我国君臣,又以欺诈。马服君面对成名已久的人屠白起,没有丢掉男儿之气,向秦国投降,反而打出了赵氏子孙的傲骨。此战,秦王亲征,折损尽半。难道还不能说明,我大赵武力,不弱秦国。”
“说得对。”平原君喝道:“我大赵男儿,不弱秦国。”
赵王丹问道:“我们为何会输。”
“我们输了,不是因为秦国强与赵国。而是,我们内部不齐心,不协力。”虞卿愤怒道:“才导致四十五万男儿,有去无回。”
赵王丹想起初战失利,去秦国求和示弱,还让赵国被诸侯孤立,悔恨不已。再加上秦人以武安君为将,却以欺诈之术取胜,更是痛恨不已。若秦国与赵国针锋相对,谁输谁赢不敢定论。长平赵国输了,秦国也是元气大损。
虞卿见赵王听进去了他的话,也恨秦国,不慌不忙地说:“长平,我们输了,是不错。但,秦国也没有占到便宜。如果秦国是大胜,岂会与我们将和。秦国打败楚国,故而马踏楚都,掘楚王陵。长平秦国大胜,却选择与我们议和,这是为什么。”
赵王丹道:“你的意思是说,秦国也遭到了重创。”
“只有这种解释。”虞卿道:“否则,秦国不会与我们议和。”
赵王丹问道“”“长平我么输了,再打下去,我们还能赢吗?”
“能赢。”虞卿道:“我们要将国祚堵上,才能赢。”
赵王丹吞了几口吐沫,“这个赌注,会不会大了点。”
“我们输给了秦国,纵使我们不与秦国开战,秦国也不会给我们时间发展。”平原君道:“我们不如主动出击。”
“我们败了,邯郸的百姓,还有祖宗的基业,就没了。”赵王丹道:“寡人不敢赌,也不能赌。”
虞卿道:“如果我们不打,诸侯就会认为我国长平之战后,兵源枯竭。他们就会产生一个错误的信号,便会联合起来,瓜分我国。”
平原君道:“我们没有退路,只能与秦国开战。战,才能守住我国的疆土,也是向诸侯表明,赵国宁亡不卑。若敢犯我疆土,必会遭到我国全力打击。”
赵王丹问道:“白起出战,又该如何。”
“秦王稷疑心甚重,白起日子不好过。”平原君道:“秦王封范雎为侯,白起却不赏不伐,这就是最好的印证。”
“我们都把秦国和白起看得太厉害了。我们若能齐心协力,秦国来攻我,输的人不一定是我们。”虞卿又道:“王上就不想证明一下自己,宁可背着屈辱之名,活下去。”
“好。”赵王丹胸中的战意,彻底被点燃,喊道:“寡人赌上国力,赌上社稷,赌上寡人的性命,与秦国开战。不割地,不败秦,不雪耻,纵使邯郸被破,江山亡于寡人之手。寡人绝不认输。若有言和,乱军心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