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双镇耽误了两日,沈盟主终于决定启程了。
为了避开衔月宗的人,她还特意起了个大早。
谁知她刚出房门就碰上了同样起了个大早的孟宗主,孟临宵带着颂月吟风正好行至她的门口。
她虽面上强自镇定,但心里早就已经咆哮出声:怎么会这么巧!
“孟,孟宗主……”
她微笑。
“沈盟主。”后者同样回给她一个还算善意的微笑。
沈玉凝道:“出门?”
男人点头:“启程,沈盟主也是?”
“对……”她拍了拍背着的包裹,十分洒脱道:“早点走,省的晒太阳……”
“嗯……”孟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早点走,早点到下一个驿站。”
“是……”
沈玉凝舔了舔嘴唇,又干咳到:“那,一起?”
“好。”
在对方说那个好字的时候她已经想用头撞墙了,她为什么会提出一起走这个建议呢!
是嫌自己还还不够尴尬吗?
不过看孟棠的行为举止好像真的已经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那就好……
尴尬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知道你尴尬!
“哈哈哈!”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宗主请!小包子呢?”
“在马车上,还在睡觉。”
“要不怎么说是小孩呢,天大地大不如睡觉最大!”
“嗯……”
孟棠又看她一眼,干咳一声垂首下楼。
其实他也想问一句,沈盟主你莫不也是小孩?那么大的事居然也能转头就忘?
不过忘了也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盟主请。”
“宗主请!”
二人为下个楼梯还推辞了一番,结果却又同时撞在一起,又同时退后一步。
最后还是沈玉凝架不住这男人的执拗,只得先一步下楼,瞧着脚步还挺沉重,走两步还要回头看一眼某宗主,给予一个关怀的微笑。
某宗主则回以一笑。
但当二人各自收回目光后,脸上的笑容却又同时消失。
而围观了全程的吟风颂月难得赏给白禹一个目光:你家盟主怎么回事?
白禹:我还想问你家宗主怎么回事好吗!
作为当事人的俩人:啥事儿没有!反正他都忘了!
于是,沈玉凝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一下楼就向掌柜打招呼:“这么早呢大掌柜!”
“呦!您几位要走了?”
“走了!这几日……”
沈玉凝的笑又僵了一僵,指指柜台后的匾额,嘴角微抽:“敢问,这是什么?”
“您说这个啊!”大掌柜兴奋介绍道:“[盟主指名行走江湖专用客栈]!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沈玉凝:“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跟着这位仁兄来的……”
她指指孟棠,后者忍俊不禁,转身便出了客栈,让吟风结账。
“盟主有所不知,咱们无双镇大人物来的少,您是独一份!不过咱们这小人物来的多啊!您瞧,这走南闯北的客商要是在这住一晚,等回了家乡,跟媳妇孩子一吹牛,说自己住过盟主住的店!不得让人羡慕死!那虚荣心!可太满足了吧!”
沈玉凝指指他:“你可真会做生意!”
也罢,雁过拔毛,她人过留名,没什么不好。
跟白禹出门骑上小二牵过来的马,再看衔月宗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沈盟主又受到一万点伤害。
“驾!”
孟宗主策马上前,看向她道:“看来要同路。”
“对!”
可不得同路吗,出无双镇只有这一条大路。
于是,沈盟主和孟宗主骑马走在前头,众人浩浩荡荡跟在后头。
也得亏天色尚早,天边只泛出层层鱼肚白的颜色,小镇上只有早起的小摊正支在路边,并无多少百姓,也免过一场围观。
看到那熟悉的‘天下第一豆花摊’,沈玉凝默默挡住了半张脸,唯恐被那专心点豆花的老板认出来。
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这里吃豆花了,说句良心话,那豆花和包子可真不错!
待出了无双镇,众人沿着唯一一条官道北上,除了期间秦刚烈在马车里问什么时辰了,这偌大一个队伍竟然没一个说话的。
白禹还有些纳闷自家盟主平时是个话痨这会儿怎么安静了?
沈玉凝心道,敢不安静吗,你有没有想过某人念念不忘的亡妻也是个话痨?
简直十分危险!
偷看一眼孟棠,沈玉凝在他眼神转过来的时候又赶紧避开他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心思各异的行了大半日,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口,沈玉凝险些激动的哭出声来。
而孟棠也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太好了,终于可以分开了!
“唉……”沈玉凝叹了口气,说了出门以来的第一句话:“原本还想和孟宗主多同行一段时间,路上有个伴,也能聊聊天,解解闷,没想到分别来的这么快!还真有点舍不得!”
白禹:所以您一路上沉默不语是因为在用眼神跟孟宗主聊天?还有你这满脸的笑容,完全没看出舍不得啊!
