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将头伸出副驾的车窗外,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台大门,烦躁地说道:“不是我说,那个犯贱就是会折腾人,这TMD都候了大半天了,连朱圆润的鬼影子都没见着!”
“那你说怎么办!老吴安排咱俩盯他,你能不干?把烟丢了,热死了!我要开空调了。”盯点本来就不是个好活,又正值盛夏,太阳晒的车都要化了,再加上这家伙在一边唧唧歪歪个不停,更加让我焦躁不堪。
不情不愿地将半截香烟丢出窗外,李如松郁闷地说道:“老程哈,你说这案子能破的了不?这都50年了,认证物证早就找不到了,我们这样弄有意思不!”
我将车窗关上,将空调打开,随后没好气地对他说:“你又不是不了解老吴的为人,他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既然知道了朱圆润有嫌疑,还不要一查到底。”
“道理我明白,只是那啥……”
“人出来了!盯住了!”李如松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朱圆润在一名工作人员的陪伴下,慢悠悠地走出来电视台。于是我赶紧松开手刹,并提醒他注意目标。
李如松一个激灵,收起了疲懒地状态,掏出手机就对着朱圆润连拍了几张照片。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到了朱圆润跟前,他与送行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后,随即就直接上了车。
我让李如松拍下车牌照片后,等保姆车先驶出电视台广场后,才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离开电视台后,我刻意隔了两辆车,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李如松见我谨小慎微地行为,有些看不惯地说:“老程哈,你是不是太小心啦?一个老梆子而已,用得着这样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阴沟翻船才是真的。”
我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的想法其实跟李如松差不多,同样认为没必要对朱圆润那样重视,只不过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我条件反射地去那样做。
但是有时候事情并不能光看表面,就在我俩认为这趟任务会十分轻松地完成的时候,保姆车上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朱老师,后面那辆越野车已经跟了我们快半个小时了。”
朱圆润安坐在沙发椅上,不屑一顾地对司机说:“哼!随便他们去,无非是一些吃饱闲着没事干的小报记者,让他们跟着吧。”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越野车,笑着说道:“那行吧,我就直接往回赶了。”
“嗯,不着急,照常开。”吩咐完司机后,朱圆润将座椅靠背往下放低了一些,随后开始闭目养神。
也许是上了岁数的原因,他很快就睡了过去,睡梦中再一次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地年代……
“小朱,你今天怎么来那么晚?”
朱圆润刚将二八杠锁好,就听见背后有人在喊自己。回头望去,发现是车间的副班长老郑,于是他硬挤出一丝微笑对他说道:“呵呵,郑班长早。今天路上车多,堵上了,下次一定注意。”
老郑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这次就算了,别让我再抓到你小辫子。”说完这句话,他双手插进裤兜,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吊儿郎地向车间走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朱圆润阴沉着脸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地说道:“MD!生儿子没屁.眼的老棺材!”
在更衣室换上工装后,他先去了职工大食堂吃了顿免费早餐,顺便藏了两只馒头,准备下班带回家给老婆女儿吃。
吃完早饭,朱圆润慢吞吞地回到车间,跟工友一边扯着皮,一边磨着洋工,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十一点半,他直接丢下劳动手套冲到大食堂,饿死鬼投胎一样的解决了午饭。
不过他光吃了米饭,却将素菜和一只酱油蛋留了下了来,并小心翼翼放进铝皮饭盒中。看着饭盒里那两只馒头和鸡蛋,朱圆润的眼眶莫名地有些湿润,嘴角则带着似有若无地笑意。
午休结束后,他再次回到车间混起了时间,直到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他才恢复了一些精神。在职工浴室洗完澡,与工友在更衣室侃了会儿大山,朱圆润就直接离开了车间,急匆匆地骑着二八杠往家里赶去。
回到家里,他第一时间把酱油蛋饭盒里取出,随后将女儿抱到大腿上坐下,一小块一下块地掰开喂到她的嘴里。
婆娘看到这一幕,从厨房里走出来,嗔怪道:“就快吃晚饭了,还让她吃鸡蛋,待会又要吃不下饭了。”
