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我头有些大了。
张玄薇在他人眼中,是天师之女,身份十分尊贵,可是在小公主的眼中,称呼一声小丫头倒也没有不算太过分,毕竟她是公主。
我苦笑道:“小公主,你不要替我操心了。张玄薇与我已经拜堂成亲了,你在铜铃铛里面,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小公主愣了一下,道:“我又不是神仙,偶尔能听到声音。哪里知道你们在外面做些什么啊。哎,你既然已经与她成亲,怕是要吃一辈子的苦了,可怜可怜啊。”
小公主眼中流露出同情,有些不忍心地看着我。
我担忧的是张玄薇,忙走到张玄薇面前,道:“玄薇,咱们看在明朝姐姐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不跟她计较。她只是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不会明白你的苦心。”
张玄薇气嘟嘟地叫道:“小公主,你最好想清楚了。我手中有铜铃铛,随时都可以把你收进去。你最好是不要惹我生气……”张玄薇晃动铜铃铛,铛铛作响。
小公主听到声音,不由地捂住耳朵,叫道:“萧宁,你快休了这个坏女人。她又要害我了。你不休了她,以后她会骑在你脖子上作威作福的。”
张玄薇也是有脾气的,当即叫道:“这世上早就没皇帝了。我管你是什么公主,你再要叫嚷,我真要出手了。”
小公主捂着耳朵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恳求。
我耸耸肩膀说道:“小公主,你别求我,是你自己不听话。”
小公主嘴巴撅起,喊道:“好了,我不再乱说了。祝你们一生幸福,白头到老。”这话很是不情愿。
张玄薇收住了铜铃铛,道:“以后若再淘气,我也要把你关起来。你再叫一声,我就摇铃铛。”小公主的气势一下子被张玄薇压了下去,吐了吐舌头,很是不满,却没有再喊下去了。
我心中一笑,关键时候还是要靠张玄薇,若要我对付这个淘气古怪的小公主,还真没有办法。
我道:“小公主只要不吵闹,大家都很喜欢你的。”
小公主点点头,脑袋一歪,看向了明朝姐姐,道:“这位姐姐,你说你认识我,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呢?”
明朝姐姐道:“小公主,早年我去皇宫祈福,就和你认识了,我们很是投缘,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日子,那段时间你身体不好,一直都是我照顾。那时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后来李自成入了京城。我便赶去找你……”
小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忽地沉默了,道:“我知道那天皇宫烧起了大火,死了很多人……我没有想到,我会来到这里了。”
听到这里,我大概听明白了,小公主应该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皇帝的女儿。当年闯王入京之后,崇祯皇帝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儿女受辱,斩杀了数个女儿,还有数个妃子,相比这小公主就是当年死在那一场亡国之乱中的。
那一场变故,距离今日已经过了几百年了。
明朝姐姐接着说道:“是的,那一场动乱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一下子会死那么多人。我赶到皇宫去的时候,到处都在起火……你父亲也死在景山之上了。”
小公主不由地哭了起来,道:“天亡大明,我只是小女子,又能说什么呢?父皇疑心太重,数年之内连换几十个内阁首辅,又杀了袁崇焕……”
白师父道:“我后来看过史书,大明在魏忠贤手上就烂到根子里了。崇祯皇帝登位之后,苦心孤诣扶大厦于将倾之际,又恰遇内忧外患……”
小公主摇头说道:“家国大事与我无关。”
明朝姐姐接着说道:“我在皇宫之中找了你一段时间,发现你的魂魄被人带走。我一路追了上去。那人不知道踪影。我心中放不下来,找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张献忠在蜀中杀人过多,出现大量僵尸。我不得不转回江西,与天师府众人去了蜀中对付僵尸。”
这段故事,明朝姐姐在天师府的时候讲过,她与天师府众弟子入蜀,用的便是天师伏魔阵,诛杀了大量的僵尸。这事情在天师府是有文字记录的。
张大哥与张二哥皆是点头:“我看过记录,的确有这样的事情。”
我问道:“后来呢?后来你有没有再见到小公主呢?”
