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自小在武林盟长大,早年间曾随沈浪出门办过事,再后来,沈浪深居简出后他也跟着不大出门了。
每次看到沈玉龙带着白禹今天去这,明天去那的,他多少会有点艳羡。
但他知晓在武学方面造诣不高,跟着只会拖后腿,因而就专心钻研经营之道,打理着武林盟的琐事。
眼下他要跟孟临宵走了,沈浪自然不舍,还专门摆了一桌子的团圆饭,吃的人都心知肚明,眼下团员,下次就不知能否团圆了。.c
「金刚要是走了,我武林盟连个主事的人也没了啊!为师能吃顿饱饭都够呛!」
守一堂内摆上了一张长桌,沈浪坐在首位,看着鱼贯而入送进来的美味佳肴,不免遗憾的拍了拍大腿。
金刚站在一旁笑道:「师父,今日的菜色酒水都是孟宗主安排的。」
沈浪大喜过望:「是吗!不用咱们花钱?」
金刚摇摇头,沈浪愈发大喜,连忙端起酒盅去敬右手边的孟临宵:「不愧是我师弟!上道!会来事儿!」
孟临宵手上动作一顿,不用沈玉凝提醒也马上改口道:「区区薄酒,也是晚辈这几日叨扰的歉意。」
沈浪仰头灌下那盅酒,深深回味了一番:「这哪是薄酒,这是上好的浔阳酒啊!」
「师父,这样的酒,孟宗主送了二十坛过来。」
沈浪刚要震惊,但一想到是孟棠做的,便又觉得很合理,甚至达不到需要他震惊的高度了。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拿眼小心去瞄自己的女儿。
沈玉凝正在低声和纪辛元说着什么,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落在孟棠的眼中,简直不能更失落。
「咳咳!」沈浪又重重咳了一声:「这次去君北,辛元就不要跟着去了!」
纪辛元不解:「为何,大小姐不会武功,若魔宫再来行刺……」
「放心,有白禹和孟宗主在问题不大,」沈浪又道:「兵匪一事尚未彻底了结,你留在武林盟,我还有事要差遣你!」
纪辛元想说什么,沈玉凝却给了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纪辛元便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二人四目相对,似乎熟稔已久,一切都在不严中。
「咚」的一声,长桌对面的孟临宵一口饮尽杯中酒,重重放在了桌上。
沈浪:「……」
「娘亲,孩儿要吃那个长长的东西,够不着!」小包子突然嚷嚷了一声,挤到她和纪辛元中间,指着桌上的春卷一脸的急不可耐。
颂月刚要上前给少主夹春卷却被吟风一把拽住,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颂月正色站在一旁,不敢动了。
沈玉凝给小包子夹了春卷,小家伙又要吃蒸鱼,夹了蒸鱼还要挑刺儿。
纪辛元帮他把刺儿挑了,小家伙立刻甜甜唤了一声:「谢谢哥哥!」
沈玉凝:「……」
辈分莫名有点乱是怎么回事……
沈浪却歪着头对小包子来了兴趣,甚至还将面前的蒸粉糕给他递过去:「这个甜,好吃!吃这个!」
「不可,他牙坏了。」孟棠阻止。
沈浪,哼了一声:「牙坏了有什么要紧!将来还要换牙的,来,吃,小孩哪有不爱吃糖的!」
小包子小心瞧了他爹一眼,见其没有再说什么,欢欢喜喜的接过来,又不解道:「你我娘亲的爹爹,那我是不是要叫你外祖父?」
沈浪霎时鼻头一酸:「什么意思?我,我有孙子了?」
沈玉凝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所以你对我的过去到底知道多少啊……」
「我真有
孙子了啊!」沈浪大喜过望:「我沈浪平白捡了这么大一个孙子!」
沈玉凝:有没有可能不是捡的,是我生的?
