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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恒疑惑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两人身上,“小叔,安修,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啊,亏我以前还想着有机会给你做介绍呢。对了,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在他看来,这俩人真的很难产生交集。
“小叔,这是你帮我带的巧克力吗?这么多啊?那我自己留一盒吧,其他的让安修带回去送给吨吨。”
“安修,你要不要尝一颗?给你这颗普罗旺斯橘皮的……”
季君恒自说自话半天,屋里其他两人都没回应他的,他也装不下去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想忽略都难,小叔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安修则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由一开始的震惊恢复到现在面无表情的平静,说是平静也不是很恰当,因为他分明看到安修眼底的惊惧并没有彻底的消失,只是被他竭力压制住了。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安修半遮了一下额头,手再移开时,脸上重修挂上一贯轻松自在的笑容,“这些都是给吨吨的吗?不好意思让你破费,那我就你不和你客气了。”一边说着,一边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把一个整个礼品袋全部接了过来。
“安修。”季君恒看他拎着东西就要往外走,出于本能反应地喊了他一句。
陈安修免费赠送一枚闪瞎眼的笑容,摇摇手里的东西说,“我还没出门呢,你不会这么快就后悔了吧?送人东西不能这样的。”
“说好给吨吨的,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陈安修一脸“大家都明白”的表情说,“其实呢,你想要就直说嘛,我也不是不能给你留一盒的。”说完很大方地从礼品袋里挑出一盒最小包装的给他放桌上,“那,这个给你,别说我小气。”
“安修……”季君恒苦笑不得。
“我还没得健忘症呢,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的名字吧,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季君恒摇头。
“那我这次真的走了。别太想念我。”
“周末想带人去你那里吃饭,有位子吗?”季君恒又喊了一句。
“念在巧克力的份上,提前给你预留个。”
“那就先谢谢你了。”
陈安修左手高高地举起,向后摆摆,示意他听到了。经过章时年身边的时候,脚步稍缓,然后面不改色地绕了过去,章时年伸手去拉他,他动作幅度很小地侧身躲开了。
季君恒目送陈安修离开后,转头问章时年,“小叔,你要茶还是咖啡?我让于秘书送进来,我正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章时年抬手打断他的话说,“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我们另找个时间,现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不能季君恒再说其他的,追着陈安修下楼去了。
门再一次开启又合上,季君恒跌坐在办公椅上,手里把玩着陈安修最后留下来的那一小盒巧克力,有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中渐渐成形,他不敢去想,但刚才的那一幕,却让他无法不往这方面想。安修,安修就是小叔在绿岛市的情人吗?那天早上在小叔房子里的人是他?又或者是小叔之所以选择常住绿岛市也是为了他?
陈安修,他的高中同学,多年来,他一直很记挂的朋友,章时年,他的小叔,家里很亲近和尊重的长辈,表面看去,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两个人,他们竟然有一天成了情人,这种事情听起来这么不可思议,但却在生活中真实上演了。不过看刚才那两人的反应,好像还有别的内情。
这让人头疼的局面,他敢肯定,如果小叔执意选择和安修在一起的话,这场混乱现在仅仅是个开始。爷爷奶奶先不说,就是叔伯这边大概也不会有人支持小叔的做法的,到时候家里又将是一场战争。
*
章时年一直追到办公楼下的大厅才把追上,他上前拉住陈安修的手臂说,“安修。”
陈安修甩甩手,说,“章先生,这里好多人啊,拉拉扯扯不好看。”
“我有话想和你说。”
“改天说不行吗?”他现在脑子乱地像一团浆糊,反反复复出现的就是,季君恒是吨吨的爸爸,章时年是季君恒的叔叔,他和季君恒生了吨吨,现在又和季君恒的叔叔纠缠在一起,还上过床。这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他没想过今天来这君恒这里会遇到安修,但他早就有想法要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今天就借这个机会挑开吧,“我们回家,我给你和吨吨都带了礼物。”
“回家?”陈安修声音干涩地重复了一遍,“好,那就去吧。”
回去的路上,陈安修选择坐在后座,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
章时年一直把开进车库里,“安修,到了,下车吧。”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章时年停下开车门的动作,“你说。”
“你和我在一起时,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季君恒的同学?”