明朝姐姐摇头道:“那一次天师府入蜀之后,门中弟子折损很大,实力受损很大。天师府不得不与古家联姻。”
明朝姐姐讲到这里,之前一切缘由就差不多通了。
天师府入蜀诛杀僵尸后,天师道实力受损,再加上当年满清入关,也有一些动荡,天师府与大明皇室向来交好,自然会遭到清王朝的敌视。
天师府必须要找一个强有力的帮手,距离龙虎山不远的三清山就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于是,明朝姐姐与白师父就被活活地拆散了。
白师父长叹一声:“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很多东西一旦失去就无法回来了啊。”明朝姐姐望了一眼白师父,欲言又止,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错过最为宝贵的青春年华,到今日方才相守。这当中有多少艰辛,有多少喜悦,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了。
明朝姐姐接着说道:“那一次我与雨哥分开后。我去了三清山,心中绝望不已,便藏入了三清山里面,叫他们寻不到我。我之后吃了毒药,决心枯死在里面,没有想到我竟然睡了几百年,醒来后就想着去找一找小公主的魂魄。”
我疑惑道:“白师父入棺木后来可以醒过来,是因为他身上带着菱花铜镜,你是怎么尸体不腐,一直睡这么长时间的。”
明朝姐姐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一脚睡去之后,醒来后身上已无毒性,更奇怪的是,我变成玉尸。”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吃过毒药的明朝姐姐竟然睡了几百年,醒来后变成了僵尸,我心中暗想道,看来她没有与白师父一起厮守,不甘心就这样腐烂吧。
白师父道:“张小姐如此情深意重,白雨心怀感激。我当日在天师府苦苦等了三天三夜,晕厥过去。后来中了睡蚕之毒,被人丢入棺木里。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竟然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之中,从黑暗中跳了出来,跑到河边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骷髅人……当时我心灰意冷,做了一些坏事,打伤了一些人,后来是师父玉音子出手,降服了我。我在她门下,修行多年。”
我道:“从你们醒来的时间来看。白师父要比姐姐早醒了一百多年吧。至于睡蚕之毒,估计是当时的古家人喂给师父您老人家的。这一点从古平英用睡蚕之毒对付张东健可以知晓。不过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想必当年动手的人,早已化为白骨了吧。”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古秀连、古惊风皆是低头不语,颇有些不自在,毕竟这些事情是当年古家先人犯下的过错。当当年的事主早已死去,归为尘土,再追究就没必要了。
白师父沉思了一点,点点头道:“是的,化为白骨,何必再追究呢。”经历多年的风霜雨雪,时间流逝。白师父与明朝姐姐再次走在一起,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够把他们分开了。
明朝姐姐收住情绪,问道:“小公主,到底是什么人带走了你的魂魄,你又是因何到处流浪的?”
小公主站在一旁痴痴地听着,忽地惊道:“我弄不清楚是个什么人。不过他好像不是一个坏人,而是个行侠仗义,有大胸怀的英雄。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有些记不清楚他的样子了。当年皇宫大乱,到处都在烧火。我的魂魄惊慌失措,受了重伤……他见我受伤,魂魄残缺不堪,便将我带走了皇宫。而后用一支笔替我画好了残缺的魂魄……”
众人皆是讶异不已,不知是小公主记忆出现偏差,还是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能用一支笔就医好了残缺的魂魄。
老真人捏着胡须,说道:“看来小公主冥冥之中自有贵人相助,能用一支笔补魂之人,想必是九州大地之中最为神秘的画鬼师一脉了……”
“画鬼师?”众人皆是不解。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为何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不由地看向了张玄薇,她熟读经典,或许听过这个职业。张玄薇摇摇头说道:“萧宁,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从不知道世上竟然有画鬼师这职业……”
我相信老真人既然说了出来,那么这个职业就一定存在过,只不过很有可能湮灭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了。
“世上真有画鬼师吗?”二叔问道,“我之前好像听棋叔讲过,但是没有见过真人……”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老真人身上,等待着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