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凝到底还是下船了,孟宗主给的理由是,把她单独留在船上不放心,谁知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昨天才把两个衔月宗弟子射伤的沈盟主一脸无辜:“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能做出什么?宗主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吧,还是说,在孟宗主心中,本盟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你还想不想下船了?”
“想!”
为了表示真心诚意,她还想抱小包子下船,谁知刚把小家伙抄起来,手腕上的疼痛就让她不由将人放下。
“你手怎么了?”问话的是秦刚烈,她今日着重打扮了一下,力求艳压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
沈玉凝牵起小包子的手道:“没事,下船吧。”
将抱改为牵,虽然吟风颂月很乐意为少主服务,奈何少主眼里就只有这个沈玉凝!
一行人下船,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虽然是第二次踏足京城,但依旧无法掩盖她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
“嘶——”她又抽一口冷气,不动声色的换了个位置,用另一只手牵起小包子。
白禹不无心疼道:“一会属下去药店给盟主买贴膏药。”
“用得着吗?”秦刚烈一旁翻了个大白眼。
白禹大喜:“秦姑娘要赐药?”
“不,我的意思是说,区区一点小伤,用得着往手上涂药吗?又浪费又矫情!”
言罢翻了个白眼快走两步想去追孟宗主,谁知那孟棠回头也问了一句:“你手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沈玉凝还没来得及控诉他呢,就听秦刚烈飞快说道:“许是昨日在外面玩的太久,受伤了吧,她还当自己是男子呢,也不似我们女子这般顺从静好,我正要给她涂些伤药,那伤啊,看着太让人心疼了。”
于是,白禹又看她十分热情的退了回来,从随身的褡裢里掏出伤药小盒,挖了一坨白色的药膏细细涂在沈玉凝青紫的手腕上。
“沈盟主,注意点,不要蹭掉了哦。”
最后那个字咬牙切齿的说完,又狠狠剜了她一眼,追着孟临宵去了。
孟棠的目光在她涂满药膏的手腕上微做停留,又带头往前走去。
他在这个京城长大,对这里再熟悉不过,想去哪里更是轻车熟路。
这五年来,京城变化不大,似乎四方战火,天下饿殍,破城废垣并没有影响这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除了,那些无处不在的流民。
他带儿子去了城南一家马具店,进门后,伙计见他们一行人皆是俊男靓女如神人一般,自是不敢怠慢热情接待。
孟宗主在当中的椅子上坐了,示意伙计带着儿子去挑选。
小包子在衔月宗本就不大出门,只要能出来,无论是买什么他都充满着好奇和期待,虽然眼底满是兴致盎然,但面上却十分冷静,尤其还背着小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和那喝茶的孟宗主像了个十成十。
沈玉凝对马具不感兴趣,确切的说,感兴趣她也买不起,索性也坐在一旁等着。
“可有帕子?”孟宗主开口。
“有有有!”伙计说着,连忙捧上来一条白帕子。
孟宗主拿起帕子对沈玉凝命令:“手,拿过来。”
隔着一张小桌,她不太确定的将自己涂药的那只手递了过去,在对方抓住她指尖的同时,她下意识要往后抽离,但男人的态度十分坚决,也不给她丝毫退却的机会。
紧接着,那条白帕子缠在她涂药的手腕上。
“这药金贵,蹭掉了浪费。”
“多谢……”沈玉凝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许,在他将帕子打了个结后又故作从容的收回手。
殊不知那只手麻的厉害,又热又麻,尤其是被他碰过的地方。
伙计又端来
两碟可口的点心放在桌上,服务周到,面带微笑:“公子夫人请慢用。”
没待沈玉凝解释,一旁把弄马铃铛的秦刚烈就开始跺脚了:“你这伙计,什么眼神,你看她穿的那寒……她衣着简朴,我家公子出身富贵,怎么就是夫人了?也不般配啊!”
伙计连忙自打一个嘴巴:“小人眼拙,小人眼拙,姑娘和公子恕罪!”
秦刚烈又勾着鬓发,含羞笑道:“恕你无罪,你瞧咱们这里,谁跟公子更为匹配?”
那伙计也是个伶俐的,连忙说道:“姑娘天姿国色,与公子再般配不过!”
后者嗔笑:“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公子听了要不高兴了。”
“小人多嘴,小人多嘴!”
那小伙计连忙退了下去,沈玉凝干脆端着盘子吃点心,边吃边看小包子挑东西,他一板一眼的,听到伙计介绍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甚至还频频点头。
若不看年龄,必然还以为是个行家,可当颂月将他抱起来去看高处挂着的马鞍时,沈玉凝险些笑喷了。
怎么可能忽视年龄!