“正是,”这衔月宗主也点头说道:“还没来得及向盟主请教一下武学心得,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此别过。”
吟风:所以,走了半天都没请教的武学心得到底多么难以启齿?
沈玉凝面色沉重:“宗主说的好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待到七月,沈某在西域凤归城恭候宗主!”
“好!”
“孟宗主一路保重!”
孟棠策马,向右边那条岔路而行。
沈玉凝赶紧调转马头向左走,趁着分别的气氛刚刚好,赶紧走!头都不要回一下!
白禹提醒道:“那个,盟主,您走错路了。”
沈玉凝奇怪:“还有别的路?”
白禹指指右边的路:“我们也走这条路。”
沈玉凝:“……”
孟临宵:“……”
于是,沈盟主再次加入到了这条沉默的队伍。
孟棠坦然道:“我对此地不熟,原来往老君河和西域去的竟是同一条路。”
沈玉凝干笑:“我也不熟,都怪白禹,事先没说清楚。”
白禹委屈道:“非是属下不说,实在是属下没插上话,您二位告别的实在太快了!属下都没反应过来!”
废话,你要是莫名其妙和别人亲一口恐怕告别的更快!
沈玉凝郁卒,又陷入沉默。
众人走了半天也有些累了,找了个还算开阔的地方吃饭饮马重新休整。
小包子一路上时不时的从马车里探头去看沈玉凝,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跟她玩,一下车就坐到了她身边。
沈玉凝悄悄从包裹里拿出吃剩的云片糕,小包子一边暗自端着架子一边悄悄吃上一口,还要时时刻刻注意躲避他爹的目光,简直十分忙碌。
“你爹出门一趟带这么多人?”沈玉凝大概估算了一下,不算留在无垢山庄的红狐仙儿等人,这里能看到的少说三五十,还不算暗中跟着的。
小包子摇头:“爹就带了几个人,这些人是我带来的。”
“……”
衔月宗少主了不起哦!出门还前呼后拥的!
武林盟盟主很受伤,顺便看了一眼自己仅有的一个护卫,说是护卫,更像个祖宗!
白禹刚从吟风手中骗了个肉饼正吃的高兴,冷不丁感受到自家盟主要杀人的目光,只能一咬牙给她掰了一半!
“叔叔教我武功吧,你不是说成为天下第一会让爹爹喜欢吗?”
小包子一脸期待的看她。
沈玉凝摆摆手道:“不管什么武功都不是一日而就,要先打好基础,从最基本的身法姿势练起,还要学吐纳吞息,以备内力积蓄。”
小包子瞧着有点遗憾:“好像要学很多东西。”
“那是……”
“可我现在只学了无伤拳法和渡河轻功,上阳剑法也只练到了第三层。”
“……”沈玉凝颤声说道:“那,那你还差得远嘛!”
小包子却兴奋起身道:“那我要更努力,到时候叔叔一定要教我!还要教我如何像你一样隐藏自己的内力!”
“好……”
于是沈玉凝更加迫切的想和衔月宗的队伍分开了……
众人休整完毕正要出发,却见一群流民正沿着官道向他们来的方向走。
这群人衣衫褴褛,看到富贵人家的马车停在这里纷纷上前乞讨。
男女老少都有,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她们身上或多或少沾着血渍,各个都像饿了多日一般。
孟棠示意底下人给这些人拿些吃的东西,众人又感恩戴德的跪下磕头。
沈玉凝有些奇怪:“你们可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
人群中的一位老者说道:“我们从东海一路逃过来的,东海郡守反了,朝廷出兵围剿,两厢打了半年,毁了我们的宅子土地,我们就彻底成了流民……”
这话勾起了众人的伤心事,也都跟着揩泪,人群中的女人还发出哽咽的哭声。
“原来你们是东海郡的流民,我知道这事。”
沈玉凝难得严肃一回,孟棠忍不住看向她道:“你知道?”
“嗯,东海郡守着港口,十分富饶,郡中也是兵强马壮。那郡守时常将自己比作西北王,还曾多次去过武林盟,想说服我爹带领武林盟投靠东海郡,但被我爹拒绝了。我爹说,他想做第二个西北王,但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都是这天杀的西北王害的!”那老者说着又义愤填膺的拍着地面道:“若非当年西北王造反得成!这天下哪来那么多叛军!他倒好!说是推翻暴君为民请命!结果还不是守着西北自立为王!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哪在乎老百姓的死活!有了一个西北王,人人都想当第二个西北王,这天下不乱才怪!”
“是啊,以前的日子虽也不好过,但起码有间安身立命的房子,如今流离失所,沦为乞丐,又该哪儿说理去!”
众人啼哭不休,孟棠却冷下脸来:“那你们现在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