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言不惭?」白禹拍着胸脯道:「盟主未免也太小瞧属下了吧,别的不说,自出了武林盟,属下可曾让盟主遇到一点危险!」
沈玉凝想了想:「那倒没有。」
「那盟主还不把心放在肚子里?」
沈玉凝往他身后瞥了一眼:「魔宫之人!」
「什么!」白禹一个箭步窜到床上,一脸紧张:「在哪?」
沈盟主冲他挑眉:「你刚才说让我把心放在哪?」
白禹身子一僵,随即被沈玉凝一脚踹了下去。
「我休息一下,你先出去吧。」
「是……」
看白禹蔫头耷耳的离开,沈盟主略有些纳闷,小包子说白禹内力深厚不输石容,如果小包子说的是真的,那就是白禹对她还有所隐瞒。
可在武林盟中,除了爹和哥哥她最熟悉的人就是白禹,最信任的也只有白禹。
就算白禹对她有所隐瞒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她还记得白禹得知哥哥被害,痛苦之余直接将那两个‘凶手“碎尸万段!
那日的驿馆里,血肉横飞,充斥着他痛苦的哀嚎。
哥哥曾经说过,白禹拜师武林盟,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
哥哥信任他,爹也信任他,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盟主在休息,你先不要进去了。」
门外传来白禹的声音,紧接着,石容道:「童掌门的事有进展了,要不要告诉盟主一声?」
「什么进展?」
「他们说是魔宫所为。」
「他们是谁?」沈玉凝从房内出来,她换了件白色的外裳,一边扎紧腰带一边问:「童掌门醒了?」
石容摇头:「童掌门还没醒,他的弟子说凶手功法不像是中原武学。」
「不像中原武学?」沈玉凝道:「可能是魔宫之人,也可能是不想叫人看出他的身份。」
「盟主英明。」
「我去看看。」
沈玉凝说着便要往神霄殿去,石容忙道:「提云女侠把童掌门送到了独峰阁。」
独峰阁,顾名思义,建于陡峭山峰,只有独路可上,只要将这条路守好,寻常人很难进入。
提云女侠应该是出于对童掌门的安全考虑,毕竟救下童掌门不仅是江湖之义,更关系到纪飞玄的死因。
沈玉凝到独峰阁的时候墨茴才为童掌门施针完毕,那老者从头到脚插了数根金针,这种情况在墨茴的接诊记录中堪称罕见。
由此可知,童掌门的伤势确实严重。
伤者榻前站着他的弟子,知道墨神医不喜欢嘈杂,在强忍着不哭出声的同时还在偷偷落泪。
「你们不要一个个如丧考妣的样子!」墨茴看了一眼那些个翠微山的弟子,没好气道:「但凡老夫出手,阎王也是不敢收的。」
「那是人家师父……」沈玉凝小声提醒:「不是考妣。」
「都差不多!」墨茴又接了三金递过来的帕子擦手,将童掌门足下最后几根金针除去:「最迟明日,他自会醒来。」
徒弟们听闻果然精神大振,一个个拱手作揖迫不及待的要谢墨神医。
「早知出门的时候把哑药带上,不过,用针应该也可以。」墨茴端详着自己手上散发着冷光的金针,众弟子咽了口唾沫,又同时退后一步。
三金笑着帮师父收起金针:「师父说笑呢,师父从来只会治病救人,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我师父害过人了。」
「就你话多!」
沈玉凝也笑道:「三金说错了吗?墨阁自有古
训,凡承阁主之位当济怀天下,不杀戮,不贪妄,不为凶,不生恶,无情欲,断执拗。」
「你话怎么比他还多?」
墨茴白她一眼起身要走,其中一个翠微山弟子连忙说道:「墨神医,可要开个药方?」
「你要喝药?」墨茴纳罕,将人打量了一遍:「体虚积劳,肾亏溺汗,寻常大夫就能看,你来找老夫?」
那弟子涨了个大红脸:「不不,弟子是想让神医给师父开个方子,也好叫我们伺候师父汤药。」
「他连嘴都张不开,哪用什么汤药,莫要把人呛死!」
言罢便转身离开,沈玉凝赶紧跟上。
出去后又回头望了望那问药的翠微山弟子:「白禹,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他?」
白禹道:「确实见过,在无垢山庄,翠微山马枫!」
「原来是他!」沈玉凝惊了:「鸣金台踩踏事件!」
墨茴不解:「什么踩踏?」
沈玉凝便绘声绘色的将那日鸣金台上他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儿说了,墨茴也不禁放声大笑,扶着独峰阁的栏杆几次直不起腰。
白禹也跟着笑道:「没想到他的伤这么快就养好了,当初传说他与自家师母有染,若得不到《先帝遗册》就会被逐出师门,现在看来,不仅没有被逐出师门,竟还能跟随童掌门左右,看来这师徒二人已经重归于好了。」