孟棠: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哪是可以随便捡的……
沈浪喜不自禁,连忙招呼小家伙到自己面前来。
小包子在江湖上别的本事没见长,哄人开心的本事倒是与日俱增,坐在沈浪腿上就一口一个外祖父叫着,甚至还拿了根春卷与他分食,逗的沈浪哈哈大笑。
沈浪一边笑一边流眼泪,最后几近哽咽:「你娘要是能活到今天,看到这样一幕,她该多高兴啊!」
沈玉凝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年她对自己已逝的母亲一直没什么概念,总觉得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半点印象也无的人。
但自从小包子说出她娘是京城刘家小姐,还有个叫囡囡的小名后,她竟一瞬间开始思念起母亲来。
她也该是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姑娘,也曾在刘家老太太掌心长大,却因私奔的丑闻而从刘家除名,从此她的一切痕迹都被抹了个干干净净。
而她,在这个名为江湖的地方重生,拥有了自己的子女和爱人,却又尚未得享天伦就香消玉殒。
她沈玉凝是幸运的,而她的母亲,却又是如此的不幸。
「唉,孟宗主,」沈浪对孟棠说道:「金刚是我一手带大,说句僭越的话,他就跟我半个儿子一样!」
孟棠毫不犹豫的开口:「不给。」
沈浪登时被噎了一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你就不给!」
「儿子,不给。」
沈浪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但依旧暗地里咬着牙去看他,用眼神传递着——求求你了!
但孟棠的脸色却冷了几分,依旧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给就是不给,前辈不要强人所难。」
沈浪不乐意了:「你要带走金刚,还要带走凝儿,我留你一个儿子当人质不过分吧!」
沈玉凝这才听出他们在说什么,连忙插了一嘴:「太过分了啊爹!」
「你!」
「真的很过分啊,他才指责过你让他夫妻分离,你这会儿怎么又干让人骨肉分离的事呢?太过分了,是吧纪少侠!」
「啊?」纪辛元收到她的眼神,勉强点了点头:「老盟主若是喜欢这孩子,日后常让孟宗主带来武林盟就是,做人质,确实有点过分。」
「这我孙子!我真能让他当人质吗!我就是怕……」沈浪没好气道:「你们年轻人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带着个孩子,那万一……我沈浪岂不绝后了吗!」
沈玉凝善意提醒:「人家姓孟,好像也跟您的后代没多大关系……」
「你生的,那就跟我有关系,不姓沈又有什么要紧……」
他说着便上下其手在小包子身上捏了捏,那孩子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你不会也要教我武功吧?」
「怎么样?高不高兴!外祖父有一套独门功法,可攻可守,可驭剑可近搏!除了你舅舅,这世上没第三个人会!不,你舅舅不在了,这世上就我一个会的了。」
小包子一出溜,直接从他怀里逃了出去,抱住他爹的胳膊就不撒手:「爹爹,咱们快走吧!太可怕了,又有人要逼孩儿习武!」
被嫌弃了……
堂堂武林盟主,虽然是前任,但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沈玉凝干笑:「爹……待一切事毕,小包子一定还会再来看您的……」
「好……」
一家人吃了最后一顿饭,临行前,沈浪站在武林盟的大门口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马上要入冬了,今冬注定不会太平。
沈玉凝
临走抱了抱他爹:「您不要太过担心,不然头发掉的更快。」
沈浪:「……」
他不确定孟棠有没有用内力偷听,不过还是往衔月宗的队伍看了一眼,见那小包子正被一个白衣少年抱上马车,忍不住又打了个招呼:「小包子,再叫我一声!」
「外祖父,孙儿暂且告辞,来日再来拜见!」
沈浪一个没忍住险些哭出声,他那宝贝孙子啊……
「别哭啊爹,这么多人看着呢……」沈玉凝示意了一下左右,不光衔月宗的人,武林盟的师兄弟们也都在。
沈浪低声道:「都是那个孟棠拆散我们祖孙,凝儿,此去危险重重,你……」
「我会小心!」
「你看看找准机会去父留子,把那孩子带回来!」
「……」
「我跟你说,他将来的武学造诣定然不会低于龙儿!有甥如此,你兄长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
兄长真是太容易安息了吧!
「好了爹,您回去吧,我们走了。」
白禹也向沈浪拜别,一旁的金刚干脆直接跪下给沈浪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沈浪又忍不住想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纪,眼皮子越来越浅了。
「师父,愿你我还有再见的一日。」
金刚笑的依旧温容随和,深秋的日光干燥且温暖,落在他的脸上尤其令人舒心。
「定然会有再见的一日!」白禹则在他肩头拍了拍:「将来金刚师弟若是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师兄弟和师父啊!」
金刚赧然而笑,并未承诺什么。
他知道,自己此去将成为众矢之的,无数势力的锋芒都将刺向他这个名为「先帝太子」的中心,而他,能否活下去,却是未知。
马车和快马都渐行渐远,沈浪站在武林盟的门前却久久不愿离去。
直到众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他才沉下脸色,转身吩咐身边的弟子道:「去拦情义帮的帮主秦八农,叫他带人拿下虹光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