章时年应了一声。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今天在场的三个人中,就章时年最冷静,“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和季君恒的关系的。”至少在季君恒来绿岛的时候,告诉他这个事实,那时候他和章时年还没发展到最后一步,及早抽身,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种地步。
“是我没想周全。”他以前没觉得君恒会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我以前还以为你家里姓纪的,纪明承的纪,以为你们是本家。”
“纪明承的父亲是我二哥的老部下,我们两家只是来往较多,并没有亲属关系。”
“我现在都清楚了。咱们下车吧。”
章时年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陈安修虽然有这里的钥匙,但很少单独到这里,这个地方里里外外的还是靠方婶来打扫清理的,这么久没住,屋里一点都不潮湿,东西摆放整齐,各处都干干净净的。
“要喝点什么?”
“给我瓶矿泉水就好。”陈安修选了落地窗对面的沙发坐下。
章时年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抛了一瓶给他。
陈安修拧开盖,一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半瓶,然后抹抹嘴问,“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章时年在他的身边落座,“安修,下面这句话,我早就该和你说的。”
“还有事情瞒着我啊?”
“安修,当年的那个人是我。”
陈安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当年的人是你?”
章时年盯着他的眼睛说,“十年前的那个冬天,那天晚上的是我,不是君恒。”
陈安修手里的矿泉水落在沙发上,尽管赶紧伸手去扶了,但已经流出来的水还是浸湿了他和章时年之间的好大一片地方,“怎么可能??!”他惊叫出声。
章时年将当年的事情没有隐瞒地缓缓道出。
陈安修听他说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竟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喝醉酒爬错床,原本该躺在那张床上的肖飞恰好因为出租车坏掉而滞留在路上,所以他就成了肖飞的替代品,还因此有了一个吨吨,彻底改变了他之后十年的人生。这一切仅仅就是源于一场误会和巧合?
“安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整件事的?”
“去年春天遇到肖飞那次。”
“我误会了君恒十年,我一直以为那晚的人是他。”
“这件事,我欠你一句道歉。”
“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明白了当初只是一场误会。
“抱歉,安修。”
“不用道歉,那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安修。”章时年倾身去抱他,这次陈安修没有躲开,他甚至还伸出手,在章时年的背后拍了拍。
午后两个人在花园里用过下午茶,还回房睡了一觉,章时年本来想留他吃一起吃晚饭的,陈安修说山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
陈安修又去校园门口接吨吨放学,吨吨看到他沉默地走过来。
回家的路上有很多槐树,山下五月底就见不到槐花的影子了,山上到六月中旬还有,有人拿着铁钩子在拧槐花,吨吨偷偷拿眼睛看陈安修,以前就是他不说话,爸爸一个人也能说一路的,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一点都不习惯,他忍了好几次,眼看着就快到家了,他终于憋不住喊了一声,“爸爸。”
陈安修低头,一如既往,眉开眼笑的样子,“你终于肯和爸爸说话了?”
吨吨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便别开头,不再和他说话。
真像,吨吨和章时年真的很像。
陈安修故意作对一样去揉他的头发,“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来的那么多心事?”和他闹了两个多月的别扭了,还不打算停止。
讨厌,都把头发弄乱了,吨吨去抓他的手,握住他的两个手指。
陈安修装作没发觉,吨吨也将错就错地没松开,今天爸爸好像有点不对。
*
陈安修将一个信封递给楼南。
“怎么,想来行贿?”楼南掂掂信封,里面好像是空的,他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个透明袋子分别装着一些短短的头发,“你搞什么啊?”
“帮我做一份NDA鉴定,钱方面不成问题,我只想要快点出结果。”他知道如果要走正常程序的话,时间需要拖延很久,所以才来找楼南帮忙。
“是吨吨的?”
“恩。”
“怎么想到来做这个?”楼南并不问另外一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陈安修的语气漫不经心,“还是选择相信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