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孟宗主说要更衣肯定不是在大街上。
不过让她沈玉凝十分不解的是,不就沾了点糖稀吗?江湖中人,风里来雨里去,一身尘土满面风霜不也照样闯荡江湖?
这么说吧,这年头谁没有几件穿包浆的旧衣裳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江湖中人。
但衔月宗孟宗主洁癖的简直令人发指,原地找了间客栈只为入内更衣。
小二前头满面笑容的迎着贵客送入天字一号房内,后面就一头雾水的看着贵客换了身衣裳来退房。
这年头江湖上还有这么有钱的爷?
不过等在门口的沈玉凝算是开眼了,对着换好衣裳重新风光霁月的孟宗主拜了又拜:“财神爷,请上马!”
财神爷上了马,冷不丁看到她手上捧着一本书,不由蹙紧了眉头:“这什么东西?”
“哦,刚才等你有些无聊,随手买本书看。”
言罢还给他看看书封《衔月宗主:一个多情但不浪情的男人》。
“来,给我看看。”
沈盟主笑着将书递给他:“宗主是不是很好奇自己在江南评价如何?这种书我看的多了,往往都是标题起的触目惊心,里头的内容却……”
话未说完,那本书已在衔月宗主手上化为碎片。
这还不算,某宗主给吟风使了个眼色,吟风气势汹汹的冲到一旁的书摊上,直接用弯刀砍碎了那几本野史。
书摊上老板反应过来刚要大声呼叫,却见对方弯刀一闪,吓的赶紧从身后抱出一箱存货:“这,这还有……”
沈玉凝嘴角微抽,赶紧打马跟上某宗主。
说真的,她真的好想看那本书啊……也不知别的地方能不能买得到。
孟棠此番将大多数人都留在了金刀门,一路轻装简脚程也快了许多。
天还没黑就到了下一个驿站,但不知是这几年战乱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驿站之内半个人影也无,客室也是破破烂烂四处透风。
孟宗主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沈玉凝宽慰他道:“已经很好了,比露宿街头好多了吧?出门在外就不要这么讲究了。”
原以为这位孟宗主又要怼她两句,但谁知他不仅没有怼人还对吟风颂月吩咐:“收拾一下,所有人都在大堂休息一晚。”
“是!”
相较于客室的脏乱差,这大堂还算宽敞干净,将破旧的桌椅归拢到角落,能收拾出不小的一块空地。
白禹找了把椅子又用袖子扫了扫:“盟主坐!属下找点东西铺在桌上,晚上可以将就一下!”
“好!”
可当她看到吟风颂月从马车上抱下竹席软垫和被褥,又看白禹从外面抱回来的一卷茅草后,沈玉凝陷入了沉默。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白禹离开武林盟的时候一路风餐露宿不仅不觉得委屈还坦然接受了江湖中人就该吃苦受累的设定。
可今天再看看人家衔月宗这一路走来的水准,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出来游玩的富贵王侯。
小包子从马车上下来,大大伸了个懒腰,在对上父亲的目光时又十分自觉的抻了抻衣裳,眨眨眼,叫了声:“爹爹。”
“饿不饿?”
“有一点。”
“过来。”
小包子乖巧的跑了过去,看的颂月一颗心好像要化了:“少主稍后,属下把吃的东西热一下。”
于是沈玉凝又眼睁睁的看着吟风生火,颂月起锅,熟肉加热,香气四溢!
她绞紧了白禹的衣裳欲哭无泪:“好残忍!”
白禹道:“盟主也饿了?”
她兀自倔强:“也没那么饿……”
“看属下的!”
沈玉凝见他要起身过去赶紧将人拉住:“不太好吧,我们是武林中人,要有骨气!”
白禹道:“可您饿了呀!”
“就算是饿死!也要有骨气!”她说的十分坚定。
白禹亦十分坚定:“可若就此饿死,盟主还如何拯救江湖?”
“白禹……”沈玉凝忍不住要落泪。
“属下去了!”
言罢,他十分慷慨激昂的走向衔月宗休息的地方。
沈玉凝背后给他打气:白禹加油!
白禹咳了一声,满面堆笑:“不想再生火了,我能用这火烤个饼吗?”
“哦,好!”颂月连忙给他腾出个地方。
白禹谢过,从布袋中掏出两个饼架在火上烤了烤,随即兴致勃勃的把饼拿回来递给沈玉凝。
“盟主,趁热吃吧!”
沈玉凝颤巍巍接过那热腾腾的饼,又颤声问道:“所以,你是去烤饼的?”
“不然呢!没想到他们还挺好说话,盟主够吗?不够属下再烤!”
“够了,够了!”
她一边哽咽一边撕咬着烧饼,假装自己没有闻到对面醇厚的肉香。
“叔叔!”小包子端着碗吧嗒吧嗒跑了过来:“叔叔吃肉。”
沈玉凝将烧饼丢给白禹,一边接过碗一边说道:“不用不用,你吃吧,叔叔不饿。”
小包子笑了笑:“我吃饱了。”
“既然你都吃饱了,那也不能浪费是吧?”
