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沈玉凝抬手,示意他将人放下来,又问那吓破胆的小弟子:「你是如何躲过一劫?」
「我本也出去撒尿了,回来时就看到他在杀人,我直接倒下装死,这才……」
想起那夜的紧张时刻,他胸口起伏不停,心有余悸。
沈玉凝也并非全信,但思及剑仙纪飞玄的死,他们当时只认为剑仙死状十分高明,杀他之人可能武功高强能破开海棠林机关,很有可能是魔宫动的手脚。
但他们全都忽略当时剑仙表情惊骇,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若是他亲近之人呢?若是大师兄纪筎杀了剑仙,他当然会震惊!
更何况,剑仙月圆那几日内力有失,莫说纪筎了,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弟子也能杀的了他。
这一点,许多人没有想到,但沈玉凝想到了,只不过她当时怀疑的那个亲近之人不是纪筎,而是孟棠……
后来,童同通在山下遇害几乎坐实了魔宫的嫌疑,从始至终,他们没有任何一人怀疑过纪筎。
「奔波了两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们少掌门来了你再跟他详细说说。」
那少阳弟子连连点头,虽然盟主让他休息,但那夜的情形似乎也给他留下了较大的心理阴影,整个人坐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睡,谁劝也没用。
待到天擦黑的时候,纪辛元跟衡山掌门罗大海一起回来了,送信人说他们是在半山腰遇见的,罗大海已经带了三十位衡山弟子准备下山与他们会和。
沈玉凝简单和纪辛元说了情况,他急急去见那少阳弟子,罗大海也要跟上去却被沈玉凝拦下。
「少阳派的事情罗掌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罗大海急道:「衡山与少阳同是江南武林之大宗,可谓是唇亡齿寒,若少阳出事,我衡山派怎么能坐得住呢!」
白禹一旁小声嘀咕道:「既然罗掌门坐不住,怎么也不见你去少阳派吊唁剑仙前辈,明明两派离的这么近。」
「你!」罗大海不免有些恼怒:「这还要问盟主为何给我塞了那么多弟子!害的老夫分身乏术!待魔宫铲除,老夫必然第一时间去少阳剑仙墓前请罪!」
白禹又道:「哦——去吊唁剑仙前辈还要等魔宫事毕啊?罗掌门想的真是周全,如此,将来不论是我们铲除魔宫,还是魔宫铲除我们,你们衡山派都可两不得罪!」
罗大海急了:「你你你!盟主,你就纵容自己的手下对老夫如此的出言不逊?」
「白禹,」沈玉凝道:「不得对罗掌门无礼。」
「是!」
罗大海:「……」
明明已经无礼过了好吗!
没多久,纪辛元从屋内出来,少年鼻尖冒汗,一脸焦灼的看向沈玉凝:「沈大哥,我得回一趟少阳山。」
「这么说!那个纪筎真是魔宫护法?」罗大海又连忙说道:「魔宫歹毒啊!但凡是他们想要对付的门派就从未有漏网之鱼!如今少阳没了剑仙,你们谁能是魔宫的对手?别到时候跟快马帮和无量寺一样被灭门啊!要我说,贤侄,你还是不要去了,少阳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不!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若他说的是真的,我便不能置少阳于危险之中。」
罗大海还要劝,却被沈玉凝抬手压下:「罗掌门,这样的危急关头本盟主觉得是时候让衡山派展现一下江湖道义了,不如你先把带下山的这些弟子送去少阳,一来,说不定能救少阳,二来,纪辛元也不必担此风险。」
「你这说的什么话!」罗大海直接横眉怒道:「盟主不舍得让你这好兄弟去送死!难道就要牺牲我衡山弟子吗!」
沈玉
凝面无表情道:「明明是你要拦下辛元。」
「我!」
罗大海不说话了,甩手站到一旁。
「沈大哥,我先去了。」
「嗯……」沈玉凝稍作沉吟,看着不远处站立的少阳弟子,她低声对纪辛元说道:「除了受伤的弟子,能带的人你都带走……但若是……我是说如果,如果少阳有变,你不是对手,切莫冲动,千万记住留存实力,我在凤归城等你……」
少年抿紧唇瓣,先是眸光坚毅的点点头,又略显无辜的看向沈玉凝:「我还是不敢相信大师兄会是这种人。」
想起那个对她略有谄媚,还有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大师兄纪筎,沈玉凝一开始也不相信,但不论是真是假,纪辛元亲自回去,亲眼看到才能知道。
「有时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若纪筎真的叛变,你也千万记住,不要手软,否则,一念之差可能就是生死之别。」