朱圆润放下女儿,一把拉过婆娘,将吃剩下的小半只酱油蛋塞进她的口中,乐呵呵地对她说:“行了行了,不给咱女儿吃,那你吃了吧。”
婆娘半推半就地将鸡蛋吃了下去,随后白了朱圆润一眼,又返回厨房去忙晚饭的事去了。
婆娘走后,他看了眼手表,感觉时间还早,于是对着厨房喊了句“我出去溜达一圈,一会就回来!”随即就转身走出了家门。
离开家之后,朱圆润漫无目的在街道上闲逛,看着路边萧条的商户,他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连续两年的天灾,已经让这个国家脆弱的小农经济濒临崩溃。虽说城市中的居民还能半死不活地过下,不过听说乡下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现象。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朱圆润从裤兜里掏出半包飞马牌香烟,用洋火点上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路,他忽然看到正前方有一群人,围着成一圈不知道在干什么,于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快步走了过去。
挤开挡在身前的几人,他努力将脖子伸进人群中,看到一名烂掉半张脸的邋遢老道,正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按在地上猛揍。
烂脸老道满脸是血地趴在地面上,用沙哑的嗓音向围观的群众求助。不过不知道是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还是怕被两个壮汉的怒火殃及池鱼,在场的众人中没有一个站出来对他伸出援助之手。
几分钟后,可能两个壮汉是打累了,于是丢下进气少出气多的烂脸老道,拍拍屁股,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现场。
围观的群众见没有热闹看了,随即就一哄而散。不过朱圆润却没有走,而是将烂脸老道从地上扶了起来,关心地问他:“道长你还行吧?要不要我给你叫救护车?”
烂脸老道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喘着粗气对朱圆润说道:“没事,多谢小兄弟了,我鬼面无以为报,就送你一卦吧。”
朱圆润被烂脸老道给逗乐了,心想这牛鼻子刚挨了揍,就想着着要拉生意了。不过见他一把岁数,又一身是伤,确实是挺可怜的。随即就好人做到底,从口袋里掏出五分钱塞到他的手中,并对他说道:“我说道长啊,这钱你拿着去买两个馒头对付一顿吧,算命就免了,我不信那个。”
烂脸老道听了他的话,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立刻将钱塞回给朱圆润,愤怒地对他说:“我鬼面道长虽说不是出自名门大派,不过还算懂得一些人情世故,小兄弟你这是看不起老夫咯?”
他那张只剩下一半的脸,原本就够吓人的了,现在又是布满血污怒气冲冲的样子,那就更别提有多可怖了。
朱圆润咽了口唾沫,赶紧将钱收回去,并好声好气地对他说:“那个啥,是鬼面道长对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不相信算命这种事情。”
烂脸老道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不管不顾地拉着他的衣服,嚷嚷着:“那可不行!老道不能坏了自己的规矩,你今天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
见到眼前的一幕,朱圆润有些哭笑不得,顿时有种湿手沾了干面粉的感觉。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说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朱圆润话音刚落,烂脸老道好似变了个人一样,有些仙风道骨地说道:“好说好说,小兄弟既然那么给老道我面子,如果我不给你好好算一卦的话,也就太不像话了。”
如若不是看他一身破衣烂衫、满脸血污的模样,朱圆润还真有可能被他唬到。不过事已如此,他也只能顺着烂脸老道的话说下去:“好啊,我时间不多,一会儿还要回家吃饭了,麻烦道长快一些吧。”说话的同时,他将左手伸了过去。
烂脸老道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他手拍开,随后一边绕着他转圈,一边说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只会看手相的江湖骗子啊!本门一脉擅长观气,人为万物之灵,不的人身上有不同的气,比如你……嗯?”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止了转圈,抚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褶皱眉头喃喃自语:“嘶~还有这种事情?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朱圆润虽然不信他那一套,不过涉及到自己身上的事情,却又本能被激起了好奇心,随即有些疑虑地问道:“道长你看出了什么了?”
烂脸老道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纠结地说:“这个事我本来不应该说出来的,不过既然是我主动提出给你算卦,那么不说又不是我的风格。罢了罢了,也许是天意吧……”