白禹会意,连忙给自家盟主递上筷子。
这衔月宗出门在外带的咸肉干十分便于储存,每到一个地方还会采买新鲜菜蔬,等外宿山野的时候经过简单的烹饪就能完成一道方便的菜肴。
当第一块肉吃进嘴里的时候,沈玉凝只想说一句:去他娘的风餐露宿!谁说闯荡江湖就得勒紧裤腰带?不合理,不合理极了!
待众人吃饱了肚子,吟风颂月将房门紧闭,二人在门口打了地铺。
堂中唯一一张桌子被白禹占领,一层茅草一层干草,不仅保暖还十分柔软。
孟棠则和小包子的铺盖在另一个方向,竹席软垫,还有一床厚厚的织锦被褥,简直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而作为队伍中唯一的女子,秦刚烈被安置在大堂正中间的位置,左边是孟宗主,右边是沈盟主。
当今武林年轻一代中最顶尖的两个高手就在眼前,而且二人不光武功顶尖,就连长相也让多少人自行惭秽。
试问天下女子,谁有她这样的幸运?
“沈大哥?”
沈玉凝正和小包子坐在长桌上斗草,二人各抽一根,谁的草能把对方的拉断谁就赢了,小包子一根草已经赢了她四五根。
听到秦刚烈叫人,沈玉凝抽空回她:“秦妹妹怎么了?”
秦刚烈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投宿,有些害怕。”
“怕什么,孟宗主不是在吗?”
沈玉凝说着看了一眼孟棠,见他正坐在椅子上翻看金刀门的刀法,又继续说道:“以孟宗主武功之高,若有歹人也是过来送死的,只是……”
她故意卖关子,那看书的人却轻轻抬了抬眼皮,状似无意的向她看了一眼。
小包子又成功勒断了她一根草:“只是什么?叔叔怎么不说了?”
“算了,我要是说了有人晚上要睡不着觉了,你等一下啊,我找根粗的草绝对能赢你!”
在屁股底下的草堆里翻找,沈玉凝终于找到一根,抻了抻,韧性十足,十分满意!
秦刚烈也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他:“可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晚上也睡不着啊,老是害怕可怎么办,又没人能陪我……”
沈玉凝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小包子也把耳朵凑了过去。
随即就听秦刚烈大叫出声:“什么!虫子!”
毫不意外的,孟宗主手上的书险些掉在地上。
沈玉凝忙道:“嘘嘘嘘!秦妹妹你能不能小点声,这驿站里的蛇虫鼠蚁原先还没发现我们,你这一叫,都来了!”
“啊?”秦刚烈也慌的不行:“虽然我平时不怕这些东西,但万一它们趁着我睡着了爬到我的床上,顺着袖口裤管钻进的我衣服里,在我身上爬,还偷偷咬我!要是遇到哪个喜欢钻洞的,再钻到我鼻孔耳朵里!”
孟宗主虽然此刻不动如山但也慌的一批,甚至已经顺着秦刚烈的描绘体验了一把虫子在他身上游走和钻鼻孔的可怕景象,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吗!
而沈玉凝也好似看穿他这个怕虫子的小可怜如何的手心冒汗,唯恐天下不乱的补充道:“这算什么,要是钻进肚子里,还能生一肚子的小虫子!”
“啪”的一声,衔月宗主的书真的掉在地上了啊!
“那我晚上可怎么办啊沈大哥!”秦刚烈抓住他道:“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虫子过来啊!”
“你放开我啊,你是神医的关门弟子,你问我,我问谁!”
他这么一说,秦刚烈好像福灵心至一般反应过来,再去看这位‘沈大哥’,正一边眨眼一边向她传递着某种信息。
至此,秦刚烈姑娘终于明白了他沈大哥的良苦用心。
沈玉凝叹了口气,为了给秦妹妹安排一段美好的姻缘她容易吗!
果然,已经得到盟主‘真传’的秦姑娘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在离开墨阁之前家师给我带了一包驱虫的药粉!眼下正好可以用上!”
沈玉凝忙道:“还是墨神医想的周到!虽说这地方荒废许久,什么老鼠洞啊蜈蚣窝啊数不胜数,但只有你有驱虫药,就算是虫子王来了它也不敢靠近啊!”
“嗯嗯!我这就洒上!”
秦刚烈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围绕在自己地铺的周围洒上一圈。
小包子忙道:“秦姑姑,我也要!”
秦刚烈遗憾:“哎呀,用完了!”
沈玉凝拍拍小包子:“没事儿,你今晚跟我睡在桌上,桌子高,虫子爬不上来!”
小包子马上对孟棠说道:“爹,我想和沈叔叔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