“咳,”她打破沉默道:“到底是京城啊,居然还有这样齐全的马具店。”
马具店很大,毫不夸张的说,能抵寻常两三家铺子那么大。
更重要的是,这里头不光有寻常尺寸的马具,还有针对女子和孩童所用的东西,无论大小材质,亦或者重量尺寸,可供选择的那就太多了。
如果让她选,她会直接挑花眼。
“原是打算直接找人给他做,不过放眼整个江湖,最好的匠人也比不上这家做的东西,这次过来,正好顺路。”孟棠又看了她一眼:“机会难得,盟主不看看自己喜欢什么?”
“不必,我怎么都能对付……”
不必,这里的东西一看就不便宜。
她十分淡定的喝了口茶,又问道:“宗主怎么突然想起要给小包子买马具?他现在一人骑马还有些困难吧。”
“他今日生辰,不知道送什么。”
“噗——!”
伙计闻声而来,忙不迭接过茶盏,还拿出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沈玉凝擦擦嘴,将帕子还给伙计,后者却道:“姑娘用过的东西,小人不敢收。”
言罢连忙退了下去,沈玉凝倒是有点莫名其妙。
孟棠道:“京城规矩严苛,女子所用之物,通常不假以外男之手,若是皇亲贵胄,规矩更多,一言一行皆有尺度衡量。”
“额……”沈玉凝道:“原来名媛淑女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啊,如此看来,刘娇娇过的还挺辛苦。”
后者蹙眉看她,却在她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
她还记着昨日逼她换衣的仇呢,趁机要让他不痛快,好找补回来。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什么,今日是小包子的生辰?”
孟棠应了一声:“他的生辰是八月的第一天。”
九月初一满月,刘娇娇死于九月初九。
“小孩子过个生辰,你这当爹的送一套马具?”沈玉凝啧啧摇头:“你若实在不知送什么,不如想想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最想要什么。”
后者拧眉,似乎真在回忆过去。
她又循循善诱道:“要是记不得五岁了,就想想八岁十岁的时候,孩子嘛,想要的东西都大差不离。”
后者恍然大悟:“我那时确实对马具不感兴趣。”
“这就对了!谁家五六岁的孩子对马具感兴趣!那也太奇葩了吧。”
“我那时……想要一套铠甲。”
“……”她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这也挺奇葩的。”
“要不,去粹翎坊给他打造一身铠甲……”
“你不会当真了吧?!”
眼看这位孟宗主已经起身唤儿了,
沈玉凝连忙拉住他道:“你真想给他打造一身铠甲?且不说小包子喜不喜欢,那么重的铠甲恐怕他穿上去就再难站起来了啊!宗主三思!”
男人蹙眉看他:“我幼时恰逢岁安王起兵造反,我生于战场,长在军中,自幼就想身披铠甲,冲锋陷阵。辰安如今和我那时相似,四海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他必是也想要一身铠甲。”
沈玉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又见小包子抓着一只玉镫子跑来,便干咳道:“你别说话,我问问他。”
言罢就问小包子:“你爹要送你一身铠甲,你喜欢吗?”
“真的吗?太好了!”
沈玉凝:……
孟棠:果然是我儿子!
老父亲一脸欣慰,沈玉凝却无语凝噎,她还真没看出这么一个小包子能有逐鹿中原奔赴战场的志向。
“我再问你,你想要糖还是要铠甲?”
“都要!”堂堂衔月宗少主从来不做选择:“只要是爹爹买的,孩儿都要!”
沈玉凝又去看孟棠:“听到了吗?他并不是真的喜欢铠甲,只是因为是你买的,他才喜欢!”
孟棠蹙眉问儿子:“你不喜欢铠甲?”
“喜欢!爹爹买的就喜欢!”
某宗主看向某盟主:“他喜欢。”
“不是那种喜欢!是你给他买的才喜欢!而不是因为喜欢而喜欢!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本来就是我给他买,难不成你要给他买?”
这倒提醒沈玉凝了:“小包子,我问你,若是我给你买铠甲,你喜欢吗?”
“喜欢!”
多干脆的回答!
沈玉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可以不用喜欢……”
喜欢也买不起啊……今日小包子生辰,她倒是也想送点什么以表心意,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将目光睇向白禹,正在翻看马鞍的白禹顿时觉得后颈凉飕飕的,下意识的捂紧了荷包。
第一百七十八章公子夫人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