「哈哈哈!」墨茴愈发笑的形象不顾:「那童同通都六十多了,他,他一个青年才俊竟会喜欢老太婆?」
白禹又压低声音道:「神医有所不知,童掌门的续弦才三十出头,听闻在这马枫之前已经与七八个弟子好过了。」
「哈哈哈哈!」墨茴此时笑的更加直不起腰了,还得三金搀着他才行。
「我,我真不是故意要笑他一个重伤之人,除非,除非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沈玉凝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反问墨茴道:「您叫童掌门还挺亲切啊,童童?」
「我跟你说,他的名字就叫童同通,方才,方才我还是听莫提云说的!」
说完,自己又笑的不行了。
三金搀着人也是无可奈何:「师父刚刚已经笑过一场了,怎么还能笑。」
「当然是因为好笑啊!」
沈玉凝嘴角微抽,确,确实挺好笑的,整个翠微山都挺好笑。
等墨茴笑完,沈玉凝单独和他进了隔壁房内,里头布置的淡雅朴素,当然,完全不是因为少阳派太穷。
墨神医拿起桌上一只粗瓷杯子看了看,叹了口气又放回桌上:「早知带套杯子出来……」
「这几年武林各派生计艰难,我见这次剑仙前辈的丧事上都没收礼金,可见少阳也知晓各派的不易。」
「也不能谁都不收啊,衔月宗倒是可以收一收。」
沈玉凝双眸一亮:「前辈,您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墨茴忙道:「那衔月宗在君北富贵堪比帝王,要我说,纪飞玄是他师父,他给多少都不多!」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纪辛元脑子不灵,说不收就一个不收!还有那个孟临宵,听说不收就真不给了,我有时候真想把他的耳朵揪过来好好问问!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你师父的门派都这样落败了,你就忍心?」篳趣閣
「他还真忍心!」
「就算他铁石心肠吧!但……」沈玉凝顿了顿,随即又震惊道:「您和他很熟?」
墨神医心虚的避开她的眼睛,勉为其难的往粗茶杯内倒了一杯没有茶叶的茶水。
沈玉凝又走到他面前正视他道:「您是不是知道什么?知道什么就说啊,我又
不是外人,是不是?」
「咳,我,我只知治病救人,当年他得了隐疾,孟朝暮求到我面前多次,在我终于下定决心出手救他时,他却因……他反而不想让我救了!我墨惊怀是何人!若说这世间惊才绝艳第二人是他纪飞玄,那第一人就是我墨惊怀!他竟然敢拒绝我!真是气煞老夫!」
他说的飞快,沈玉凝却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他为何不让你救?」
「为何?」墨茴没好气道:「当然是因为他不想!他有病!而且是脑袋有病!你是不知道,他那段时间才死了老婆,得了一种不管碰到什么都会疼的隐疾,天天生不如死,可他又特别享受那种剧痛加身的折磨,不愿化解,你说不是有病是什么!」
「碰到什么都会疼……生不如死?」沈玉凝想到那日在无垢山庄他被自己误伤时的痛楚模样,那样的他已经脆弱的好像薄胎细瓷一般,她不敢想象这种隐疾才加之他身之时,他每日都要被剧痛折磨,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兴许,这样的疼痛能化解他对妻子之死的愧疚,但说句难听的,与其日日备受折磨,还不如随着一死了之的好!
她正在神游天外,脸颊被墨神医戳了戳。
「我感觉,你比当初在武林盟时更像你哥哥了!」
「是吗?」沈玉凝捧着脸道:「可能是因为常和一群大老爷们在一块愈发像个男人了吧。」
言罢又忽而想到什么,迫不及待向墨神医展示自己的腱子肉:「你瞧,我胳膊都粗了!还有这腿儿!当年哥哥才教我骑马的时候我皮都磨破了!现在!特别结实!」
墨神医一脸无语的看着她:「你,你别不会是不想当女人了吧……」
「那不至于……」沈盟主又干咳道:「先不说这个了,说正事,那童同……同……痛……童掌门!到底是被什么所伤?可真像他们说的,魔宫之人?」
「他通体未曾看出伤处,唯有当胸一掌断其经脉,但可能是早有察觉,以内力护体,这才堪堪保存了一息心脉。」
「我……我哥哥和纪爷爷,也是死于心脉寸断……」沈玉凝正色看他:「却和童掌门不同,他们胸前没有被一掌毙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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