「好!」他又用力点头:「沈大哥等我!」
「嗯。」
少阳派弟子牵了马匹过来,才从少阳离开的他们即将沿着原路返回,这次路上不带辎重行囊,快马加鞭应该两日就能到达。
纪辛元骑在马上,少年身边火把熠熠生辉,将他的眸光点亮,漆黑的眼底燃着烈火簇簇。
沈玉凝心间五味杂陈,甚至还有些焦灼。
「纪辛元!」她高声说道:「记住我的话,无论发生何事,保全自己最要紧!」
「好!沈大哥……」他顿了顿,似乎也有话想说,但目光却越过沈玉凝看向她的身后。
她也扭头看去,只见衔月宗主孟棠正站在一堆火把中间。
他长身而立,神色清冷,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们。
「沈大哥,我走了!」
少年说完便抖了缰绳,带着少阳弟子快马奔向另一个方向。
那咚咚咚的马蹄声杂乱无章,像在她的心口上敲击,让人心焦。
待人走后,衡山掌门重重叹了口气:「若非马上要到约定的时间了,我衡山定然会义不容辞,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纪贤侄独自面对危险的魔宫宵小!」
「纪辛元还没走远,你怎么不追上去?」衔月宗孟棠从背后走了过来,不忘讥讽道:「除魔的时间是盟主与各派掌门约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罗大海怒而看向是孟临宵:「你这后生!真当这里是你的衔月宗吗!这可是在我衡山派的地界!真以为老夫能容你?若非盟主在此,本掌门定要让你偿还老君河的沉船之仇你信不信!」
后者蹙眉看他,甚至还招招手,让吟风将火把拿近了几分,看的罗大海心中一阵发毛,不由将手搭在兵器上准备随时向他迎战。
谁知孟临宵看了好一会,终于蹙眉开口:「你是……」
吟风提醒道:「宗主,衡山掌门罗大海。」
「哦……」
罗大海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沈玉凝也因为憋笑险些整出内伤。
常闻高手过招杀人于无形,这孟临宵的手段还要更高一些,他随便说句话都能杀人,这次只说了半句就险些要了罗大海的命。
「你!你!盟主!我看这衔月宗跟那大慈大悲宫也不相上下!凭着衔月宗在江湖上做过的事情!吞并的那么多帮派来看!简直是君北魔宫第二!盟主不分善恶!竟然还跟这样的人同行,简直让我江南武林盟颜面无存!」
沈玉凝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听孟棠又道:「不和我同行难道要与你同行?衡山又不靠海,掌门管的倒挺宽,况且,以罗掌门的脸皮厚度应该很难融入到我们之中,若是先行一步也算有自知之明。
」
「……」沈玉凝摸摸鼻子,十分想听孟临宵继续说话。
但罗大海却被憋的脸色苍白,张口结舌半天吐不出话,又见盟主不向着自己说话,干脆拔剑:「好你个孟临宵!竟然敢对老夫这般无礼,老夫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这里不是君北!」
那衔月宗主微微蹙眉:「你也知道自己是狗?」
「你!」随着他拔剑的动作,身后,衡山弟子们也都纷纷拔剑,一时间,火光折射着剑光,一片光彩夺目。
沈玉凝好心提醒:「罗掌门,你不是对手,先把剑放下。」
罗大海怒了:「老夫还怕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
「我知道你不怕,」沈玉凝又劝:「就当是给我面子?」
「盟主这时候要面子了?」
沈玉凝一脸为难,又去看孟临宵:「你给不给我面子。」
「我衔月宗从来不给任何人面子。」
随着宗主话音一落,马梅徐成兄弟二人已经带了衔月宗弟子蜂拥而来。
虽说是在衡山地界,但衔月宗远多余衡山弟子两倍不止,此时还没亮兵器,光是那高举的火把就足以照亮整片村庄。
「哼!」罗大海咬牙切齿,义正言辞:「好!我今日就给盟主一个面子!」
言罢便带着手下人马大步离开,沈玉凝见状高声问道:「哎?罗掌门!你去哪?」
「老夫先行一步,去凤归城等盟主!」
白禹幸灾乐祸:「跑了,罗掌门也真是……明明打不过,嘴上还如此要强,属下看……」
他话没说完就赶紧挡在沈玉凝身前,不无警惕的看向走过来的孟临宵。
孟棠则好整以暇的对上沈玉凝的眸子:「少阳之事,你怎么看?」
「衔月宗的消息倒是灵通。」
「我!我告诉我们宗主的!」马梅后头举手示意,一脸要邀功的架势。
沈玉凝叹了口气将白禹拂开:「宗主怎么看?」
「我只看到你对那少掌门依依不舍,盟主恨不得放下魔宫之约随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