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觅娇坐在马车里,有些惴惴不安。
陛下宣镇国公和沈自熙都说得通,可为什么……
她想不通,拽了拽沈自熙的袖子,低声问道:「宫里也知道咱们的婚事了吗?」
为了照顾沈自熙的身子,马车里布置得柔软又暖和,沈自熙一上轿就开始闭目养神。却也始终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听见宋觅娇这么问,他侧了侧身子,头也没抬,「你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宫里想不知道也难。」
宋觅娇被噎了一下。
上次来参加生辰宴的,都是金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消息传入宫中,倒也自然。
「但陛下也不会无缘无故传一个大臣的新媳妇入宫回话吧。」
既然传她觐见,自然是有什么事,跟她有关。
难不成……是爹爹的事?
宋觅娇越想越心乱,背后的事就像水中月,她仿佛看到了,伸手却扑了个空。
她不再多想,缓了几口气,便闭口不言了。
倒是沈自熙在听到宋觅娇的话后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陛下尚未立后,后宫也空置着,内宅女眷的事情都是太后在过问。
所以这一次,到底是陛下召见还是太后,都还不得而知。
是陛下倒还好,若是太后……
沈自熙也没了睡意,他摇摇头,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入宫后就知道了。」
他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进宫后不要随意走动,不要让迟刃离了你的身。」
「我知道了。」
宋觅娇原本还想多嘴问一句迟刃到底是不是沈自熙后宅的人,但见他脸色不佳,便把话咽了下去。
长风掠过,车轮从青石板路上碾过,挂着镇国公府牌子的两辆马车驶向宫城。马车内的两个人背靠着对方,神色凝重,不知道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入宫共有三重宫门。
按理说,镇国公府的马车应该在第一重宫门停下,过第二道宫门的时候缴了身上的刀剑凶器,然后再步行入第三重宫门。
但陛下知道沈三郎身子骨单薄,特意开恩,允许马车行至第二重。
如此已是天恩,即便沈自熙再怎么羸弱,也得步行至皇帝的太极殿。
但好在沈自熙这段时间被宋觅娇照顾得不错,虽说走得慢了些,但好在没出什么事。
沈自熙性子古怪,素来不喜欢外人近身,一路都是宋觅娇搀扶着。
这么长一段路走下来,沈自熙原本苍白的脸色竟也红润了几分,快到太极殿的时候,他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看来二婶婶的主意果真不错。」
「冲一冲喜,还是有效果的。」
沈崇原本走在前面,听见这话脸色铁青,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给我住嘴!」
这可是皇宫大内,沈自熙这样胡言乱语,也不怕惹出什么祸事。..
沈自熙见好就收,混不吝地笑了笑,可越靠近太极殿,他脸上的笑意就越淡。
殿宇巍峨,风里都飘着皇权不可侵的威严肃穆。
太极殿外站着个身着蓝色太监服的大太监,正是掌事太监孙德全。
想来他想来一直在殿外等着,一看见沈崇一行人忙迎了过来,嘴里还不住地唤着:「哎哟哟,国公爷和三少爷可算是来啦!」
他年近四十,虽然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却从来都是笑脸迎人。笑得多了,脸上的纹也多,就像是风干的橘子皮。
孙德全躬着身子,笑着把人往太极殿内引,视线却在宋觅娇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快请吧,陛下和太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自熙脚步一滞。
太后果真也在。
「皇上、太后,镇国公大人到了。」
这是宋觅娇第一次进宫,难免有些紧张,但始终保持头脑清醒。跟着孙德全进殿后,就一直规规矩矩地跟在沈自熙斜后方,一道向龙椅上的人行跪拜大礼,「臣沈崇携子入宫,参见皇上、太后。」
「平身,赐座。」
一道年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宋觅娇入座后,才得了机会,看一看龙椅上那位帝王。
皇帝的年纪其实和沈自熙差不多,可他的一双眼睛却有些内陷,瞧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几岁。在宋觅娇不动声色打探他时,似乎被皇帝察觉,他抬眸看来,视线如利刃,剜得宋觅娇一阵胆寒。
好在,皇帝只是扫了一眼,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宋觅娇松了口气,却还是觉得自己正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
殿中并非只有他一个主子。
龙椅的正后方被一道珠帘遮挡,帘子后面隐约有个女人的影子。
想来,便是太后了。
当今圣上并非太后亲子,陛下生母的位份低微,不过是个小小贵嫔,又命小福薄,在产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陛下从小就在太后膝下长大,二人虽非亲生母子,但感情甚笃。
先皇去世时,陛下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稚子,是太后扶持着他,替他掌管万里江山,攘内安外,以一个女儿身,摆平了虎视眈眈的诸侯臣子,带着他一步一步坐稳了这江山。
这位太后,可不是普通娇弱的闺阁女儿。
「沈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臣查到宋清正低价收购各种材料,用以督造堤坝,又中饱私余两,历年各州县给的打点银子更是高达二十万两!宋清正名下,及他门下弟子的房舍田地更是多不胜数。」
「证据都在这里,还请陛下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